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十二月底，一个学期也近尾声。
“居然就要一个学期了。”
李秋云和孙思诺分开了，但课间总还是聚在一起。
“是呀。”孙思诺一边写着贺卡，写好后放在礼物里。
这是她们第一次写“双旦”贺卡，圣诞要过，元旦也要过。之后会发展衍生为1927班特色节日：双旦，只给一张贺卡。而且不仅同学间会相互或写或画贺卡，也会送给喜欢的老师。一开始还有些羞涩，后来不论大节小节，甚至连历史老师生二胎都送了贺卡。这可能是美术班特有的活力。
“这么多。”李秋云帮她放讲一帮的贺卡塞进去，“这是历史老师的，这是邹老师的，这是程老师的，这是我的，这是姜悦的。还有一份是给谁的？”
李秋云的视线凝视到她的笔下。
孙思诺把贺卡翻过面然凑到她耳边，拱着手放在嘴边，悄悄告诉她。
“贺尔。”
“可以啊孙思诺。”李秋云身子往后仰半米，啧啧不止，“佩服，孙思诺，全能ace，这方面都天赋异禀。”
孙思诺很配合她，一脸骄傲地谦虚：“谬赞谬赞。低调低调。”
“我还以为你会和我们一起努力母胎三十年，没想到啊。”李秋云说归说，声音还是很小，怕别人听到。
“诶。”孙思诺竖起食指，左右晃动，“没有哦，还是母胎哦。”
“哦？真的吗？就你们俩见第三面就那个难舍难分的氛围，你俩还能solo多久？”李秋云趴在她边上调侃她。
“哎呦。”孙思诺故意和她娇羞起来。
“来，让我看看你要写啥。”
“不行不行不行。”
孙思诺连忙把贺卡藏到身后，两个人纠缠一会，李秋云作罢。
“真想看？”
“你也不用勉强自己。”
“算了，给你看吧。”孙思诺递给她。
李秋云一脸坏笑地接过，印入眼帘一句话：圣诞快乐，之后是元旦快乐。然后要天天都快乐。
“就这？”
“不然呢。”孙思诺一脸无辜地看向她。
“.......”
李秋云轻轻摇了她一下，以示愤怒。
19年的12月25日刚好是周三。轮到上专业课，孙思诺刚好有了时间溜出去送礼物。
李秋云没准备小礼物，但也写了贺卡。想送的老师一模一样，所以团伙作案，一起翘课。
“不行哦，陪你去男朋友那里不行哦。”李秋云也竖起食指，指根不动，指尖左右晃动。
“不是男朋友，不是男朋友。而且是他昨天先给我送平安夜礼物的。礼尚往来嘛。”
“那也不去。”
“好吧。”孙思诺一脸遗憾和她分开，“拜拜。”
“对了，我感觉你的手机快回来了。”孙思诺又折回来。
“为啥？”李秋云有些惊喜。
“班长和姜悦刚刚在办公室“茶言茶语”怂恿老程去和罗云说A组寒假要用手机。”
李秋云听见姜悦的名字留神了一下。她和姜悦原本没什么交集，她觉得挺好，但自从偷卡包的传言四起后这种距离使两人的尴尬倍增。两个人耳朵里都灌满了留言，但又没机会凑到一起说清楚。
“有希望有希望。”
她对姜悦的印象一直不错，有想过解释一下，以对方平时的性格也应该会来找她问问的，却又一直没有。她觉得可能也和罗云打人那天翁心彧和班长拦了一下有关。
“真的，我感觉罗云之前对我旁敲侧击、软硬兼施使尽浑身解数，最终发现我油烟不进。她好像放弃了，懒得来刺激我了。应该没问题。”孙思诺认真分析。
“希望希望。”李秋云和她向上天祈祷三秒，然后催她：“好了，快去快去。你放心，老师问起来，我就说你去洗手间了。”
李秋云独自漫步回科技馆，路过篮球场，然后是小竹林。
忽然她被人一扯，被拉到道路边侧。
她被吓到，但没发出任何声响，只是眼睛睁得老大。再定睛一看，是邱则立。
邱则立穿着一身蓬松的羽绒服，满脸黑线地看着她。她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有话要说，所以自己没先开口。两个人对视几分钟，邱则立终于开口。
“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我手机被老师收了。”
“哦。”
邱则立凶狠的表情还在保持，但李秋云觉得他的气焰变小许多。
“怎么？你给我发了很多消息吗？”
“没有。”他否认的很干脆。
但李秋云大致能想象其间发生了什么，低头笑了笑。
“笑什么？”邱则立丢了面子，有些撒娇意味地怨她。
“没什么没什么。”李秋云怕了他，怕他不依不饶又矫情。她和他打交道的次数虽然还不多，但她已经发现这个男生比自己一个女生会撒娇得多。于是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上次骗我。我要把那个卡包还你。”
“真执着啊。”邱则立双手背在脑后，同李秋云在科技馆后的小道漫步起来。
“我把它收在寝室了，跟我去一趟，或者等我一下。”
李秋云想带他往寝室走，被扯回来。
“下课后，跟我一起出去过圣诞节。”邱则立往栏杆外的街道努努嘴。从这就可以看到市中心商业区的繁荣景象。
“圣诞节凑什么热闹，人山人海。”
“喜欢上一个城市，首先要愿意和它玩。”
李秋云感觉他意有所指，侧抬头看他，他依旧是一副纨绔模样。
“下次吧，今天周三。”
邱则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陪我看一下吧。”
李秋云被他拉到一截视野最好的围墙边坐下。围墙很低，往上是防护栏。
他坐在围墙上，腿放在防护栏间。泽南建在一个山包上，东边接着平地，西边已悬起两层楼高。他们俩坐在这，吹着凛冽寒风，俯瞰人来人往。
刚刚好的距离，还能看清众生悲欢离合。
“你下次再还给我吧。”
“明天中午行吗？”
“我明天中午来学校干嘛？”
两个人被禁锢在围栏间，一左一右歪着脑袋斗嘴。
“请假了？”
“没啊。”
“没放假又没请假，你不来学校干嘛？”
“谁说我没放假？我期末考都考完了。我明天就回香港。”
他确实是放假了，只是今天在附近玩刚好回来拿东西，就想着看看能不能碰到她。
“什么？为什么同一个学校你们放假这么早？”
“你去问学校啰。”邱则立耸耸肩。
“那我现在去给你拿。”
李秋云说着又要从围栏里爬出来。
“诶诶诶，我又不会跑。下次再给我，我懒得等你。”邱则立抓住她，“还有，把你微信给我。”
“干嘛？”
“干嘛？不加你微信你联系得上我吗？”
李秋云无法反驳他，只能报出微信号。
“记得拿同学手机通过。”
“知道了。大少爷的微信多少人求之不得啊。”
“我发现，你这个人也挺贫的，不比我好。”
“是吗？”
“还较劲不放让。”
李秋云小小白他一眼，决定不和他说话了。怎么说都是错。不如看风景。
“......怎么不说话了？不会生气了吧？不会吧，你还玩冷战呀？”
“谁玩冷战，你幼不幼稚。我一张口你就能编排我，干脆不说话啰。”
她被他叽叽喳喳吵得头疼，尤其是他说她玩冷战这点深深刺疼了她。总感觉在说她是个小妹妹，开不起玩笑，这有违她的自我定位与要求。
“不是吗？”
“不是。”
邱则立被她的执着逗笑，在边上笑得很欢：“哪里不是。”
“说了不是就不是。”李秋云看他笑成那个样子，又气又好笑，好笑就更气，更气就更好笑。于是自己也笑起来。
“好好好，不是不是。”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在笑，笑得耳朵都红了。
李秋云再次无语，还是不和他说话的好。
又好一会儿，李秋云回想起初始话题，问他：“你寒假一直呆香港吗？”
“事先说明，我只接受咱俩亲手交接，不接受快递、代送等服务。”
“哎，麻烦人。不过，你不说我都没想到这些办法。你这么一提醒。”李秋云逗他，眼看他有些急了，“好了，我过年去深圳。我姑姑和爷爷奶奶都在深圳。我爸假期短一些，我就提前几天去香港找我堂姐玩几天。就是我姑姑的女儿。然后再一起回深圳。我过去了就把钱包给你。”
“你堂姐在香港吗？”
“她在港大读书。”
“你家都挺会读书的呀。”
确实，她老家那个地方，上一次有左邻右舍都道喜的架势就是姐姐考上港大。那已经是五、六年前了，有一段日子了。所以姐姐继续读研的事保密得死死的没有传出去，就没再四处宣传一波。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不客气。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嘴巴比较甜。”
李秋云已经懒得和他斗气了。人类竟然可以在短短半小时内从严肃认识一个问题到想通。因为如果不想通，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因为他，无语至死。
想到这，她当机立断，给他肩膀来了一下。
“干嘛？”
“没事。”
“对了，你来香港了记得didi我，我给你做向导。请你豪华香港游。”
“还有我妈一起，你确定吗？”
“哦，那还是算了吧。”
“好了，我要回去了。再不走老师会以为我暴毙了。”
“这么夸张的吗？怎么想都是翘课吧。”
李秋云又给他来了一下，然后心情恢复，微笑着说拜拜。
“再见。”
“嗯嗯。”
“再见。”邱则立又强调了一遍。
李秋云愣了愣。她是一个会把“拜拜”和“再见”区分开的人。在她这，“再见”是比“拜拜”高出许多的礼遇。她没想到他居然也在意这个。而且给了她，他更好的礼遇。
“再见。”
孙思诺一早和爸爸约定好，今天在后门接她放学。因为今天圣诞夜，学校前门接着商业街，一定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
她背着书包来到后门，在这条小巷里来回转了转，一辆辆车看过去，也没见到自家的车。
她知道爸爸肯定又搞错了，打个电话问过去：“爸爸，你在哪呀？”
“我记错了，一开始开到前门来了。堵住了，你稍微等等。”
“好。”
孙思诺乖乖挂了电话，在学名和泽南之间遛弯。
她走累了就蹲下，蹲下又站起来，站起来又跑到校门口的灯下拿出单词本。
她蹲在墙角，记得很认真，车来车往都没注意。
“孙思诺？”
对方连喊了两声，她才反应过来，急忙抬起头：“啊？怎么了？”
看见贺尔背着大书包，歪着头看着自己。
“你...嗨。”孙思诺想问出口的话又缩回口，不痛不痒的打了一个招呼。
她刚刚去贺尔班上找他，才知道物竞组外出培训，并不在学校。他的同学很热情地问她需要把东西留给他吗，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去的路上其实很开心，回忆起昨天他到自己班上找她的惊喜。只是凉水来的很快。
他不觉得自己会还礼给他吗？
他们俩都有手机，平时联系得也不少，但他什么都没说。昨晚分别前也可以提一句今天的行程，但他也没有。虽然他们俩的关系确实没有到需要汇报行程的程度。但是今天特殊嘛。
而且即便他的同学们都还友善，但眼神里也都是八卦和打量。让孙思诺感到不适和不爽。
“你怎么蹲在这？”但贺尔完全没发觉她的脾气。还乐呵呵地问。
今天是圣诞节，他昨晚登上了去外地的高铁。他以为今天见不到她了，所以昨晚临走前给她送了礼物。没想到今天一回来，又能见到她。他很开心。不自觉笑得灿烂。
“等我爸。”孙思诺在生闷气，闷闷回她。
“哦。”贺尔点点头，见她声音小小的，没什么精神，以为她累了，不好再打扰她，“那我先走了，拜拜。”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孙思诺气上加气。直接没理他。贺尔不明所以，想又不好冒犯，试探着看她如何。
憋了几秒，孙思诺站起身。他连忙躲开，往后一仰。纵使她气势汹汹，站姿挺拔，依然比贺尔矮了一大截。
她抱着小单词本，仰头质问，贺尔则是背着大书包乖乖低头看她。
“你去外面训练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贺尔没来得及解释。孙思诺继续说：“你不告诉我，我去哪里给你送圣诞礼物？”
说着她把书包转到身前，拉开拉链，拿出为他准备的那一份礼物。一把怼到他怀里，气愤地说道：“要不是我舍不得浪费，打算自己带回去吃，我早扔了。”
贺尔接过礼物，一个精致的礼品袋，封口还有她亲自烫的火漆。他爱不释手，眼睛弯弯又看向冲自己发脾气的孙思诺。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紧张，凭直觉他觉得她发脾气应该是件好事。虽然他的情商并不算靠谱就是了。
鬼使神差，他把手放在了愤慨模式的孙思诺的头上，孙思诺一秒凝固在原地，停止了小抱怨。
“干什么？”她瞪大眼睛往上看去。
他还是没放下手，反而笑嘻嘻得揉了揉她的短发。
他的眼眸温柔得看向孙思诺，笑容阳光又暧昧，孙思诺有些不好意思，胡乱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然后整理起发型。
“我的发型都乱了。”
“谢谢你。”贺尔满足地抱着这份礼物，一本正经地向孙思诺许诺，“我以后会和你说的。”
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孙思诺一时有些心慌，错开目光：“嗯，我知道了。”
“我现在可以拆开吗？”贺尔又问她。
“不可以！”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