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

    白露过后,气温骤降。但是秦岭淮河以南地区的人们似乎还没有换上秋装。这天一大早,傅空青就匆匆忙忙赶往地铁站,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棉麻材质的连衣裙,还有一双白色的帆布鞋,这是她昨天刚从干洗店取回来的。

    地铁站的人群一点也不会因为台风季而有所减半。在人群中有穿着时尚靓丽的年轻女性,还有看起来没有睡清醒的上班族,或者提着三个包子一杯豆浆的壮汉。行色匆匆与变换脚步,每天在这座城市上演。

    可能是对早高峰期间的景象的司空见惯,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似乎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虽然表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是一旦附近发生轻微的风吹草动,这些人比任何人都要灵敏。狭小范围的地铁内,偷窥似乎成了一种本领。

    傅空青看了一下站牌,在“三里桥”下车,一共需要10站,于是她倚着栏杆,闭着眼睛。

    傅空青刚刚从国外回来不久,长时间的飞行使她根本都还没有调整过来作息,今天就要参加一个非去不可的面试,介绍人是她的一个老朋友。工作日一大早上,5点就定了闹钟,给自己化了个淡妆,她总能在十分钟之内搞定一切。

    明明是一大早,但是整节车厢内“死气沉沉”的,即使化了再精致的妆也掩盖不了倦容。不知道是不是前一天晚上做了什么奇怪的梦,还是一大早上的食物没来得及消化,几乎很难从这些人的脸上看到应该属于他们的朝气。每个人都在低着头看手机,也不知道一大早上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是什么国际大新闻,反正好像只要屏幕亮了,就显得自己不那么孤独。

    “你懂不懂排队啊?”在另一边的车厢,一个60岁左右的大伯操着一口绣城口音指责一个30岁的女子,因为声音很大,传到这边也能听到。

    “你打我干什么啊!”女子认为大伯轻轻拍她的那一下是对她的侵犯。

    “我可没打你,我是告诉你得排队,你看这么多人呢。”

    “老东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排队了?”

    “嘿你这闺女怎么说话呢?”

    “别仗着你是本地人就可以欺软怕硬,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和你们市长是什么关系吗?哈哈哈哈哈哈!”

    女子说完就下了地铁,狂笑不止使人发怵。

    傅空青丝毫没有被附近的吵闹声打扰,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梦见了她们…

    高三,九班,那个金色的铭牌永远金光闪闪。傅空青,五中人尽皆知的学霸。

    同学甲:“怎么这么快就高三了,我觉得还什么都没学呢。”

    同学乙:“诶,我妈说了,我要是能考上绣城大学,她就烧高香了。”

    同学甲:“神啊,我愿意用我的一世英名换一个聪明的头脑,求求您满足我吧。”

    同学乙:“别拜了,神回来了。”

    傅空青嚼着口香糖从教室后门进来,因为一会儿要进行高三的动员会,她和几个女同学一起用粉笔布置黑板报。

    午后的阳光从玻璃照了进来,这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下午,简单到没人把它当回事,简单到所有人都以为它可以重复好多天…

    她总是喜欢把马尾束得很高,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冷空气”,是同学给她起的绰号。

    “冷空气,你要考哪啊?”

    “清华。”

    “清华?天啊,我没听错吧。”

    “当然没听错了!我以后要做一名建筑师,建造绣城最高的摩天大楼。”

    “听见没有?班长就是班长。诶,我也好想去北京啊。”下面的男生发出感叹。

    “切,北京有什么好的。”坐在第一排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听到了这番对话,有一些不开心。

    “诶呦,谁惹咱们的学习委员不开心了。”

    这个女生名叫冯安然,高中时期的她一直佩戴的牙齿矫正器,因为青春期心理上的自卑,所以一直很少张口说话。她的外貌并不出众,听说家里条件比较好,所以性格相当霸道。因此,她的人缘也并不好,没有男生主动和她搭讪。在这个班级,她并没什么存在感,只是成绩好一些,却永远是班级的第二名。

    “你们这些人懂不懂,上海才是大都市,我以后要去上海上学,才不和某些人待在一座城市呢。”

    “你说谁呢?”

    “谁要去北京说谁呗。”

    傅空青明明显听出冯安然的敌意,却毫不在意,继续装饰着黑板报。

    “傅空青!”冯安然大叫傅空青的名字。

    “咱们距离这么近,你用不着叫的这么大声吧。”

    “原来你听得到啊?”

    “冯安然,你怎么说话呢?”毛小筠是傅空青最好的朋友,虽然成绩一直垫底,但是总是会在关键时刻替朋友出头。

    “毛小筠,我和傅空青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我看你这个人一天不作妖心里难受是不是?”

    “那也比你强,你说你以后是端盘子好呢,还是刷盘子好?不然我雇你得了,正好我家缺一个保姆。哈哈!”毛小筠听到后,趴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地抽动。

    “冯安然,你现在立刻给小筠道歉!”

    “道歉?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给人道过歉。”

    “像你这种人,拿了第一又怎么样,你的人品早就已经败光了。”

    班级陆陆续续有人进来,看到正有好戏上演,都站在最后面看热闹。

    “正好,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傅空青,你敢不敢跟我赌一场?”

    “你要赌什么?”

    “这次高考,你要是赢得过我,那我就承认你比我强。”

    “冯安然,你幼不幼稚啊。”

    “你到底比不比?”

    “我傅空青还从来没怕过谁,不过,那你要是输了呢?”

    “输?我从没想过我会输。”

    “咦——”教室后面传来唏嘘的声音。

    “你们等着吧,傅空青,你一定会成为是我的手下败将。”

    在高三如此紧张的时期,傅空青却只是和一些朋友“混”在一起,老师三番五次提醒她不要和学校附近的小混混交往,但是她不以为然。班级同学都虎视眈眈这场“双F”大战的最后结果,学校也对她给予了厚望,甚至还没到公布成绩,学校的光荣榜就已经是傅空青的名字了。不过,这也是现在学校的基本操作了。

    然而,到了成绩公布那天,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傅空青,总分550,英语0分。不管重查多少遍,结果都已经注定。

    冯安然一副胜利者的样子,这一次,她终于赢了,赢得很彻底。

    一个染金毛的男子靠近傅空青,时不时发出猥琐的笑容。看着对方毫无察觉,周围乘客也装作无济于事,于是他变得越来越大胆。

    罪恶之手又一次试探性地伸向了她的裙底。

    “喂!干什么呢!”一名年轻男子突然走到金毛的面前。

    可能是心虚,金毛突然把手收了回来,他假模假式地朝面前的年轻男子嚷嚷:“你谁啊?喊什么呢!”。一瞬间,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依然有人在用手机拍摄。一大清早就碰到这么“热闹”的场景,当然得拍下来,最好发个朋友圈,证实自己是亲临现场的见证人。

    “把照片删了!”

    “什么照片啊?”

    “你还装?快点删了!”

    “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冲我大声吼?”

    年轻男子直勾勾地盯着偷拍者,眼神犀利。

    “你还说,你偷拍人家小姑娘。”一个对面坐着的大婶随即回答。

    看到有人出面了,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年轻男子说:“听见没有?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是现在当着我的面把照片删了呢,还是一会儿跟我去趟警察局。”

    “该死!”

    众目睽睽之下,偷拍者撒腿就跑,穿过了好几节车厢,列车停了下来,仓皇地逃了出去。

    车内的人纷纷赞叹这一名年轻男子,而傅空青呢,好像才如梦初醒一般。虽然列车是直线前进,但是傅空青好像身处黑洞中不停旋转,她双手支撑着栏杆,手心出了好多汗,眼前是模糊的,心脏跳得很快。

    车厢突然空了许多,傅空青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了下来,她打开手机,心情才稍微平静一些。

    “现在坏人多,出门在外一定多留心。”

    年轻男子一身米黄色的风衣,被熨烫得很平整,下身则是一条浅蓝色阔腿牛仔裤,裤腿被挽了起来,恰到好处地露出脚踝。

    有人坐在自己旁边,傅空青显有一些忸怩,更重要的是刚才发生的事,令她心有余悸。

    “谢谢你啊。”

    “没什么,可惜让他给跑了。像这样的人,就该给他曝光在网上。”

    “啊?”

    “啊哈哈,我当然不是说你,要曝光的是他的丑恶行为。”

    终点站到了,傅空青匆忙赶去面试地点。经过地下通道,见年轻男子一直跟着自己,于是故意放缓脚步,等到脚步声跟上了一点,年轻男子跟他打了个招呼。

    “嘿,要我说,你这安全意识还真不太行啊,喏,给你!”年轻男子把一个钥匙圈交给了傅空青。

    小区的门禁卡什么时候掉出来了?难道说自己太专注想事情没在意?

    地下通道,有流浪人在卖艺讨生活。

    “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音乐是最打动人的,也是最治愈人心灵的东西之一。不过同样是为了生活,没有人因此而停下脚步。

    年轻男子走到卖艺人的面前,把一张一百元纸钞投进了他面前的箱子。

    一栋“Z”字型结构的建筑越来越近,外表是白色的,数不清到底几层,好像一叠多米诺骨牌,直到凑近才发现,每层的露台都种植了人工草皮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树,彼俯瞰下去,简直像是现实版的“天空之城”。

    从旋转大门进入大厅,有一名门卫在把守,说明来意后,才允许进去。

    彼丽弗是一家建筑设计公司,总部设在绣城市创意园,其实起初选地角的时候仅仅是因为这的地皮比较便宜,没曾想经过三十多年的完善,已经成为了国内甚至国际首屈一指的设计公司。

    傅空青是上午最后一个面试的,她坐在沙发上四处张望,不过没找到她想见的人。说起来,她能得到这个面试机会,还得感谢他。

    彼丽弗的办公大楼很大,以白色为主基调,每一层都有一面立体的B?的墙雕,把整个空间一分为二。房间号也不是按顺序排列的,走进去好像身处迷宫,真不知道在这里上班的人是怎么适应这个环境的。

    从会议室走出来的一个个人脸上都垂头丧气,虽然不知道面试官会问什么,但是傅空青一向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甚至有一些自负。很快,就听到面试官呼喊自己的名字。

    “傅空青,哦,你就是傅空青啊。”

    “是我。”

    与傅空青想象得不同,眼前是一个30左右的女人,斜吊着眼,露出职业性的假笑,时不时还欣赏自己刚做完的美甲。整个办公室充斥着浓重的工业香精的味道。

    可能是快到饭点了,女人有一些坐不住,匆匆瞥了一眼傅空青的简历。

    “隆德大学?这什么学校啊?我怎么没听过?”女人把她那十厘米的高跟鞋脱掉,好像已经准备好休息了。“诶,说实在的,像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说是去国外深造,还不就是拿父母的钱去国外潇洒混日子,还什么“海龟”,我看是“野鸡”吧。”

    傅空青倒也不生气,遇到越难搞定的人她越是兴奋。

    “Ok,你有权质疑我,我也有权反驳你。如果你对我保持怀疑,电脑就在你面前,不过你要是不会用的话就糟糕了,也是,毕竟不是人人的大脑结构都一样的。”

    “你!有你这么跟面试官说话的吗?”

    “面试官难道不是人吗,难道你是动物吗?”

    “你!你给我出去!”女人气急败坏,脸涨得通红。

    傅空青浅笑了一声就走了。

    刚下电梯,傅空青便看到一个送餐员火急火燎地进来,看到傅空青,好像找到了救星一般。

    “你好,你能帮我把这个送上楼吗?眼看就要迟到了,迟到的话会被扣钱的。”

    看到送餐员殷切的眼神,傅空青也不好推脱。

    看着外卖上面的地址,W202,怎么又是二楼,这刚下来,转眼又得上去,而且还不是办自己的事情,这才最叫人郁闷。

    202,202,202到底在哪呢?

    总算找到了,怎么又是会议室,这公司会议室还真不少。傅空青敲了敲门,便把门打开。

    然而。

    正在前面发言的人停止了讲话,一众人看向门口。

    “你找哪位?”

    “我?我…不好意思!我可能走错了!”傅空青迅速把门关上,她又看了一眼门牌号。不对啊,这里明明写着202啊,怎么回事。

    大门再一次被打开,一个人身着正装出现在门前。

    虽然几年没见,傅空青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孟凡?我找了你一上午,原来你在这啊。”

    “空青,我刚才还以为认错人了呢,你这是在干嘛呢?你没去面试吗?”

    “诶,说来话长了,你先告诉我,这个地方怎么走,这里不是202吗?”

    “我看看啊,嗨,这是西区202,我们现在是东区。”

    “啊,这还分东西区啊?”

    “是啊,我刚来的时候也不适应,走吧,我带你去。”

    “可是,你…”傅空青用手指了一下会议室。

    “没关系,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

    因为午餐时候到了,办公室人来人往的,孟凡都会让别人先走,有的小女生就好像看到偶像似的激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那么耀眼夺目。傅空青跟在孟凡身边,感觉有一千双眼睛在盯着她。

    “就是这了。”

    只见门上几个大字:人力资源办公室。

    “这?人力资源?不会是?”

    “怎么?来过?”

    “哦不是。”

    “正好,我问问她你面试得怎么样。”

    门关得很紧,孟凡一用力把门推开。

    “dy,在忙吗?”

    女人坐在高价购置来的办公椅上,头向后仰,把脚搭在桌子上,盖着披风,样子极为惬意。突然听到有人进来了,她赶紧摆正姿势。

    “孟总,你吓死我了,进来怎么不敲门啊。”

    看到果然是刚才给自己面试的那个女人,傅空青没好气地把她定的外卖扔在了桌子上。

    “诶诶!怎么又是你,你怎么还不走?孟总,这个人,我没给她通过,她就来报复我。”

    “我报复你?你想太多了吧?我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

    “dy,这是怎么回事?”

    “孟总,怎么让这种能力的人进来面试,真是的。我看你啊就适合跑跑腿,送个快递什么的。”

    “是我让她来的。”孟凡回答。

    “这…”看到傅空青一脸得意,女人还不敢表现出生气。

    “dy,你现在,立刻马上给她办入职。哦对了,你这个办公室香水味太重了,把窗户开开透透气。”说完孟凡便离开了。

    傅空青走到女人面前,故意阴阳怪气地说:“诶呦,真是不巧,你们孟总我认识。”之后看了看她的外卖袋子,“嗯,这个很适合你,哈哈。”

    待傅空青走后,dy把桌子上的土鸡焖饭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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