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空旷寂静得吓人。

    叶蓁蓁独自坐在宿舍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机里播放着大热的真人秀节目，声音调得不低，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Ko:LONA正处于空白期，宿舍里这几天只有她一个人，连一个可以聊天的人都没有，她也不知道该同谁从何说起。

    能说什么？好友变追求者这种戏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很离奇，尤其是在那位好友名叫李楷灿的时候。

    烦躁地抓着头发走去饮水机前接了一大杯水，结果回来时一个不留神小腿磕到了茶几角，好痛，水也洒了一身一地。

    手忙脚乱放下水杯扯了纸巾把衣服上的水珠擦干净，拿了拖把将地上的水渍拖干净，小腿上已经浮现一大块淤青，好烦。

    或许今天去吃火锅从根本上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练习室，说不定撒撒娇就能得到投喂，就算只是对着镜子发呆都好过现在这样，这么一大块得要多久才能好？到时候又得多浪费些cody姐姐的遮瑕膏。

    房间里还有化瘀药，叶蓁蓁打开她的小药箱翻出药来擦，擦着擦着就又抱着膝盖发起了呆。

    视线中的一切都出现了重叠的幻影，装满各种药品营养品的小药箱，桌柜里排放整齐的书本，穿着首尔艺高黄色校服的毕业照……好诡异，怎么每一样东西都能让她联想到李楷灿？明明都是遗留在记忆深处好多年的平凡小事。

    思维发散得无边无际，叶蓁蓁不仅仅想起李楷灿，还想起在首尔艺高大家还能毫无顾忌一起玩乐时的好多事，时不时和她热演《流星花园》的中村日南，会在她和李楷灿吵架时管教弟弟但屡屡失败的李马克，总是拿着相机到处拍为她留了不少黑历史的罗渽民，一到体育课就尤其活跃且时常给她带牛奶的李帝努……

    一帧帧画面闪过塞满了她的脑袋，组成了一部温暖青涩的青春文艺电影——

    等等，不会还有别人喜欢她吧？！

    青春文艺片变恐怖片了，叶蓁蓁不敢细想，然而这个念头在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偏偏另外那几位哥现在和她的联系并不多，如果还和当年一样熟到勾肩搭背，她说不定还敢拿这种极度自恋的问题去问一问人家，反正就问问嘛，又不会少块肉，大不了就是被取笑一阵。

    等等，说起熟到勾肩搭背——

    叶蓁蓁也不知道脑子里搭错了哪条电路，打开手机通讯录径直拨通了黄仁俊的电话：“仁俊，你说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会有可能喜欢我吗？”

    与预料中的暴躁问候不同，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就当叶蓁蓁拉开手机想要确认他是不是挂断了的时候，才终于听见他的声音：“咋？有人终于舍得跟你表白了啊？”

    “……”这下轮到她沉默了，喉咙好像有点干，“你已经知道了啊？”

    “你就说是不是呗。”半晌没得到回答，黄仁俊冷笑一声，“行了，别磨叽，不就是李楷灿喜欢你吗？我早就知道了，今天他硬跟着你上车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坏事儿。”

    叶蓁蓁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是soulmate聊天时当事人亲口袒露心声还是其他？结果她还没来得及问，黄仁俊就把他作为旁观者看破不说破憋了多年的感想一股脑灌输给了她：“我老早就想说你了，你说你就咋那么没眼力见儿呢？就我刚来S.M.内会儿，他喜欢你喜欢得那么明显，就差把‘我喜欢你’写脸上了，结果你成天只知道一个劲儿的跟人吵吵，还让我当翻译，小学生吵架我翻译个什么劲儿？你咋就不想想，那个年纪的男生除了对喜欢的人，哪个乐意有事没事犯贱去招女孩子的，又不是皮痒了欠打。算了，我都懒得说你。”

    重新定义“懒得说”，话密得跟机关枪似的，一口气说下来都不带停的，叶蓁蓁总算能插进话：“我又不是男生，我咋知道你们男生怎么想的啊？”

    不是，她怎么也变成了东北口音？是湖南塑普站得不够高吗？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李楷灿的喜欢哪里明显？

    叶蓁蓁对爱情的理解很迟，也很单薄，如果一定要有具体的想象，那么她只能联想到董思成，她过往人生中感受过的最接近爱情的时刻，都是因为董思成，即使因为她的反复游移深深伤害了他而让这段漫长曲折的感情惨淡收场，她也从未质疑过他的爱。

    总的来说，在她看来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温暖的拥抱，是长久的陪伴，是绝对的偏爱，总之不会是李楷灿这种，吵闹，扯头花，阴阳怪气，哪怕偶尔展露出温柔的一面，出不了多久也会原形毕现。

    早就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黄仁俊叹了口气：“所以说跟你讲不明白，反正你知道他喜欢你就行了呗，虽然方式可能有点儿别扭，但他应该也纠结了很久，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和你表白的吧。我后来和他聊过这个问题，大概是你腰受伤之后吧，你知道你参加101时他一直有在给你投票吗？虽然大家都有投，但是他真的特别重视这个，我还见过他给朋友发投票链接。”

    记忆瞬间被拉回那个遥远的冬季，叶蓁蓁自然是知道大家给她投票、以各种方式支持她的，不过她那时专注于节目，并不清楚其中细节。

    比起这个，她率先想起的是刚得知她要去参加101的时候，李楷灿突然跑来她的练习室，还在大口喘气就拧着眉问她：“呀，会社怎么会让你去参加选秀？就不能不去吗？”她那时不知他为何生气，告诉他自己已经做好决定，而他没再多说什么便出了练习室。

    当时只觉得莫名，如今想来，是否是因为其实李楷灿也同她一样珍视着她的梦想呢？她想要与伙伴们一起出道，所以他得知她要参加选秀时才会那么生气；她说她已经决定好，他便尽最大的努力帮她拉票应援。

    电话那头李楷灿的声音还在继续：“之后你退赛住院情绪低落的那段时间，楷灿也特别担心，我们当时都在准备出道了，他还来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安慰你让你开心，他可能觉得中国人互相更了解一点吧，然后我就问他是不是喜欢你，他沉默了一下才说不知道，要出道了不能想这些事情，我就确定了他真的喜欢你。”

    “说起来其实我原本以为他早就不喜欢你了，毕竟那时候年纪还小，青春期嘛，暗恋多正常，没有挑明过慢慢的就淡了，后来我几乎没怎么听他提起过你，你们这几年好像也没有太多联系，我也是今天吃火锅才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他还挺长情。”

    的确挺长情，叶蓁蓁不知该说什么好，黄仁俊却好像谈兴正浓：“不过你如果想谈恋爱的话，我还是比较支持董思成，他对你那么好，而且你们认识这么多年本来就感情很深，互相也很了解，他都不会和你吵架的。”

    他说罢又自己推翻建议：“唉，算了，对你再好感情再深又有什么用，你又不喜欢他，不然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怎么又扯到董思成？叶蓁蓁决定打断他的自说自话：“不说这个了，我脑子有点乱，被你这么一通说下来脑子更乱了，你让我捋捋。”

    “哦，那你捋呗，你自己好好考虑就行，其实楷灿也挺好的，和他恋爱肯定不会太无聊，当然，还是看你自己喜不喜欢。哦对，你之前问我什么来着？有没有可能喜欢你是吧？不可能，别发神经。”

    怎么临了还要骂她一句？！叶蓁蓁听着听筒里的一阵忙音，果断转战微信：「你才神经」

    神不神经的且另说，挂掉电话后叶蓁蓁本就濒危的精神状态更恍惚了，电话里黄仁俊话多到没给她留多少思考的余地，此刻耳边清静心来她才缓缓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是不是有点钻牛角尖了？

    人的感情从来不是公式定理，哪有适合所有人的明确的唯一解？既然友情可以多种多样，那么爱情为什么不行？只要她自己喜欢，那就是属于她的爱情。

    那么她喜欢李楷灿吗？

    显然没有，她还没从一夜之间失去一半友谊的冲击中走出来呢！

    果然还是得找点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才行，叶蓁蓁心烦意乱间想起她和成员们曾为了宿舍开趴买的麦克风，好不容易从杂物堆里翻出来，连上电视就开始为自己开一场没有观众的个人演唱会。

    感谢大平层的超强隔音，从k-pop唱到欧美摇滚再唱到华语抒情，一直唱到她没力气再唱为止，都没有任何人来投诉她半夜扰民。

    精疲力尽蜷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第二天叶蓁蓁很自觉地提前起床半小时喝水吃药消肿润嗓子，把自己打包上交给经纪人时喉咙还有点哑，幸好她需要先坐几个小时飞机回中国，一时半会不需要她用嗓子。

    感谢接下来起码一个月的忙碌行程，从韩国飞中国再飞韩国，物料采访综艺舞台拍摄一大堆，她大概一时半会儿不用面对太多与工作无关的事。

    也感谢突然变得贴心的李楷灿，在她连轴转跑通告期间除了三五不时弹出几条kkt以及问她要专辑外，他还没做出什么实质性行动，虽然在见不到她的情况下他本身就做不出什么举动。

    得益于他难得的贴心，叶蓁蓁起初纠结一番过后干脆决定采用以不变应万变的万全之策。反正事情都已发生，他们之间逝去了一半的友谊显然已经无法挽回，任她再怎么纠结尴尬都没有用。

    或许她还需要些时间来重新看待变了质的卷毛巧克力小熊，以及他的感情，这或许会是一个她也无法确定时限与结果的过程，她不介意在这期间用以往习惯的方式对待李楷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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