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要不我给你再买一件衣服吧。”
季芃沭看着眼前面漏难堪的少女，他垂眼，少女的两双手紧张的缠在一起。
“不用了。”
“啊……”戚莜欲言又止。
戚莜这个人醉的快，醒的也快。把胃里的东西吐完后就清醒了，醉酒时的记忆一股脑的涌入。
什么小叮当公主，什么永无兽，还有那句没心没肺的“好喜欢你”。
戚莜只觉得自己现在头快炸了，比转一百圈还要晕，喝满桶梅子酒还要痛。
怎会如此啊……
“要进帐篷吗?”傅云乐掀起帘子问她。
“不了，我想静静。”
傅云乐倒是没再强求，自己捧着手机钻进帐篷里。
不管季芃沭怎么说，衣服是一定要赔的。
山上卖衣服的地方不多，戚莜找到一家卖纪念品的店，里面有T恤。质量看着还行，不过图案较为单一，对应着相应的景点，分别有银杏和寺庙。
不知是怀有私心还是怎的，戚莜费劲的在一众黄银杏叶中找到了绿银杏。
至于尺码，戚莜凭感觉给季芃沭挑了最大码。
“小姑娘，难得来一趟，要不要买个手串啊，纯金的。”老板当她是外地人，叫住戚莜。
“嗯，不了吧。”戚莜拒绝道，虽然她现在脑子还是晕乎乎的，但仍然忘不掉当年她爸妈就是在这儿买了对银手镯，回家戴了几天就掉色变铜了。
“别看它小，但这叶脉清晰可见，你说细节精致不精致?它有“杏”运的寓意……”老板还欲再说，戚莜却压根不想听，转头就要走。
“不是，别走啊!银杏叶还象征着不变的爱情，好看又幸运的红绳真的不想要吗?足金欸!”
大概是到这个点了，店里没人，老板逮着戚莜好一顿软磨硬泡的忽悠。
“银杏叶是爱心的形状，并且银杏即便在冬季叶片枯萎凋谢，到了春季叶子就会重新生长，适合赠送给具有坚韧精神的人，以此表示赞美。”忽悠的人多了，老板把词背的滚瓜烂熟，“还是爱情的象征、坚韧和沉着、多福和多子……”
说到这，老板一个停顿:“你成年了，对吧？”
戚莜没直接回答，反问老板:“你觉得呢?我连男朋友都没有。”
“那就买给自己，50块真的不贵!你看这的东西有多少不过百?”这话不假，老板重叹一口气，“这可是足金的!”
“50块够我买两本书了。”戚莜边说边看着那个红绳手链，金色的银杏叶小巧精致，很让她有冲动消费的欲望，“真的是足金吗？”
“你可以质疑我，但绝对不可以质疑我的产品是假的!我有证书你要看吗。”
“哦，”戚莜翻看着证书，“万一证书也是假的呢。”
她还没忘记，当初她妈妈就是被一张假证书给骗到的。
老板已经不抱有希望了，在做着最后无谓的挣扎:“……或许你还可以买过来送给父母，老师，闺蜜，暗恋对象什么的。”
戚莜垂睫，心一紧:“有还价的余地吗。”
“没——有——”老板人蔫蔫的，无精打采的拉着长腔回答。
“扫这里是吗。”戚莜点开手机界面，“衣服和手链一共……?”
老板听清戚莜说的话，一整个精神起来:“对就是这里，哎哎，慢走不送!”
-
领着赔的新衣服，戚莜到季芃沭帐篷外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他上哪清洗去了，她叫了一声，没人应。
山上云层稀薄，没有光污染，星星要比她平常见过的亮很多。戚莜突然就想起她此行的真正目的了。
她悄咪咪的钻回帐篷，拎起大盒子，顺手捞走条毯子。
草地上有很多人在拍星星，戚莜找了块地坐下，打开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天文望远镜，商家卖的时候说能够直达月球表面，东西买回来很久了，但戚莜至今不知道真假。
原因无他，没有合适的观测时间。
戚莜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架起天文望远镜，做好调节，开启了她的观星之旅。
商家的话不假，确实可以看到月球表面明显的大片月海，还有一些较大的环形山，和她想象中的月亮有差异，但依旧很美。
她又尝试观看一些较亮的天体，只可惜她技术不行，观测结果不尽人意。
“呼。”戚莜吐出一口浊气，晃晃脑袋，酒精还麻痹这她的头脑，思绪还不甚清晰。她平躺在毯子上，看向漆黑的天空。
几星点碎芒，宛若银河，好像下一秒就会流在她的脸上。
周围人很多，但不吵，戚莜掏出手机拍照。
临时上网上搜了个教程，调了半天的参数，按下拍摄键的一刹，几乎同时，一道男声响起。
“干嘛呢。”
戚莜一惊，猛的起身:“在……拍星星。”
来人正是季芃沭，他顺势坐在戚莜旁边:“那你刚才的照片是不是被我毁掉了，可以让我看看吗?”
戚莜点开相册，再次感叹人只要长得好看怎么拍都好看。
有季芃沭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顶着，自下而上的仰视视角也不算丑，只是满屏的星点，左下角冒出的一张脸很突兀。
“噗哈哈哈，”季芃沭倒也没谦虚，“技术不错哈，给我拍那么帅，快快快发我。”
“这哪是我技术的事，人长得帅就不要怪技术。”戚莜一边嘀咕着，一边把照片发给季芃沭。
“哈，我就收下你的夸奖了!”季芃沭挑眉，臭屁地说。
看见衣服袋子了，戚莜才想起来自己没把衣服给他:“喏，赔你的。”
“哇。”季芃沭没客气，“谢谢你啦。”
“怎么又是你对我说‘谢谢’。”
“同样的话不说两遍哦。”
说话间，季芃沭已经把新买的衣服套上了。
“没必要吧，新衣服不要回去洗洗吗。”
“你买的衣服当然要最先试试看啊，还有，言鼎的衣服真小，你买的还挺合适。”
戚莜看着季芃沭不知道又怎么一扯，原来的衣服就被他脱了下来。
“帮忙拿一下，谢谢。”
还没反应过来，季芃沭换下来的衣服就被塞进戚莜手中。衣服还带着温热，“她拿的是他的贴身衣物”这个认知顿时让戚莜一阵耳红。
“嘿!”季芃沭伸出手在戚莜眼前晃晃。
“怎么了。”
“没什么，你刚刚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容易跑神啊你。”
戚莜摸摸自己发烫的脸:“是吗。”
季芃沭把换下来的衣服装进袋子里，指了指那个天文望远镜:“我可以看看吗。”
“好啊，这里。”
季芃沭很熟练，边看边问道:“月球上那些黑暗的斑块叫什么啊?”
“那叫月海。”
回答季芃沭的问题时，她突然想到一句话——
有人相爱，有人夜里看海。
月海没有水，也算是海吧。
所以，他们会相爱吗?
–
“烦死了，好多蚊子。”戚莜天生就是爱招蚊子咬的体质。
季芃沭起身离开，回来时带了瓶花露水，也不涂不抹，就只是放着。
戚莜好奇地问他在干嘛。
季芃沭勾勾唇，笑的有些腼腆:“吓吓蚊子们，告诉它们我们可是有花露水的人，这样它们就不敢咬你了。”
戚莜竟然觉得他有点可爱，要是让傅云乐知道她又要吐槽自己恋爱脑，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你会觉得什么事有趣?什么事好玩?什么事重要?每天都是最后的一天。”季芃沭笑着歪头看她。
戚莜有点紧张:“是在问我吗?”
季芃沭挂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没有啦，那边的露天电影在放《爱在日落黄昏时》，路过时放的刚好是这一句台词。”
戚莜知道著名的“爱在”三部曲，看着现在黑漆漆的天:“不应该放《爱在午夜降临前》吗。”
“不知道，”季芃沭摇摇头，“但大概是因为第三部比较现实吧，爱情总是需要理想主义的，爱毕竟是理想主义者的乐园。”
季芃沭在毯子上躺了躺，随机一个鲤鱼打挺:“来来来，要玩猜硬币的游戏吗。”
“你丢。”
季芃沭把硬币放在大拇指指甲盖上，“铛”的一声脆响，硬币反着周围的的白光，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最后落在他的手心。季芃沭的手很好看，修长干净，还微微冒着青筋。
“正反?”
戚莜的心压根没在游戏上，直到季芃沭问她他才迷迷糊糊的吐出一个“正”。
季芃沭把手放开，是菊花那一面。
戚莜挠挠头:“错了啊，再来一次。”
季芃沭听话的把硬币向上投掷:“正反?”
“反?”戚莜吃一堑长一智。
季芃沭默默摊开手:“正。”
在玩过十几局后，戚莜撩了把头发:“怎会如此啊?
十几局，局局错。
“你是不是有透视眼啊，怎么回回都错?”
“不是，我要是有透视眼我就回回对啦!”戚莜叹口气，“再来一局，我要是还错你就说一个惩罚给我。”
“正正正正正，一定要是正。”戚莜双手合十，神神叨叨的祈祷。
“恭喜你啊，”季芃沭摊开手，“你猜对了。”
这倒是戚莜意料之外的的情况了:“看来惩罚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嗯…你给我说一个任务。”
风灌满了衬衫，少年的脊骨在明暗的光下若隐若现。
她突然就想起听到过的一句诗——
“不羡神仙羡少年。”
戚莜心里飘过种种任务，感叹了下自己这宝贵的青春，最后敲定了运动会:“打个赌吧。”
“10号运动会，在各自的项目里拿前三怎样。”
话音刚落，戚莜自己就先后悔了，怎么用她最不擅长的体育运动来打赌。
“啊这……”季芃沭双手抱头向后仰，有星星映在他的眼眸，骄傲却不显自大，“我报了两个，一加一的话，可不能等于二啊。”
他说话时带了一股散漫淡然，戚莜听见了自己砰砰的心跳。
有道声音在她耳边大喊——
你爱死他了。
-
戚莜是属于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那种，激动伸手找季芃沭要硬币:“让我扔一回试试!”
“给。”
戚莜学着季芃沭的样子，把食指弯曲，硬币放在食指和拇指交界处，紧接着向上弹，眼睛跟上了，手却忘了接，摔在地毯上。
季芃沭又指点了一下，戚莜学的不错，就是最后忘记了用手盖住。
“我再来一次，你猜。”
戚莜被短暂的胜利麻痹了头脑，硬币被猛的向上一抛，却因为力度过大扔的太远，把硬币给弄丢了。
“……我去附近店里给你换一个吧。”
“不用，”季芃沭笑笑，还惦记着输赢，“这算是我赢了吧，我说个任务?”
“你说。”
“看见那边老板的吉他了吗，帮忙借过来。”
戚莜一时很懵:“啊?”
“就哪里。”
戚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发现是之前买银杏叶手链的老板。愿赌服输，她像老板说出她的请求:“吉他可以借来用用吗？”
老板笑笑，很好说话:“行，但帮忙传句话，你这算盘打的我在这都听见了!”
戚莜:……?
“买的银杏手链送他了吗？”
“没……你怎么知道是他。”
老板挥挥手:“我不瞎。”
言外之意是，太明显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戚莜顿时有点紧张，道了谢扭头就要走，没听到老板依旧小声的嘀咕:“两个人都是。”
季芃沭看着远处与老板交谈的身影，表面镇定，背后默默用冒汗的手把硬币攥得更紧。
-
“给。”
季芃沭接过吉他，试了试音:“你要听什么?我唱给你听。”
“随便吧。”
“好可惜哦，我的歌单里没有《随便》这首歌。”季芃沭仰头，“那就给你唱一首我喜欢的吧。”
季芃沭刚开始弹的时候，戚莜还没听出来是什么，直到他开口。
With fire in our eyes, our lives a-light
我们的眼里有火焰，我们的生命就像一束光
Your love u\'s blazing out
你不能驯服的爱，燃烧着
季芃沭唱的很慢，与原曲具有爆发力的欧美嗓不同，他唱的几乎是抒情版。
The streets will glht
街道将永远明亮
Yl through the night
你的荣耀冲破了黑夜
You will never fade away, Your love is here to stay
你永远不会消失，你的爱就在这里
唱到最后，戚莜也跟着轻声附和。夜色醉人，她感觉自己像再次喝了假酒就一样，歌词让她产生无数遐想，借着那股冲劲，戚莜脱口而出那句她想了很久的话:“我好喜欢你。”
“小叮当公主?”季芃沭接话，嘴角带笑。
“不是，是……”戚莜肠子都快悔青了，想解释却又怎么也说不清，正当她着急的时候，她听见一句很小声的话，像是呢喃。
季芃沭还抱着吉他，呓语一样，缓缓向戚莜靠近，他说:“我也是啊。”
戚莜脑袋发蒙，一阵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了，只剩下季芃沭的呢喃在她耳边循环播放。
就在刚刚，她还在祈祷相爱的那一天快快到来，而现在，她喜欢了很久的人，对她说:“我也是，我也好喜欢你啊。”
硬币的正反面，我赌你爱我。
戚莜几乎要哭出来了。
她赌对了。
季芃沭冲她笑，肩膀瘦削却笔直，语间带了笑意:“那个老板不是对你说‘我这算盘打的他在这都听见了’，那，你听见了吗?”
明明是在山上，吹来的风应该很凉爽才对，可戚莜却感觉无比的燥热。
峗安的夏天，在此时此刻，正式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