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声巨大的响动从山路上传来,树林里成群的鸟儿惊叫着逃出了大山。
忆忆正在爸爸的指导下做数学题,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刘先生接过电话,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他走出屋子,刻意回避了女儿,这让忆忆不得不在意,于是她躲在了门后偷听。忆爸挂了电话,叮嘱了女儿两句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爸爸刚关上门,她就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被椅腿绊倒,不管不顾地直奔向柜子,从里面翻出防护服换上,后背的拉链够不着,露着半个背直接穿上了外大衣,戴上口罩和眼镜,一阵忙乱后,冲出了门口。
她跑出屋外,爸爸的车正从车库出来,她加快脚步跑出大门,躲在了墙后,等车开走后,跟着跑了下去。
来到大路上,环顾四周,不知该往哪里走,身后的路口出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儿,她大胆上前拦住了他。男孩看着一身黑,奇怪打扮的人自觉的远离,可是这个人偏偏拦住了他,他不得不停下来。
男孩呆愣地看着她。
“王政峰?”
“你谁啊,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男孩防备着她。
“我是李一明的朋友,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我不认识你,你离远点。”王政峰骑上车要走。
忆忆拽住了车,“我真的是他的朋友,要不我怎么认识你,你只要带我去他家就行。”
见王政峰犹豫不决,她突然想起搭车需要付车费,从兜里掏出钱来,“你带我去他家,这是车费。”
王政峰看见一百块钱,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一年都要不来这些零花钱,心虚地说:“带你去李一明家就行是吧。”
“对。”
王政峰伸出手去,他紧抿着嘴唇,在嘴里憋了一口气,一副不给钱就绝不带你的样子。忆忆把钱塞在了他手里。
“上来。”他帅气地把腿一甩,跨上了自行车。
“怎么上?”
后座的位置到她的腰部,也没有能蹬上去的东西,弄得她不知所措,衣服更是加大了她的难度。她没有犹豫直接拉开包裹全身的帽帘,艰难笨拙地踩着轮轴蹬了上去。车子转了起来,她使劲抓着手里的东西,一点儿也放松不下来。王政峰感到奇怪,怎么还有不会坐自行车的人。
院子里,李一明正提着一桶水,忽然从门口窜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飘到了他面前,他吓了一跳,连桶带人“咚”地一声蹲在地上,人仰面倒地,不过幸好水没洒出来。
“你是谁?”李一明心里害怕,声音有些颤抖。
“我是忆忆。”她本想去扶他,可看到李一明害怕就收回了手。
“忆忆?”李一明听出了她的声音,惊奇地看着她的打扮。
“你快跟我走。”忆忆把他拉了起来,环顾四周,看到了放在门口的自行车。“你会骑自行车吗?”
“当然会。”
她拉着他走到自行车旁。
“我们要去哪儿啊?”李一明推起车子走出门口。
“先去大路上。”她边跨上自行车边说。
车子并没有扶稳,忆忆直往上跨,李一明赶紧扶稳了,等她坐好了,他才蹬起车子。忆忆抓着后座不稳,顺势抱住了他的腰,李一明突然感觉腰上一下酸软,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第一次被人这样抱住,总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车子来到大路上,很多人着急地朝一个方向跑去,无一不神色紧张,大家着急忙慌地,好像逃命一般。从没见过这般情形,李一明心里慌乱又害怕。
“跟着他们走。”忆忆的声音此时就像指令一般给了他方向。
李一明跟着人流的方向骑去,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我有件事没告诉你,李叔叔被撞了,就快死了。”
车子一时失了控制,差点摔了。他回头看到忆忆认真的眼睛,不自觉地抓紧了车把手,车轮子被他使劲地蹬着,这样过了一会儿,他“哇哇”地哭起来,嘴里不清楚地说着:“爸爸你,不要死,以后我,都听你的话,你让我当医生我就当医生,呜呜呜……”车子一会儿七扭八拐,一会儿横冲直撞,忆忆只能紧紧地抱住他的腰。
来到了一群人围挤的地方,两人急忙下车。李一明挤进人群,看见两辆大车摔在地上,一辆大客车,一辆大货车,大客车撞开了路边的护栏,一部分还在路边外悬挂着,路面上到处都是玻璃的碎片,大货车的前面粉碎的已经看不出形状。地上歪歪斜斜地躺着很多人,浑身是血,没有人的地方也到处滴着血迹,叫喊声、哀嚎声分辨不清。李一明吓呆了,根本挪不动脚步,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即便如此,他也没忘了找寻爸爸的身影。
他终于看见了像爸爸的人,那个人穿着白色外袍,身上被染了一块块血迹,他一边指挥着,一边给躺在地上的人做着急救。
李一明急切地想要见证他是不是爸爸,这份心情让他战胜恐惧挪动了脚步,来到他的身边。
看见他的脸,李一明再也没有忍住,“爸爸,你没死吗?”
“你怎么在这儿!”李医生看见儿子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只有一个想法,赶紧让儿子远离这里,他喊道:“你快回去,快回家去!”
呼叫声不断,李医生顾不上安置儿子。见爸爸没事,李一明这才缓过来,他站在车祸现场中,看着大人们的这场急救。有的人身上不断流血,就有人赶紧过去给他绑上布条,有的人躺着不动,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死了,有的人受伤不严重就被单独抬到一边。看着那些奄奄一息的人,李一明的心揪的厉害,加上十分的恐慌,只能站在那儿本能地追随着爸爸的身影。只见爸爸在血泊中穿梭,人们对他不断的呼喊,爸爸好像不再是爸爸,他变成了英雄,所有人都想靠近这位英雄,他更想能紧紧地抓住他。
忆忆藏在人群中不敢出来,她怕爸爸看见她,眼前的场面也让她受到了惊吓,她用力攥着拳头,指尖掐进肉里,故作镇定。李一明好像吓到动不了了,她后悔把他带了过来,虽然想把他带走,但看着爸爸就在旁边,怎么也不敢过去。山风阵阵,身上传来热辣辣的感觉,这种预兆让她心里发毛,她抱住身体,觉得不能再待下去,只好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痛了,在镜子里一看,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红了起来,脸上尤甚,她跑上床,把自己完全埋在了被子里,身体还在止不住的发抖,这是她自生病以来第一次偷跑出去。
李一明睁开了重重的眼皮,浑身酸软无力,环视一圈,发现是在自己的房间,屋外隐隐传来声音,仔细一听,是爸爸妈妈在吵架。
“那种场面,你怎么能让他待在那儿呢!”
“就算你脱不开身,你让别人把他带回来!”
“平时也就算了,你现在给小明留下心理阴影怎么办!”
李太太有一句没一句的,李医生坐在沙发上扶着额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叹气。
李一明忍着喉咙不适喊出“爸爸”,李医生听见叫声,急忙跑过来,摸摸儿子的额头,还有些烫。李一明坐了起来,眼泪湿润了眼眶,就快要哭出来了。他撒娇的抱住了爸爸,把头埋在了他的怀里,抽泣了两声便忍不住大哭起来,李医生被儿子突然抱住一时惊住了,下一刻便湿了眼眶,和儿子拥抱着落泪。李太太站在门口,看见父子拥抱的场景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晚上,刘先生来叫女儿吃饭,看见贴在门上的便条,“爸爸,我下午学的太累了,就先吃了点东西睡了,爸爸,晚安!”但他还是推开了门,看见女儿确实躺在床上睡着了才放心离去。今晚忆忆的小动物朋友们有些骚动不安,可能是因为今天反常的没有得到喂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