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耐得是绣城的一家二级商场，隶属于绣城国际。建在创意园旁边，经常会有园区的人来这里吃饭消遣。傅空青到咨询台旁，故意清了清嗓子，装得很深沉：“毛小筠，在干什么呢！又不好好工作。”听到有人叫自己，毛小筠赶紧关掉屏幕上的单机游戏，见到是傅空青，好像才松了一口气。
“我说大小姐，你搞突然袭击啊？真是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我们经理呢。”
只见毛小筠一头棕色的羊毛卷很自然地垂落在肩膀之上，皮肤偏白，天然的棕色瞳孔，好像现实中的洋娃娃。
傅空青用手遮住嘴巴：“小心点，别叫领导捉住你的小辫子。”
毛小筠笑逐颜开，脱掉制服外套，看了一眼经理办公室的门，明知还不到午休时间，还是偷偷溜了出去。
“你可别提了，我这一上午无聊死了，幸亏你来了。”毛小筠把工牌摘掉，揣进兜里。
“你这什么时候来新人了？”
“哦，你说旁边那个实习生啊，来了有一阵了，经理叫我带她。”
“不错啊，我家小筠有出息了啊。”
“这还用说。”
说着两个人走进了一家餐厅，牌匾上用隶书刻着“梦枕乡”。餐厅一共二层，一楼是大厅，一进去便是餐桌，上面铺着藤黄色的桌布。大厅的左侧是一处通往二楼的楼梯，包厢全部集中在二楼。因为还不到吃饭时间，餐厅内没什么客人。服务生彬彬有礼地指引着方向，两个人被安排在了窗边的座位。
“看看想吃什么，我请你。诶？它家菜单怎么换了？”
“你之前来过啊？”
“哦，来过一次，你看这附近，就这么一家像样的餐厅。”
“那你点吧，我不知道要吃什么。”
“行，你不吃辣椒是不是。记不记得有一次在学校，你偷吃辣条之后肚子疼，还是我陪你去的医务室，校医说你以后都要和辣椒绝缘了。”
傅空青用手心托着下巴，有意无意地点亮手机，主界面是一个女孩手握烟花棒的照片。
“喂，我和你说话呢。”
“啊？哦！我听着呢。嗯…这有蛋包饭吗？”
“什么蛋包饭啊，你可是远道而归啊，我不得请你吃点好的？”
“我就是突然想吃了嘛。”
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手上端了一个白色的精致的盘子，盘子里面叠了一层翠绿色的小山。
“这是什么啊？我们没有点这道菜啊。”
“这是我们这的特色菜，苦瓜蜂蜜，赠送给二位的。”
“我之前来怎么都没有这待遇，空青，还是你运气好！”
毛小筠用筷子夹了一片放进嘴巴，还没来得及嚼，就赶紧吐了出来。
“怎么这么苦啊。”毛小筠赶紧吸了一口旁边的奶茶。“对了空青，你跟阿姨的关系怎么样了？”
“你说我妈啊？我觉得她一个人过得挺开心的。”
“你别这么说，你爸妈这不是还没有离婚吗。”
“如果是过去，或许还想抗争一下，但是现在…”
“行了，别想了，来尝尝这个蒜蓉粉丝虾，嗯，好吃诶，空青，你快尝尝。”
傅空青托着下巴，一动也不动，目光直视旁边一对情侣，男生在很仔细地给女孩子剥虾。
“对了，忘记跟你说了，我前几天看到秦雅如了。”
“什么？她在哪？”傅空青立刻打起精神。
“我就知道，一说这个你就来了兴致。”
“什么啊，你到底有没有见到她？”
“有啊，就在我们商场，只不过是匆匆一瞥，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傅空青又显沮丧。
“你别这样嘛，就为了那个小混混？饭都不吃了？”
“我说了多少次了，他叫秦风，什么小混混小混混。”
“好好好，我说错了，秦风，秦风可以了吧。”毛小筠剥了一只虾放到傅空青的碗中。“不过，连自己儿子都不认的女人，你还是不要想她了。”
傅空青点开手机，发现有一条中国移动的短信，她没有点开，而是习惯性地把它删除。
“小筠，今年，是2018年吗？”
“我说你怎么了，时差没倒过来，不会连几月几号也忘记了吧？”
傅空青手机屏幕渐渐熄灭，收件箱的日期显示2012年1月22日。
“诶，有时候我可真是不了解你，那个小…不是，我说秦风，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在监狱呆了这么久，哪会有人像你这样死心塌地等他的啊。”
“别说了，他这不是快出来了吗。”
“你知不知道高考之后那些老师是怎么在背后议论你的。听说五中的老师把你这件事作为反例，以后的每一届学生都会告诫他们不要早恋。”
“那这帮学生还真是惨，最想恋爱的年纪禁止恋爱，难道要等到荷尔蒙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才恋爱不成？”
一个高个子的女人走了过来，穿着餐厅的制服，面带微笑，大概是餐厅经理。
“二位今天吃的怎么样？”
“还不错，不过，这道菜也太苦了吧！”毛小筠面露难色。
“哦，这是我们厨师的招牌，您二位觉得有什么建议，是可以提的。”
“生活已经这么苦了，难道我还要让我的嘴巴再吃一遍苦吗？”毛小筠撇了撇嘴。
“其实我觉得还好啊，蜂蜜和苦瓜融汇地恰到好处，不会特别腻，也不会特别涩。我只有一个小建议，就是最后可以把这道菜装饰一下，像是点缀一些桂花或者芍药花瓣，会更加令人有食欲。”
“傅空青，没想到你这么重口味。”
“可能是我已经吃了太多的生活的苦，所以再苦的东西，我都尝不出来了吧。”
钟表的声音滴答——
“快一点了，你下午不上班了？”
“没事，工作日商场人不多，咨询台没什么事，而且，有实习生在呢。”毛小筠眨了眨眼。
“小心经理发现你偷懒！ ”
“放心好了，她要是开除我，我就投奔你！”
“哈哈哈。”
与毛小筠分别后，傅空青便独自在斯耐得闲逛，好多商铺都关门了，之所以还能发展下去，全靠四楼的美食广场。记得毛小筠说这是斯耐得唯一赚钱的地方，要是它发展不下去了，那就离关门不远了。
整个斯耐得的穹顶做成了180°圆弧形玻璃天幕。每层都超过一万平方米。起初这里本来想建成一座空中花园的，但是大股东嫌弃这个项目收益率太低，于是才改做的餐饮。几年前政府打算收购这一片土地使用权，好在董事长太太善于疏通人际关系。所以说，有的人就是天生的命好，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电梯很快就升了上来，只有四楼的按键是亮着的。除了傅空青外，还有一个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女人，身边还有一个非常有力量的男子。
“雅如姐，咱们是在四楼下吗？”男子向身边女人询问道。
“怎么了你？不是来过吗。”
“你看，这么多店都关了。我们是不是，再等等。”
“呵呵，怎么？同情心泛滥了？没想到，你还是个烂好人啊。不过你这么说也没用，你看。”
因为几个人所乘的是观光电梯，所以可以看清楚外面的景象。四楼的美食广场已经被围挡，只有工作人员忙来忙去，但是从这个角度，还看不出他们在干什么。
不过，等等，刚才没听错的话，那个人说，“雅如姐？”
秦风入狱后，为了寻求探视的机会，傅空青曾经多次找过秦雅如，但是却都被她赶了出去。秦雅如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她怕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富太太地位会被人抢走。她曾警告过傅空青，不要再来打扰她。后来，搬家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可是…
“雅如姐，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你就别说了，还有，谁告诉你可以叫我名字的。”
“是，太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董事长不同意我这么做。呵呵，只会守着眼前的利益，怪不得公司发展不下去了。”
傅空青越想保持清醒，却越混乱。
四楼到了，傅空青用手挡着电梯门，让对方先出去。
眼前一片空旷，曾经的美食广场不复存在，奇怪的建筑物，有点像《冰雪奇缘》里面的城堡。
难道说？
“走走走，别影响我们干活。”一个穿着工作装的男人走到傅空青身边，语气极其不耐烦。
“请问？你们这是在？”
“你这还看不出来吗？”男人把机器插上电源，过了一阵，眼前出现一阵朦胧的白色。
秦雅如走过来，虽然在室内，她仍然戴着墨镜，手上的绿松石也是格外显眼。
“大家辛苦了，给大家带了便当。”秦雅如俨然一副尊贵太太的模样，看到傅空青，迟疑了一下。“你是谁啊？上来有事吗？”
傅空青的心脏砰砰直跳，怎么办？怎么办？好在秦雅如没认出自己。
“阿姨，秦风快出来了。”
秦雅如的脸色突然一变。
“你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秦风，就快要出狱了，他一定很想见您。”
秦雅如瞬间慌乱，其实她更怕身边的保镖听到。
“阿姨！我求求您了！去见他一面吧！阿姨！秦风是为了您才进了监狱的！阿姨！”
傅空青被保镖驾了出去，她越想越委屈，过去的画面在她眼前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