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性难以抑制，顾贻琴即使有顾虑，却也还是其中最能聊的那一个。但宸言知道，她已经收敛很多了。

    只是她和周现之间的关系还是停滞不前。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宸言结算到的工钱是小组内第一，有将进一百块。

    这是长这么大脱离父母完全靠自己得到的，她揣在口袋里如获至宝。

    从地里回去之前阿姨向大家提议一起拍张合照留念，无人拒绝。

    叫过来帮忙拍照的叔叔已经举好手机，大家迅速找位置，开拍前宸言还站在队伍外围，她扫眼看向其他人，直面迎上张遇深投来的目光，大家都在说话声音杂，她根据口型判断出张遇深说的是“过来。”

    宸言一时间愣在原地，听见“准备好了”后转头看向前方照片已经拍好。

    回去的路上她和张遇深被队伍隔得很长，宸言在后面只能望见他若隐若现的背影，回想起他刚才那炽热的眼神，顿时感到遗憾。

    回去后学校放了一天半的假，之后日子过得很快，这学期迎来尾声。

    这个学期最后一天是星期四，一个星期唯一一节体育课也在这天。

    最后一天，举校若狂，班里座位空了一大半，人都跑出去完了。宸言不打算学习，现在拿本小说当作奖励，安静坐着看得入迷。

    轮到第五组打扫卫生，张遇深拿着拖把和周现在走廊打闹，搞得一团遭。

    直到卫生委员忍无可忍吼了一句：“别玩了，快点打扫，学校要检查的！”

    张遇深才安分地拖起地来。

    小说看到一半，宸言打算吃完饭之前看我，虽然读的粗略却也是聚精会神，“打球去！”身后突然被不明物体打了一下，宸言吓得整个人弹射而起。

    她听出声音是张遇深的：“不想去，我要看小说。”

    张遇深刚打扫完，语气微喘：“去不去！”

    “不去。”

    张遇深不服气：“不去也得去。”说完他就直接去扯宸言板凳，一股猛力把她往后拉。

    宸言着急忙慌道：“别这样啊！”想动手制止他，手在空气中胡乱挥，张遇深不理会，穷追不舍地继续问：“去不去。”

    宸言拗不过，想着运动一下也好，起身说：“去。”

    终于得逞，张遇深称心快意，对着宸言一副心情舒畅的样子：“这不就好了。”又转头朝周现叫喊：“走了。”

    宸言小跑上前去找顾贻琴，“打羽毛球去。”

    没等她应答，又上半身凑进，捂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周现也在。”

    顾贻琴整个人紧绷起来，眼里犹豫不决不知道要怎么办：“我算了吧，不想去。”

    喜欢一个人，想接近他又想远离他，看向他的眼神里总有着期待与躲避夹杂。

    “去嘛。”宸言去拉她的手：“明天就放假了。”

    顾贻琴说:“好”，不过是一念之间的功夫。

    张遇深姿态闲散，拿着球拍敲打着小腿：“谁先来？”

    周现可能是想让女士优先，顾贻琴话也不说，见两人都没有接拍的意思。

    “宸言！”，张遇深直接把球拍递上前：“我们俩先来吧。”

    规则是丢三个球下场，宸言的球技勉强凑合，跟张遇深差不多势均力敌的水平。

    顾贻琴站得板正，双手交握在小腹前稍显局促，现在周现就和她并肩而站，看着羽毛球在空中来回穿梭，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第三个球“啪嗒”落地，最终宸言先败下阵来。

    张遇深手叉着腰，洋洋得意：“唉，实力摆在这儿，没办法。”

    宸言就知道，少不了他一番嘚瑟，狡辩道：“那是我没发挥好。”

    宸言把球拍递在两人中间，问：“你们谁先上？”

    顾贻琴思考间侧眼看周现，他刚好侧过脸开口问：“你先还是我先？”

    语气平常，顾贻琴却感到一股疏离感。

    顾贻琴：“你先吧。”她尽量控制心中的躁动不安，音量也免低起来。

    周现收回视线：“好。”然后从宸言手里接过球拍。

    哥们俩打球当然少不了看点，什么都有争头，嘴上也不饶对方，脑子里想到什么就直接从嘴里吐出来了。

    这不，最后一个球周现没接到。

    张遇深先犯贱：“垃圾。”

    他一脸轻蔑，罕见赢一回就可劲奚落。

    周现拿球拍指在身后的地面，争辩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出线了。”

    张遇深随之去看球的位置，秉承气势不能输的原则，又说：“那也是你没本事，跳起来一打不就过来了。”

    那球打的刚过一人高，接住不过挥挥拍子的事。张遇深心知肚明，周现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在宸言面前丢丑。

    张遇深：“你大爷的。”再不服气也没办法，自知自己犯规在先，丢下这句话就把球拍递给了顾贻琴。

    张遇深屁股还没着地，就遭到了宸言的嘲笑：“哎呦呦，还不是被打下了。”

    张遇深：“那是他耍赖好吧。”

    在关键时刻好兄弟就是要拿出来挡枪。

    “嘿！我听得到，废物。”

    周现一个跳跃把球打出，声音响亮又有点不颤抖，趁过球的间隙时间朝张遇深看了一眼说。

    宸言低声笑语：“他说得对。”

    张遇深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宸言在耳旁哈哈笑。

    “……”

    此刻他只想杀了周现那个狗逼！

    可周现正春风得意着呢，他和顾贻琴已经打了好久，目前比分一比二。那颗羽毛球还在空气中来回蹦，就是不掉地。

    张遇深双手往后撑在地上：“我感觉这俩人可以打到下课。”

    宸言对他点头，表示赋议。

    两人又眼巴巴地观看了好一会儿，周现下场。张遇深率先鼓掌称好。宸言看他，脑子飘飘然的，竟也跟起了动作。

    轮到她接拍，和顾贻琴隔着球网对眼一笑，那其中的含义只有少女和少女知道。

    高三的寒假只有半个月。

    春节这天，鞭炮声漫天回响，压岁钱还没在兜里捂热就约上表姊上街肆意消费。

    宸言家没人爱看春晚，爸妈都去亲戚家窜门去了，外头家家户户把红灯笼高高挂，房间里没开灯，拉起窗帘也有一片耀眼的朦胧红。

    班级群里大家互送新年祝福，发了几个金额不大的红包。宸言看了几眼就退出来，回复好友的私发祝福。

    顾贻琴：【新年快乐，大妞，祝你今年压岁钱发发发。】

    宸言去摸了下兜里那几张红板板，笑的满足：【给力，新年快乐吖，万事如意，祝你桃花开不尽。】

    马上又看到张遇深发的：【新年快乐，憨憨猪。】

    句尾还配了一个大笑的表情包。

    宸言看见那个称呼脸上笑了：【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张遇深头像显示在线，宸言很快收到他的回复，是一串祝福：【新年快乐，万事胜意，不止今年，岁岁年年。】

    我比较贪心，希望你比万事如意还要好一点。

    清枫县城在放烟花，花团锦簇却又转瞬即逝。

    今夜好眠。

    那时候全球气候变暖不严重，南方的大雪会在春节后如约而至。

    农历正月初二这天晚上，初雪降临，正要悄无声息地覆盖大地万物。

    【在吗？】

    【我最近过得一点都不好。】

    张遇深发来的消息，内容云里雾里。

    宸言不知道他突然抽了什么风，正要骂他，可屏幕上弹出的消息让一切被迫脱轨。

    【这都怪你。】

    宸言纳闷，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忽然间，她脸上纳闷的表情定格住。这一次，那些曾被她忽略躲避的情感来不及被压制，如洪水猛兽般汹涌的喷射而出。

    从这一刻起，她听见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心跳。

    张遇深又发来消息：【还不够明显啊！】

    过往种种在宸言脑海清晰浮现，一切明了。

    宸言问她：【你想说什么？】

    张遇深：【我喜欢你啊，你看不出来吗？】

    对宸言来说是突如其来。

    对他来说却是蓄谋已久。

    宸言的手停在键盘上，过往与他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如电影镜头帧帧在眼前迅速浮现。

    从第一次坐到他身边，再到和他第一次对话，第一次受到他帮助和鼓励，第一次因他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他那双总是写满真诚的眼睛。

    等归于平静后，她还是说：【我对你没有这种意思的。】

    张遇深根本不敢在这句话上多去伤感，他眨眼之间，键盘被敲响：【一点都没有吗？】

    他所见过她的眼神里，明明有不舍。

    宸言扪心自问，是有的，当然有，她知道。

    张遇深眼里黯淡无光，屏幕中，迟迟不见回复。

    他苦笑一声后打开窗户，任凭寒风凛冽。眼神终于从屏幕上离开，抬头看见了月光，雪花散发出细闪光芒，在空中飘忽不定，最终平稳地落在大地上，亦如他此刻不在挣扎的内心。

    他说：【好，我知道了。】

    最后，他还是依依不舍，怕有些话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可发过去的消息是那样平淡无力，因为到了六月份，全班同学都会这样互相祝福。

    他说：【今后一切顺利，高考大捷。】

    宸言看到他这句话，忽觉得一切安好，回他：【谢谢，你也是。】

    因为你见过我好与不好的样子，所以我无比感激。

    因为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我也真挚地祝福你。

    张遇深：【再见，早点睡。】

    宸言：【再见。】

    接着就看见他的头像迅速暗了下去。

    那晚宸言不得安眠，原因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