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枭雄

    齐江米困倦,一觉睡到自然醒。

    一醒来,她就听到系统的声音。

    “你是不是傻?!”

    江米:“……?”

    她缓缓睁开双眼,感受到身下柔软的被褥,一阵久违的温暖裹挟住了她。

    江米呼出口气,眉头疏展许多:“好久没躺在这么舒服的床上了。”

    系统怒了,但还是冰冷的电子音:“你干什么被那些人打?换个巷子躺着魏珵总会来捞你的!”

    江米嘿嘿一笑:“换个巷子也一样,那些人总会找到我的,倒不如让魏珵借此有个收留我的机会。”

    系统嫌弃道,“丑死了丑死了!你那时候这么脏兮兮的,魏珵之后还怎么把你当白月光?”

    江米撇撇嘴,不开心道:“哪有乞丐不狼狈的。”她不想理系统了,慢悠悠地起身走下床后,她轻步走向床榻旁的梳妆桌,眼睛向桌上铜镜探去——

    铜镜模糊地映出一张女孩的脸,她脸蛋白皙透亮,一双温润的鹿眼直勾勾地盯着镜中人,长睫微垂,唇色粉白,脸颊稍显瘦瘪,一头长发乌黑却毛燥。

    遗失民间三年,过得自然不如皇宫好,她没怎么发育好,样貌与三年前有些差异,却不多,不若是长高了些,脸瘦了许多,头发变得枯黄,气质内敛许多。

    江米却没什么不满:“我就说往脸上抹泥是有好处的。”

    系统:“?”

    江米满足地摸了一把自己白皙的脸蛋,随后走向床榻处坐下:“没黑多少。”

    系统无语,又不理她了。

    江米没在意,她眼珠转了圈,观察着这间屋子——看起来是间普通客房。

    齐江米警觉起来,她不安地将手拢在大腿处,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这里是魏珵的府邸。

    她记得自己在昏睡过去前见到了那人,那人说自己魏姓单字珵。

    她没看清那人长相,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父皇所提的都护魏珵,但这些暂且不提,假若将她带到这的人当真是魏珵——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玉玺。

    假设魏珵真的认出她就是长平公主,那将她带回府,其目的就只有一个,她的玉玺。

    齐江米紧忙站起身,如按她设想,那她无疑羊入虎口,她忐忑地碎步走至房门囗,正欲开门,蓦地她又想起自己将伪名交予魏珵的原因。

    ——父皇相信魏珵。

    她过往从不理朝政,对朝堂形势一无所知,父皇虽时常与她议事,可也只在她面前提过俩位可信之臣,前者襄南王岑宗澹,如今在北方津州筑地,而后者便是都护将军魏珵。

    她本是打算一路行乞前往津州投靠襄南王,一则她清楚地知道:襄南王虽是异姓王,却是父皇最为信任的臣子,至少在她看来父皇是这么表现的。二则魏珵虽手握重兵,却总归是守着边境之地,虽这几年来他屡攻内陆,但今天下割裂,却属津州最为富庶,他与襄南王之形势是不同的。

    江米皱了皱眉,问系统道:“魏珵现在在哪?”

    系统悠悠道:“府中书房。”

    看来今日魏珵是不会主动来见她的了,还须她亲自找去。

    齐江米不免心生警惕,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目光往外探外——

    屋外长廊空无一人。

    齐江米没有半分松懈,她缓缓地抬腿迈出门槛,走到门框外,她抬头又低首地四处探了圈,发现却是连一个侍女也没有。

    门外没有侍女,也就是说魏珵没有派人守着她,又或者说是监视她。

    齐江米皱了皱眉头,她悬着的心依旧没有放下,小心谨慎如她,否则她也不会在这混乱的三年里存活下来——她想起父皇教予她的心术,当猎手欲捕获猎物之时,必先松形散色,以拔其意志,断其警惕,好以获猎。

    无人监视并不意味什么。齐江米想,却被这些心计斗法弄得头晕,她抬手揉了揉眉间,镇静下来。

    即使心有怀疑,但她又担心误会了魏珵,出于道德,他人见自己伤重便带自己回府医治,自己于情于理都该感激才对。

    但那人究竟是不是都护将军魏珵,还需亲自看看。

    江米问系统:“魏珵宅邸的书房在哪?”

    系统:“这个宅子是魏珵的临时据点,不大,你往左走第五间房间就可以找到他了。”

    江米点头,她往左看去——一排排木门井然有序地竖立着。齐江米转身缓步走去,她的手不安地紧握成拳,状若犹疑,她一步步走,走至第一间房的门前,颤手打开——

    客房,无人。

    齐江米不知是该松一囗气还是该更谨慎小心好,她抿了抿唇,走出房门关上了门。

    江米在脑内向系统吐槽:“魏珵真有他的,泉州这种地界他也能找到个小宅子住。”

    系统音冰冷:“权谋世界的特殊角色当然厉害——这个角色和泉州氏族有些渊源。你在死前成为他的白月光就够了,别招惹他。”

    系统的“角色”一词刺激到江米,她的眉头拧了拧,又迅速地松开,没有接系统的话。

    齐江米继续走向下几个房间,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缓缓打开房门,直到第四个房间为止,依旧无人出现。

    齐江米心中生起些些松懈,虽然说正常住小宅子的人家也应该有三两个侍女护卫守宅才对,不过近几年战火四延,粮价水涨船高,听说泉州许多小户人家都将家中仆役遣返,只留下壮男丁以护家而已。

    这倒是合理。齐江米又继续走向下一个房间——第五间房,她脚步徐徐地走到门前,不设防地抬手将门拉开,她抬眼往里面探去,却蓦地心下一惊。

    那屋内桌台前坐着一男子,那男子一身便服,长发如瀑,容姿如玉,正垂首跪坐在桌台前手握一书,他似听见声响,翻页的手一顿,抬首向门囗望去,视线正中齐江米的眼睛。

    齐江米怔住了,她刚才本心生些侥幸,以为这宅主不会是他,可事实胜于雄辨,眼前的人正与记忆中的模糊人影重合——那人都护将军魏珵。

    齐江米感受到手背上的冷汗,她轻轻地摩挲着手指安抚自己,状若不惊。

    她怕得几欲抖缩,却绝不肯眼前人看出。她不知道魏珵是否认出了她,更不知道魏珵对玉玺有无企图,她身处被动位置,绝不能放松紧惕。

    却不等齐江米开口,魏珵已经走至身前,他开囗,声音低沉:“姑娘醒了,可曾还有不适?”

    齐江米见魏珵只称自己为姑娘,却不敢松懈。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魏珵,表情疑惑,又有些不安地摩挲着自己的手,问道:“这是哪?”

    她继而摇摇头,回应魏珵的问题:“并无不适。”

    魏珵点头,脸上无甚表情,他垂眼看着齐江米,简短道:“这里是我府上。”

    魏珵他是知道齐江米的,却要作不知的样子。玉玺,魏珵不确定皇帝是否真的将传国玉玺交给了这个小女孩,不过单凭齐江米皇室遗孤的身份,便值得他付诸心计了。

    齐江米不清楚魏珵的为人,便试探道:“是公子带我来府上的?”她忽而眼神谨惕起来,像真正的在乱世中苟活的乞丐。

    魏珵没有异样的表情,他“嗯”了声,“我路过启兴街听巷中传来声响,便骑马前去,却见姑娘倒在巷中……”

    他的声音停了下来。

    此时无言胜有言,过多的赘述反而会显得他心怀不轨。

    齐江米脸上状若知晓自己冒犯了对面恩人,曲眉皱脸,连忙细声感谢:“多谢公子。”

    说完,齐江米眼睛打量了一翻四周:“冒昧问公子,怎不见您府内的仆役。”

    泉州动荡,乞丐断不会想在那久呆,齐江米也是。

    但离开泉州先不论钱财来源,就州界地带便几乎全是村庄,乞讨是讨不了生的,更何况乞丐无权无势,路程中恐怕都凶多吉少。

    齐江米小心地观察着面前人的脸色。

    三年前,她独自从都城郊外用父皇留给她的宝马一路停停断断地行至汴州,汴州地广人多,最后她是选择了放马归林,自己途步走过俩座城才得以安全抵达泉州的。

    这过程已是耗费了她大多的心力,但她之后还须跨过两座城才能到达襄南王所在的津州。

    权衡利弊之下,都护将军虽只是占据边域与少数内陆,不比襄南王所占地区富庶集中,但魏珵坐拥万千大齐精兵,加以时日或许也够成大器。

    魏珵听齐江米问,不觉奇怪:“早些年便遣散了。”

    齐江米眼睛一亮,她的手有些激动地抬至胸前:“公子您是要出泉州吗?”

    魏珵眉头一挑,问:“何以可知?”

    齐江米羞涩地笑了,她抬头看向魏珵:“刚才我见几间客房没人,而来到公子您的书房,见您架上书也只剩寥寥几本,前几日又听闻这几个月有几家富商关门闭铺,就猜测是有人准备攻打泉州,便妄自下结论了。”

    魏珵低头瞥她一眼,随后转身将桌上的书拿上,说:“你倒是聪明。”

    “公子过誉。”

    齐江米打量着魏珵的背影,三年前在她前往投奔襄南王前她就决定好:要先刺探好襄南王岑宗澹的忠心程度,才能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以他。

    而今她不想背负生死风险跨越二城去津州,必竟父皇口中与襄南王同样忠心骁勇的魏珵就在眼前。

    襄南王和魏珵是同等的不确定因素,齐江米对他二人的忠心都尚不可知,在她眼中,除去价值外,二人并无异同。

    暂且不说魏珵此人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但就算虚以委蛇,她也暂时不能自暴身份。

    齐江米缓步走到魏珵身后四、五步的地方说:“可否恳请公子带着小女驶出泉州?路途遥远辛苦,小女请愿化作您的侍女一路侍奉。”

    魏珵没有回头,沉默一时在屋内游荡,激起了齐江米心中不安,齐江米头低了又低,她在求人,不能故作姿态。

    “……”

    “碰”一声闷响在屋中响起,齐江米双膝重重地磕在地上,膝盖生疼,她却来不及顾忌,腰板笔直,她憋住不甘,两眼坚定地望向魏珵的背影。

    为了齐氏的江土,她的尊严还是太小了。她不怕委屈尊严,她只怕死,怕百年江土因她而沦落他手,相较之下,战乱中人的尊严才是最不值钱的。

    她盯着魏珵,他却依旧没有回头。齐江米知道,魏珵还不满意——一个合格的仆从是没有尊严的。魏珵知道她聪明,他也不会让一个没用的人跟他一路,所以她让魏珵知道了一些她的凤毛鳞角,而魏珵会因为这些收留她一段时间以考量她。

    这是她自己的猜测,但领导者对“可能有用的人”的思维大抵是这样的。但魏珵并不满足这些,他还要施下马威,还要能为他、或者说是为他所掌控的生死权而低头折腰的仆从。

    齐江米心一横,“咚”的一声,她的额头狠狠地砸在木地板上,而她依旧跪着。

    她忍着额上的刺痛,声音沙哑说:“请公子收留我。”

    沉默还在屋中延续。

    她的姿势始终不变,她的头依旧死死抵在木地板上,按在地板上的手指指尖苍白。她继续说:

    “公子,求您收留我。”

    “……回房吧。”魏珵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齐江米不敢抬头。

    “明日随我起程,离开泉州。”

    魏珵不会主动让她留下,但魏珵可以让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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