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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珠兀儿降归的消息,朱敏这日未时才得知。她没能弯弓射箭,因为谢礼在她的茶汤里动了手脚。

    “请殿下赎罪。”谢礼抱拳俯首,声音很淡,听不出歉意。也是,他不过执行将军命令而已。

    朱敏揉揉昏沉的额头,怒火与失落都被得胜的消息冲散。她眺望牛头岭的方向,一手扶住栏杆,让谢礼准备快马,她要去岭上。

    “现在不行。将军有令,俘虏安置好前,固北口所有人留守,不得擅动。”

    “那何时能安置好?”

    “这,这得等陛下旨意。将军已经飞书兵部,王尚书不是拖沓之人,应该快了。”

    谢礼刚说完,就听院中传来吱吱呀呀之声,他俯身,见军士两人一组,推拉木车,车上装着大筐,筐里是明晃晃的弯刀。

    朱敏也瞧见了,她认得,此乃北鞑利刃。

    收缴兵器,安排食宿,重编队列,安置三大步,这才第一步。朱敏有些焦急,可她答应过宣锐,会听从军令,再急也得忍着。

    消除焦虑的法子,自然是做事。有事做,分散掉注意力,等待也就不再难熬。朱敏想了想,问谢礼:“有什么我能做的?”

    “请殿下耐心……”

    谢礼的话没说完,被突然传来的哐啷叮当乱声打断。这声音从院中库房传出,好似是兵器撞击。

    果然,几个军士惊慌地从库房奔出,又惊又恼地急喊:“地震了,地震了!”

    “瞎说。这不好好的!”院中正在推车的同袍道。

    “可刀枪都倒了,差点伤到我。”一个军士后怕地挠挠头,他环视一圈,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别说了,快去收整好。”

    院中安静下来,谢礼把刚才的话说完,请朱敏回房歇息。

    朱敏摇头,道:“能上山看看吗?”这固北口她是第一次来,多少有些好奇。

    这次谢礼没有拒绝。

    他带着朱敏,绕到屋后,一条碎石小径赫然出现,蜿蜒通向山顶。

    “退路?”朱敏挑眉。

    “后路。”谢礼解释,一旦敌军犯口,抵挡不住,那么可绕到山上,游击作战。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爬到半山腰。朱敏感到肃杀秋气直往袖子里钻,她只穿了碧绸曳撒,有些畏寒,便停步,请教谢礼几个问题。

    谢礼知无不言。

    “对了,固北口在此,固北县为何远出八十里建城?”

    按理说城池该在岗哨之后,如此敌军来袭,才能第一时间防备,而不是像现在,首当其冲。

    “回殿下,听黄百户说,固北县是高祖先皇为开市而建。本来选址在口东南,就是现在的麻平县,可臣工反对,因为离京城太近。”

    听谢礼这么一说,朱敏方才恍然,不能离京城近,那就只能在固北口前面建城,她又看了看周边两山,枫树红叶间黄叶,这儿附近还真没法造屋垒墙,更别说交易。

    朱敏举目远眺,忽然瞧见天际一片黄云,那云蒸蒸腾腾,如热滚的水,不断流向前来。

    风吹云动,可此刻半丝风也无。朱敏下意识地去看枫叶,不动如粘。

    “谢礼!去看看,快!”

    “那是——”宣锐提身上马,俘虏都已交给孟睿,他决定带飞熊卫去收整固北县。根据哨马回报,县中无有活口,善后是个大工程。

    宣锐收住缰绳,望着天边涌来的黄云,心头一凛,龙卷风?

    不对,那云荡荡铺开,不是螺旋上升。

    “左右!”宣锐以马鞭指地。

    两个死士立刻贴耳在地,只一息,便齐声回报:“将军,是马蹄声,估算有十万匹。”

    十万匹就是十万骑。

    宣锐快快盘算,凉州不过四营四卫,顶多五万兵力,不是凉州援军,那会是——宣锐忽然记起珠兀儿归降时,几个小头目的咒骂,说珠兀儿对不起可汗的信任。

    这可汗不是别人,正是珠兀儿的堂兄,伯伯图。

    伯伯图的志向不低,一直想恢复北鞑国,重新入主中原。

    若他借朱硕开门揖盗之机,大兵来袭,确是机会。

    “哨骑,速去探看!”

    宣锐说完,唤过随军医官,低声嘱咐了几句。

    那医官听着,先是一愣,随即应是,接着就提上药箱奔进了西面山中。

    很快哨骑回报,确是北鞑大军,十二万不止,已离固北县不到二十里。

    哨骑声音不低,很多军士都听见了。上午一场伏击,飞熊卫折损四百余人,剩下不足五千。

    这要与十多万北鞑军相抗,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他们身在敌前,无法偷袭,牛头岭离固北县四十里,离敌军六十里,相信对方的哨骑很快就能来探。

    怎么办?

    众人齐齐望向宣锐。

    “全卫听令——”

    *

    半个时辰后。

    伯伯图望着固北县城门,脸露狞笑。

    此去尚国京城不过二百里,只要拿下固北口岗哨,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兵临城下,到时候,城内潜兵打开城门,尚国皇帝的龙椅休想坐稳。

    他想着,蓝色眼眸中的得意更甚。

    “去,让珠兀儿来见我。”

    按照约定,珠兀儿领军三万,荡平一切路障,为可汗大军铺路。伯伯图相信这个堂弟的能力,但也怕其抢功,是以要求日日通传消息。

    但今天的消息迟迟不至。

    难不成这家伙的毛病又犯了?每次屠城,珠兀儿都要将美貌女子掳至帐中,快活尽兴才肯启程。

    伯伯图想着,示意侍卫多带些人。

    侍卫们刚要动,就见城门缓缓打开,一队军士奔出,分列两侧,接着一位将军策马出门,径直走向可汗。

    “站住!”侍卫们拔刀大喊,喊声虽大,却有一丝慌乱。根据昨日信报,固北县已被拿下,可此刻竟有尚国军士从城内出现,这,这不合理呀!

    伯伯图亦是吃了一惊,但他是可汗,是众人的主心骨,再慌乱也不能表现出来。

    “你是谁?”伯伯图盯住勒马的黑面将军,情急之下,冒出了蒙语。

    不料对方以蒙语做答:“在下宣锐,特来迎候可汗。”

    “珠兀儿去沟头县击杀太子朱岩,宣锐担心可汗来此无人在照料,故此等待。”

    这个混蛋,果然抢功!伯伯图恨道,旋即更多疑问冒出,他又问:“宣将军,二皇子可有话说?”

    这是个陷阱。朱硕从未同伯伯图提起过宣锐,且朱硕只借兵三万。他这么问,是想知道宣锐与朱硕的关系,也想探听宣锐虚实。

    虽然身后有十二万大军,但伯伯图心中还是生出紧张。这个黑面将军,脸上不辨阴晴,尚国人善谋,他身后的固北城静寂无声,是不是已有埋伏呢?

    “有。二皇子许诺在下,只要助其夺得大位,大将军就是我的,天下兵马尽由我节制。”宣锐缓缓说道,“不过,我想要的不止一个大将军。”

    “哦?”伯伯图一双蓝眸闪动,干瘦的脸绷得更紧。

    宣锐不答反问:“敢问可汗,你就满足拿点布帛粮食回去吗?”

    “你什么意思?”

    宣锐装作不知伯伯图野心的模样,继续道:“若可汗能助我问鼎,那这北境八州,都给可汗,如何?”

    伯伯图忽地笑起来:“宣将军,好志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明白!但江山是打下来的,不知将军有多少把握?”

    “本来只有七成,若得可汗相助,那就是十成。——不瞒可汗,朱硕皇子已被下狱。”

    最后一句是宣锐猜的,他相信凭皇帝朱权的睿智,只要略略细思,定会拿朱硕询问。

    “至于太子朱岩,他的脑袋此刻已经是珠兀儿的酒壶。”宣锐抬头,直视伯伯图,“可汗,做大事,自要同强手合作。”

    “朱硕下狱?”伯伯图眨了眨眼睛。

    宣锐拍拍自己的胸膛:“身为尚国将军,我自是要效忠皇帝老儿。朱硕来找我,就是开市和谈破裂之后,我佯装同意,后来嘛,”他淡淡一笑,“谁说只能他朱家做皇帝!”

    好一个连环计!

    通过揭发,既干掉朱硕,又得到皇帝信任,不然他也出不得城,看来朱硕撑不住,已全招了!可一转身他竟然又要干掉皇帝!

    伯伯图急急想着,攥住缰绳的手微颤,要合作吗?他的目光越过宣锐肩膀,望向那静寂无声的大门。

    门里有多少兵?不,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宣锐既然敢来,一定有援军。

    对,尚国皇帝从来都是主战好打的,不然北鞑也不会被赶出中土,流浪漠北。伯伯图想着一阵心酸,此次朱硕败露,皇帝朱权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乘机出动大军,大肆追杀北鞑!

    可惜朱权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最信任的统军将领居然倒戈!

    念及此,伯伯图暗暗舒一口气,他向宣锐拱手:“愿助宣将军一臂之力。”说完,示意侍卫退下。

    “好!可汗痛快!”宣锐笑着挥手,以汉语道,“拿酒来,本将要与可汗痛饮一场。”

    只见门内走出五队军士,抬酒抬肉,送至伯伯图军前。

    宣锐先干为敬,大声道:“可汗,远道劳乏,还请暂歇一晚,等珠兀儿拿来太子朱岩的人头,咱们即刻出发,攻打京城!”

    三杯下肚,伯伯图下令大军就地安营歇马。

    宣锐让人送更多的酒肉给盟军。

    众人正大啖大饮间,忽听一声厉喝传来:“可汗,珠兀儿已经归降,这个宣锐是骗子,莫要信他!”

    一个鞑兵从斜对面的山坡冲下,看那坦背剃发的模样,是个俘虏,他一边用蒙语喊,一边举起把弯刀,刀柄镶嵌红宝石,“这是珠兀儿的佩刀,他就在固北口下,三万人折损一半,他贪生怕死,做了降奴!”

    这话北鞑军可都听明白了!

    那把弯刀,伯伯图自是认得,他愕然大怒,瞪视宣锐:“你敢骗我,拿命来!”

    宣锐不惧,持刀在手,“想取我命,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就见不少北鞑军纷纷倒卧。

    “你下毒!”伯伯图更怒。

    “兵不厌诈!”宣锐挑眉!

    “哈哈哈!宣锐,你总算露出真面孔了!”伯伯图拔出弯刀,高高举起,“后军听令,斩杀宣锐,拿下固北口!”

    随着这道军令,只见不远处一枝骑兵如闪电般卷来。

    原来,伯伯图疑心甚重,每次用饭,都是上三道吃一道,慢慢的,这习惯也用到了带兵上。

    扎帐休整时,都是前军先用饭,中军次之,后军最末。今日拿到酒肉亦是如此,此时此刻,后军一点未沾,全不受影响。

    至于伯伯图,他每日都服用解毒丹,想来三杯酒水的药力已被化解。

    这些都是宣锐估算不到的。

    他望着伯伯图的得意笑脸,再看看地上的毙尸,心下坦然,以少击多,本无胜算,现在已是赚了。

    身为将军,马革裹尸本是宿命!

    他挥挥手,示意门内军士闭门。来之前,他已派人急报京城,此时此刻,王旭派来的兵马应该在路上了,只要再拖两个时辰,援军一定能到。

    宣锐相信,他与十位死士,加上百位精兵,应该能做到。

    “杀!”

    宣锐挥刀,径扑伯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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