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徐清嘉的感情经历并不复杂。

    他和秦楷瑶从小一块儿长大,小时候大人逗他,瑶瑶长大了给你做媳妇好不好,他奶声奶气地答好,大人们笑作一团。

    旁人都说他们很般配,他好像也喜欢她,于是他表白,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即使在一起后似乎关系也没怎么变,和之前一样处着,只是更亲密了。

    对牧清漪的印象起初很模糊。

    第一眼见到她应该是在校门口。有女生喊秦楷瑶的名字,他回头,看见江苗,秦楷瑶班上一个挺咋咋呼呼的女生,他也看见江苗旁边的牧清漪。她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微微笑了下。

    回去的路上秦楷瑶半真半假地说牧清漪月考比她高一名,下次要超过她。虽然秦楷瑶只说了成绩,但徐清嘉很了解她,能让秦楷瑶有危机感特意提起的,一定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女生。

    他对牧清漪最初的印象就是一个安静得有些冷淡的优秀女生。

    在艺考机构的相遇加深了这一印象,甚至觉得她有些古怪。

    她看了他一眼,竟然冲进雨里去。他和她交谈,问她是否认识他,她也只冷淡回应,没说几句话就要走。雨下得很大,他没办法坐视不理,把伞借给她,幸好这次她收了。只是晚上他回去的时候淋了雨。

    第二天他感冒了,并不严重。秦楷瑶听了她班里女生说他咳嗽得厉害的谣言,跑上来找他,他轻声安抚,让她不用担心。

    看着秦楷瑶下楼,他回教室,班里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圆脸女生递了把雨伞给他,交代:“有人交给你的。”

    他自然认得自己的格子折叠伞。他问:“谁给你的?”

    女生像是记不起来牧清漪的名字,只说:“一班的。”

    这下确认是她了。徐清嘉打了个喷嚏,有点无厘头的想,牧清漪也算是害他感冒的“罪魁祸首”了,怎么听见他感冒的消息连把伞也不亲自还。

    还真是个冷淡的性子。

    因为感冒,秦楷瑶说给他拿药,放学后他去她家,秦楷瑶找了很久却没找到。他在客厅看她家的书架,抽了本书,里面掉出来一张纸片,不是秦楷瑶的字迹。

    是篇作文,戏说的口吻,言辞幽默,他笑着看完了。

    秦楷瑶走过来,他问这是谁写的,她看了看:“这字迹我也不认识诶,这本书我借给了很多人,可能是哪个人不小心夹在里面了,明天我去班里问问。”

    药最终还是没找到,秦楷瑶说:“等今晚我妈回来我再问问,明天早上我给你送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到校就看见了桌上的纸袋,打开一看是全是药,几板胶囊,一个小药瓶,还有几包枇杷露。他把纸袋放到一边。

    “今天来这么早?”秦楷瑶早上没和他一起上学,她来得一贯比他晚些,他当时没有多想。

    等下了早读,他接了热水吃药,包装上都有用法用量,就着热水吞了药片和胶囊,秦楷瑶进来的时候他正喝着枇杷露。

    秦楷瑶手里还拎着一袋药。他觉得不对劲,翻了翻纸袋,除了药品没别的了,唯一的线索是药瓶瓶身被打了个小小的红色标签,上面有模糊的“顺康”二字,他猜测可能是家药店的名字。

    旁边有男生见了,很没眼色地说大概是哪个爱慕者送的,秦楷瑶吃了一通醋,说不准他吃别人的药,他抢过她手里的,把药片干吞了下去。

    她很心疼,忙递水给他,一边骂他:“吃了一遍你还吃,是药三分毒知不知道?”

    他心里是熨帖的。他笑:“还生气吗?”

    秦楷瑶说不生气了,但那袋药她没收了,他自然没有意见。

    放学的时候,他收拾书包回去,书本里掉落一个白色信封,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他想起早上那袋神秘的药品,把信封放进了书包。

    等上完机构的课程,他回了家,才有时间看信。和药并没有关系,是和他谈电影的。对方和他讨论法国电影新浪潮,这正是这两天学的内容,印象很深,对方说喜欢特吕弗的《四百击》。

    作为电影爱好者,他当然乐意同对方交流,他回了信,他说他也喜欢法国新浪潮,不过最喜欢的不是特吕弗的作品,最喜欢的电影是《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并推荐她去看,顺着话题,他提了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和左岸派。最后他按照对方指定的地点把信放在公园砖石下。

    他直觉对方是“她”,信的字迹很娟秀,像女生的。或许她也是个在机构学编导的女生,那公园离机构很近。

    不过这字迹有几分眼熟,他想了想也没想起来,也许那女生也是他们学校的,他见过也不稀奇。

    他有点期待下次来信。

    学校筹备高三的毕业典礼,班主任要他拉小提琴给秦楷瑶伴奏,他晚上还有编导的课程,其实时间很紧张,但他没有拒绝。

    一轮彩排的时候指导老师说光小提琴有点单薄了,再加个钢琴。加入的人就是牧清漪,她钢琴水平很高,搭起来也很容易。

    牧清漪还是那副冷淡的性子,很少说话,有问题也是问同班的秦楷瑶,从不同他讲话。有次秦楷瑶去了洗手间,排练室里两个人有些尴尬,他想缓和气氛,就说:“上次怎么连把伞也不亲自送?很没诚意啊。”

    但气氛反而更僵,她一本正经的道歉,他叹口气想解释,秦楷瑶这时进来,这茬就只好揭过。

    他暗骂自己,明知牧清漪的性格,怎么还可以开这样不知轻重的玩笑?以后的相处中他更谨慎了。

    牧清漪会安慰他,他很惊讶。

    学编导是他和家长抗议了很久才同意的,很少有人支持他,医生律师才是大人们眼中的正经职业,是家长老师为他规划好的康庄大道。

    他提出想当导演,没人理解,觉得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热情,迷恋过了就好了。别人都不看好他的理想,没关系,只是他不能容忍连秦楷瑶也不理解。

    那天他和秦楷瑶在排练室吵了一架,她生气地跑了出去,他也没追。靠在椅背上,只觉得特别疲惫,他还没有开始的理想就被人一盆接一盆的泼冷水。牧清漪就是这个时候进来,在旁边坐下,很沉默地陪着他。

    他很想找个人聊聊,任何人都可以,只是这一刻出现的人恰好是牧清漪。出人意料地,牧清漪对他表示了包容,她说:“为热爱的事情,无所谓浪费不浪费。”

    他浮躁的心安定了些,但还有些躁,因他也不能确定他这热爱能有多久,会不会像大人所说,只是一时年轻的迷恋?牧清漪听了他的问题,没有马上回答,他们都安静的沉默,但这沉默并不使人难受。

    许久,她开口,用了加缪的一句话:“爱,或可燃烧,或可持久,两者不可得兼。”他看向她,她平静的面容里有温和的力量。

    他低头笑笑,释然了,他不确定理想的热情能否持久,但在这一刻燃烧,也是很好的。

    牧清漪的形象在他心里显得很不同,她冷淡的外壳下或许有颗柔软的心,他起了好奇心,想多探究一些她的事,他问她:“你是不是总爱呆教室,怎么以前在学校很少看见你。”

    不料她好像突然生气了,这个总是低头说话的冷淡女生直视他眼睛,眼神竟然犀利得他不敢看,她语带愤怒:“我倒是见过你很多次。”

    他一怔,听见她继续说:“你在我们学校很出名啊,而且你经常来我们班教室不是?我就坐窗户边,你走过的时候我能看见你的侧脸,你有很好看的侧脸。”最后几个字牧清漪说得很认真,近乎一字一顿。

    徐清嘉理应对她直白的夸赞做出回应,事实上,他总能听到类似的夸奖,也总能大方而自然地回一句“谢谢”。但这一次他没有。他隐约地感觉到,牧清漪话里的重点在“看见”,而不在于他的“侧脸”。

    心里有根线头,似乎一扯就能弄明白,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她就道了再见。

    到家后,他翻出了“神秘来信”。书信这种古老的通信方式有种笨拙的质朴,而且他们互通书信的方式更加特别,他只知道一个地点,时间、对象都不知晓。

    事实上,他给出第一封信后就常去看,信很快被取走了,但对方似乎没有回信的意愿,很多天那里什么都没有。他一想,对方似乎也没有说过要回信,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却找到了手里的这封。这段时间很忙,所以一直也没给她回信。

    关于理想的困惑还萦于心间,他想起白天和秦楷瑶的争吵,后来牧清漪的愤怒,又看着信,同是编导生的她会有同样迷惘的时刻吗?他很有倾诉的欲望,当下开始写信。

    上封来信写是香港新浪潮,他猜测对方应该很喜欢新浪潮,于是就和她谈日本新浪潮,他还提及了今天做视听分析的影片是《情书》。

    信件一气呵成,时间已经很晚了,但他有种冲动现在就把信送过去。他刚出门,碰见了秦楷瑶,她说支持他的理想,两人聊了一会儿,成功和好。送信就被耽搁下,他第二天一早把信放到了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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