邱玥远远地望了俩人一眼。

    本来看任迟青独坐的身影还显得略带孤寂，现在冯淼加入之后，时不时还能听到隐约的笑声传来。

    那边的气氛明显活泛了不少。

    就连空气都像是带了些丝丝缕缕的甜味。

    任迟青一副低眉垂眸的模样，甚至在回应冯淼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里似乎还带了些笑意。

    邱玥不是很喜欢。

    这男的，爱谁谁，乐意跟哪个聊天都跟她没半毛关系。

    可他顶着一张谢宜佳的脸，就让邱玥感觉胸口有些发堵，难过。

    像握紧了的沙，明明沙子已经从手心漏光了，但只要不松手，却总感觉还是有的。

    “至于那么兴奋么？”郝哲不满的嘟囔一句：“留个长头发，不男不女流里流气。”

    “你不会是嫉妒别人吧？这长头发可不是谁留都好看的呀！”汤雨欣把冯淼刚才下手捏过的那份糖醋排骨扒到一边，没原由突然噎了郝哲一句。

    “我嫉妒什么？虽说咱现在年纪是大了点，可长得也不差好吧？想当年上学那会儿，哥哥我还是广海十三中的校草呢！”

    “就你？”

    汤雨欣脸上特意挤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你们广海十三中是女校改的吧？就你一个男的结果当校草啦？”

    “说的什么话！正规区重点好吧，咱那会迷妹很多的，每天放学都得骑车送女同学回家，后座都得抢……”

    “我猜猜，是不是因为你不收她们钱啊？”

    “……”

    汤雨欣跟郝哲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呛了半天，邱玥却根本就没在意。

    她漫不经心的吃着饭，眼睛却像是被磁石吸住了，总会忍不住时不时的往任迟青和冯淼那边瞟。

    郝哲被噎的说不出来话来，只能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粉。

    可汤雨欣似乎还不准备放过他，敲了敲桌面，补充道。

    “郝叔叔，知道‘看杀卫玠’是发生在什么时代背景下的吗？长得丑的人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草！”

    郝哲一甩头，端起碗来狠狠地喝了两口面汤：“等着，回来我也留个长头发去！”

    “等什么哦！就你头上那几根毛，留长了也河童。”

    郝哲疑问道：“什么合同？”

    汤雨欣砸了咂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本来还想了一大串噎他的话，结果直接被这硕宽的年龄代沟给堵住了嘴，感觉有些无语。

    “……”

    郝哲的天真，成功的阻止了汤雨欣对他的进一步伤害。

    -

    【虚拟主播】。

    简单释义为“以虚拟形象在视频网站上进行直播活动的主播”。

    “虚拟主播”使用基于设定的虚拟形象出镜，并佐以演员的配音以及动作捕捉，三者合而为一呈现在观众面前。

    这一直播方式最早兴起于国外，很快便取得了不菲的成绩，继而也涌现出了一批像是玖山文化这样涉足蓝海，试图成为第一群吃螃蟹的企业。

    与“传统主播”在镜头前展现出个人性格特点相比，“虚拟主播”倒更像是穿着卡通皮套，扮演成卡通角色的人偶。

    对于扮演这些虚拟形象的演员，业内普遍称呼为“中之人”，词义引申于国外，有“背后的人”以及“表演者”的意思。

    而对于这些演员扮演的虚拟形象，大家也给了个略带贬义的称呼。

    “皮套人”。

    公司的其他主播，直播前又换衣服又化妆，有时候还得布置背景。

    而邱玥她们作为虚拟主播，直播前的准备就相对轻松很多。

    只需要穿上一套印满彩色圆圈三角图案的连体紧身衣，头戴一枚摄像头就行了。

    紧身衣上的图案是用于捕捉演员动作的识别点，而摄像头则是为了捕捉演员细致的面部表情。

    其余的工作，则就交由负责控制直播台的导播来负责。

    为了在直播中更方便的沟通交流，除了虚拟主播外，其他不出镜工作人员，为了在直播的时候方面沟通，也得到了一个类似的代称。

    “工具人”。

    早先公司对此项目抱有很高的盈利目标，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成本用于购置设备和定制虚拟形象。

    可直播总是不温火不火的，有一些流量，但迟迟不能变现，既能靠一些观众的礼物打赏自负盈亏。

    时间一久，公司似乎也觉得自己好像不太适合这条路子，于是就开始减少投入，精简人员。

    到了如今，组合里便只剩下了邱玥、汤雨欣、冯淼她们三个中之人，以及郝哲一个工具人。

    得益于此，几人的工作强度也都轻松不少。

    省掉了直播排练和台本构思的时间，现在的直播内容也多是在开播前选个话题，直播的时候坐在镜头前跟评论区聊聊天就行了。

    偶尔唱个歌吊吊嗓子或者跟着视频扭两下跳个简单的舞蹈。

    -

    邱玥扮演的虚拟形象名叫“月灵tsukii”。

    随与她名字同音，但意义却大相径庭。

    “月灵tsukii”在设定中是来自月亮的精灵少女。体态轻盈修长冰肌胜雪，有精灵一般的尖细耳朵，脖子上还有一个鹅黄色的发光月亮标记。

    汤雨欣的虚拟形象名叫“日灵sama”，代表了太阳。

    最后冯淼的形象则是名叫“星灵hoshiO3O”的少女，代表了漫天繁星。

    组合名叫星辰ELF，灵感来源于融合了西方神话中的精灵形象与东方诗歌浪漫主义元素日月星的比拟。

    设定中的三个精灵互为姐妹，日灵最长，月灵次之，星灵最小。

    直播室里的正前方摆着几块屏幕，能让中之人看到自己虚拟形象的状态。

    屏幕旁边就是一面厚厚的隔音玻璃，玻璃另一侧则是控制直播流程的导播间，透过窗户能够看到彼此。

    邱玥注意到屏幕里的月灵，似乎今天显得有些扭捏。

    不外乎是因为一窗之隔的导播间里，多了一个充满好奇的陌生目光。

    明明是已经穿过几百遍的动捕服，今天感觉格外的轻薄紧身。

    空调的冷风吹在身上，不经意间对上任迟青的视线，邱玥感觉仿佛变成了赤身锞体。

    显得格外拘谨，说话磕巴又拧巴，放不开手脚。

    屏幕里的月灵也跟着她的行为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反观日灵和星灵那边，照例是落落大方谈笑风生，丝毫没受到任何影响。

    每天直播的时间从晚上八点一直到十一点。

    今天还算顺利。

    三个小时的直播，尽管已经在极力的克制自己朝着情绪化的方向发展，邱玥还是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即便是这样，居然还收到了观众打赏的两个火箭，能拿一百块钱的礼物提成。

    -

    直播结束，已是深夜。

    在办公室里搭出的那个更衣间换回自己衣服的时候，窗外便响起了噼啪噼啪的雨滴声。

    广海市的梅雨季，快到了。

    邱玥是最后一个换完衣服的。

    从更衣间走出来，办公室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邱玥站在窗边，看雨水打在写字楼外的玻璃幕墙上，星星点点倒也下的不大，但聚少成多，最终还是汇成一股水流，碾压尘土搓滚出来的泥珠子，顺着窗框淌走了。

    叮！

    手机里新消息提示音响了一声。

    【稍等一下，十分钟就到】

    发信人名叫陈法正，是她母亲的朋友一个阿姨给介绍的相亲对象。

    本来邱玥是很抗拒相亲的，尤其是在网上还看到过那么多吐槽相亲对象不正常的投稿。

    早些年还容易搪塞，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家里也催的也来越紧。

    更是碍于母亲朋友的这层关系实在磨不开，最后只得被迫答应跟这相亲对象见上一面。

    陈法正也是广海人，家里条件不错，早年间赶上了好时候，拆迁赔了十几套房子，每个月光是收租都能不愁吃喝。

    此外他本人也没闲着，目前经营着一家规模不算大的装饰设计公司，手底下有十几号员工，生意听说还算红火，也算事业有成。

    可就是年纪大了些，三十出头，身高平平，相貌中下，甚至头发还有点卷曲稀疏，凑近了看，甚至都能直接看得到大片裸露的头皮颜色。

    都说介绍人给你推荐什么样的相亲对象，那证明你在她心中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

    邱玥在见到陈法正的第一眼之后。

    才发觉原来自己在那位阿姨心中的形象有这么不堪。

    不过万幸的是，简单接触下来，这相亲对象倒是没有看上去那么不靠谱。

    最起码身上没有什么异味，人也比较讲礼貌，出去吃饭也会主动买单。

    听说邱玥工作时间比较晚，还提出每天晚上来接她下班。

    本来邱玥都已经拒绝了，但第二天下班的时候，还是看到了陈法正就站在园区外的马路对面等着，甚至还买了束花。

    这种情况下再拒绝，显然就很驳人面子，于情于理都没办法再推辞。

    于是就这样，从四月中算起，陈法正已经连续来接她下班大半个月了。

    其实公司离邱玥家没多远，就算是走路，顶多半个小时就到了。

    一想到外面下着雨，还要再等他开车过来，邱玥就打算给他发条消息说不用来了，自己打车走。

    消息编辑完还没发出去，手机叮咚一声，又收到了新消息。

    【下来吧】

    陈法正开着车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