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世界之大,总有孤独一隅;然而无论角落还是城邦,人总活的那么相似。

    芜夷镇是一个窝在山谷里的小镇,说是小镇,其实只有村子般大小,在山上往下眺望便一览无余。小镇安静地躺在大山的怀抱里,被绿色包裹着,犹如世外桃源。小镇里的人们以种地为生,但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人都想挤进大城市,芜夷小镇也不例外,父母希望孩子通过考学走出去,考出去的孩子也确实都没回来,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上的医科学校,毕业后在外面待了没多长时间便回到了小镇,并当起了村医,原本小镇没有正式的医生,有些经验的人家便开起了小药铺,平时治个感冒发烧的小病,再大点儿病就要出镇。自从他回村便稳稳地在家乡扎下了根,成了村里真正的医生,他在这里娶妻生子,称呼也从以往的小李变成了李医生。

    这天,李一明刚放学回来就碰上挎着医药包要出门的父亲。在芜夷小镇上,李医生的医术是大家公认的,虽然他医术算不上高明,但在乡下小镇里治病也绰绰有余。李医生非常珍惜这份儿荣誉,还想让他的儿子继承衣钵,但是李一明天天嚷着不做医生。

    李一明看了父亲一眼,连一声爸爸也没叫就从他身侧走过去。11岁的李一明,上小学五年级,还没到青春期就这么嚣张,李医生气不打一处来,拧着李一明的耳朵,也不管他连连叫疼,直接拖到了车上。

    “今天跟我去会诊”李医生坐上驾驶位,关好车门。

    “我不要去,我又不是医生”他还想打开车门,发现车门都锁死了。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医生,是叫你在旁边看着学。”

    车子已启动,李一明放弃挣扎,把胳膊交叉在胸前,扭头看向窗外,没再理会父亲。

    车子来到一座小别墅前停下,李一明经常和一帮男孩子到处玩耍,他们来过这座别墅,当时这里没有住人,围墙上的爬山虎爬满了整墙,房子周围和院子里都长满了杂草,他们还比赛看谁能顺着围墙进到院子里,结果谁也没能爬过去。现在这房子变得很干净,杂草没了,爬山虎修剪过了,门和围墙都重新刷过。

    虽然李一明还在和爸爸闹别扭,但眼前的景象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乖乖地跟着爸爸走了进去。进到屋里,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爸爸径直朝他走过去,两人攀谈起来。虽然听不懂在说什么,但是李一明听出来爸爸已经来过好多次了。要是早点知道这儿有人住的话,他就早点过来探险了。

    两个人似乎忘记了李一明的存在,他一看有机会,趁机溜开了。这是一个两层的小洋楼,桌子、椅子都是他没见过的样式,还有很多好看的花瓶,墙上挂着壁画,走廊很长很长,有很多屋子,只是到处都很安静,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

    来到二楼,突然从哪儿传来了鸟叫的声音,还是从房子里传来的。他感到惊奇,寻声找去,在走廊尽头的门口找到了声音的源头,他没多想就打开了房门,先是打开一条缝,缝隙里的景象竟然是一片草地,他忍不住将门缝推开更大,这才看清屋子里长满了花花草草,五颜六色的,就像一小片草丛,他吃惊地叫出了声,只不过声音很小。随着门的打开,屋子中央出现一棵树,树上悬挂着很多鸟笼,他两眼放光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大胆地走了进去。

    仔细一看,笼子里的鸟不是什么没见过的鸟儿,是麻雀,喜鹊、布谷鸟,还有一只鸽子,房顶上垂下来四条链子挂着很大的东西,现在才看出来那是床,就挂在树的旁边,树干上还倚着一个小梯子。再看周围,除了花花草草,还有其他小动物,一个窝里有两只小兔子,还有一个大鱼缸,里面有没见过的小鱼吐着泡泡,旁边的水缸里竟然有一只乌龟,一动不动可能在睡觉。

    李一明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惊奇,他一直想当一个探险家,不禁想到要是将来他探险的时候在树林里能有这样的吊床睡,旁边还有这些花花草草,鸟儿鱼儿,那得多好啊。

    他继续观赏着,完全忘了这是在别人的房间里,看着看着,眼前出现了一双眼睛,嗯,这是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的眼睛,他也盯着这双眼睛,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大叫着蹲坐在地上,躲在角落里的那个人也被吓了一跳,大叫着碰倒了旁边的花盆。迟钝了两秒后,李一明“腾”地起身,夺门而出。

    跑到楼梯口,爸爸和大叔正走上来,爸爸看见了他,给了他一个厉色的眼神,他只好乖乖地跟在爸爸身后。

    他们恰好来到刚才的房间,大叔打开了门,李一明直往爸爸身后躲。进了房间,一个女孩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穿着绿色的长裙,一头长发竟拖到椅子上,发尾垂落在空中。他偷偷地瞧着,心想:“这就是刚才的那个人吗”,刚才的情况太过慌乱,都没看清。

    女孩注意到了李医生身后的他。

    “这是小明,李叔叔的儿子,”父亲把他推到了前面。

    “哦”女孩儿发出很小的声音,手上拽着衣角,看着很紧张。

    “这是忆忆,比你大一岁,以后小明常过来跟姐姐玩啊。”大叔看向他。

    李一明才不想跟着爸爸会诊,但还没忘了刚才欣喜的心情,二者相较之下,嘴上没说不愿意,却是噘着嘴把头扭向了一边。

    李医生放下医药包,女孩儿很习惯地卷起自己的袖子。

    “你帮我拿东西,先拿棉签,”要是在平常,李一明都是乱翻一通,现在他莫名的紧张,一本正经地听着爸爸的吩咐在医药包里翻找,掏了半天,把药棉袋递给了爸爸。

    “这是药棉。”爸爸有些厉色地说,他开始慌乱地在包里找棉签。“噗嗤”一声,他扭头一看,她正抿着嘴憋着笑,他知道她是在笑话他,但他没觉得生气,反倒不紧张了。

    李医生开始给女孩儿扎针,她把头扭向一边,使劲儿咬着嘴唇忍着疼。李一明看着她自己都疼,也把头扭向一边,可忽然一想,自己是要当探险家的,不能这么胆小,又把头扭过去,故意瞪大眼睛看着。

    扎完针,李一明收拾起医药包,这是他平常逃都来不及的事情,他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提着包裹跟爸爸坐上了车。在车上,他还是忍不住跟爸爸说话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他故意不看父亲,装作自言自语。

    李医生扭头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自言自语。

    他继续嘟囔,“她把房间弄成那样,虽然很酷,但那么些东西,有小花、小草,还有兔子、乌龟,还有小鸟,为什么在房间养这么多东西呢?”

    “她是个可怜的孩子,生病没办法出门,所以才把房间布置成那样。”李医生终于明白儿子是在跟他说话。

    “她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不能出门,可她不是好好的吗?”他往父亲身边凑过去,没了高冷的姿态。

    “她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皮肤一遇到风就会开裂,现在还没有人能治得了,你要是想知道就好好学医,将来当个好医生。”

    “我才不当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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