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那本整理成册的针对烆州虎患的调查记录当天晚上就被呈到了周鹤游手上,他认真翻阅了每一页只觉得仅是看着她的字都觉得十分满足。

    “我看这字娟秀端正风姿翩翩可是女子所写?”周鹤游进行了一个明知故问。

    太子殿下怎么会关注这个去了?薄勤心中不解,但还是如实回道:“是小女薄锦韵所写,她无意接触到了此事愤懑难平才将所知整理成册。”

    “哦?薄小姐当真是胆大心细,又博学多识,我今日便修书一封告知父皇尽早备与薄小姐的婚事,届时一回京便可大婚。”说完周鹤游便觉得自己有些廉价了怎就耐不住顺口就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

    却不料这话落在薄勤耳朵里就完全成了另一番味道了,他只觉得这是太子在敲打他,拿女儿的婚事来暗示他要尽快推进城西群山叛军一事,薄勤的额头冒出一阵冷汗,恭敬地弯腰说道:“承蒙太子殿下厚爱,我吩咐人已查明整个西南今年只成交了一具虎皮,背后的买主竟是西南驻兵的营田使李征牧。”

    “是他?”周鹤游的面色一冷,脑中这几日的一系列线索瞬间都串起来了。

    “养私兵又是养在山中,必然需要大量粮草,此前我们一直以为他们勾结了商户,将烆州几个大商户都查了个遍毫无线索,原是直接从西南驻兵的粮草库中运出的,”薄勤指着舆图的驻兵粮草库的位置接着说道:“城西的群山地形复杂要正面截获他们运粮的人根本不可能,他们必定有隐蔽的运粮密道,如今既然知道粮草从何而来那么只要看好粮草库的动向便可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

    “区区一个营田使不足以成事背后定有其他人,如此看来要将城西山上的私兵一网打尽,得从别处调兵。此事且由我去办。”周鹤游当机立断,已经着手考虑要从何处调兵来此更合适了。

    五天后,前往淮州调兵的周鹤游收到了薄勤的密函,在前日他们安插在西南驻军粮草库的暗卫在夜里发现了一队运粮草的士兵,暗卫隐于暗处,一路偷跟他们,摸清了他们运粮的密道所在,那批粮草果真是运往了烆州城西最高的西合峰。

    剩下的就等周鹤游调到淮州的兵,直接从那暗道杀上去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薄锦韵这几日一直想找机会把自己和那小书生的事和父亲交代了,但父亲最近的状态显然比前几日更紧张了,她心里有数多半是帮着自己处理虎患一事了,她知此事可能牵涉重大,所以把思来想去还是暂时把自己的这点痴男怨女的事压下了。

    倒是薄勤突然问起她:“你觉得太子如何?”

    薄锦韵很想直接回一句死人一个。但她怕自己这么说能把老爹吓出心疾来,她估摸着父亲不会是处理不了虎患一事打算病急乱投医去求助自己那前未婚夫婿吧。

    薄锦韵觉得自己有义务让父亲放弃这奇怪的痴心妄想不屑的回道:“突然提他做什么?如今天高太子远,您指望太子不如指望柿子。”

    世子?薄勤极速回想了一下整个西南地带,哪有世子?

    却见薄锦韵噔噔噔地跑了出去后,抱了一只肥肥的橘猫过来,热情洋溢地介绍:“柿子,和你祖父问个好。”

    “喵?”

    “胡闹!一只猫怎可妄称世子!”

    薄勤接过那肥猫,端详许久,一本正经地说:“这毛色颇有秋意,就改名叫薄染秋吧!”

    对此,薄锦韵发起了严正抗议,但被残酷镇压了,加之确实不敢公开喊它柿子,最后决定往后这猫大名就叫薄染秋,小名柿子。

    就这样,虽然周鹤游至今未有名分,但他们俩的“女儿”柿子先一步上了薄家籍贯。

    又过了三日,烆州的秋夜寒凉,在高山上尤甚,两名驻守的兵士此时等待良久终于听到了暗道传来的声响。

    按照惯例兵士开口询问道:“今日可有鱼?”

    “水清无鱼。”

    对上了,兵士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带着运粮的人将覆着布防潮的粮草都运到粮库后就等着他们堆叠好粮草自己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去睡觉了。

    “这次怎么一次运了这么多?”兵士中的一人等得有些不耐,遂问道。

    搬粮的兵士身体一顿,而后解答道:“嗯,这几月有又京城的人来,上头吩咐要小心行动,便叫我们一次多运些有备无患。”

    “速度速度,还赶着回去睡觉呢。”

    他们没注意到这次的车辙压得比以往深上许多,也没注意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这夜,整个烆州的人都被声声来自西北的巨响惊醒。

    薄锦韵也不例外。

    她顾不上穿鞋,赤脚跑到院中却发现父亲早已在院中伫立,薄锦韵顺着他的视线朝西北方向望去。

    只见西北最高的西合峰上火光伴着一声声轰鸣不绝于耳,整个西合峰的山腰被一片火海包围并随着风扩散到西北的其他山头上,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声声人的哀鸣传来。

    佛经中的地狱景象恐怕莫过于此了。

    “成了、成了!”薄勤语气癫狂浑身战栗,一把拉住女儿的手激动地高呼。

    什么成了?薄锦韵被眼前的景象吓到,浑身僵硬,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地问道:“父亲,什么成了?”

    冲天的山火和火药爆鸣下仍有幸运之人,连滚带爬地向下逃窜,而但他们终于抵达山脚,还未品尝劫后余生的喜悦便被人团团围住。

    整个西合峰的山脚早已被淮州的兵士团团围住,任何人都插翅难飞。被擒住的叛军绝望地抬头,看见了端坐于马上被精兵团团围住保护的男人,此刻他的身形被火光照耀,宛若玉面修罗。

    大周的太子,不费一兵一卒,将整个西南的叛军私兵全数围剿屠尽。

    山火烧了一天一夜,直到天降大雨才平息下来。烆州人也在此时知悉了城西虎患的真相,那些因临渊草而家破人亡的人对前朝叛军气得咬牙切齿的同时又都齐心祈祷山火莫要殃及临渊草,所幸临渊草本就长在山崖峭壁,未被山火殃及。

    山火平息了而天子的怒火却迟迟未能平息。顺着营田使李征牧线索,西南太守以谋反罪被连根拔起,其余大大小小官员二十余人皆处死刑诛九族。

    得知这几日的剧变是由彻查虎患传言而起的,薄锦韵心里很是高兴,她觉得父亲这次说不准能混个六品通判做做届时自己的身份也能跟着水涨船高行事更方便。

    可惜的是原本设想的贩水的买卖如今是做不成了。虎患的真相由官府发布出去后,薄锦韵终于找到人可以上山取水了,结果因着山火,这些水此时无不充满各种杂质,根本无法用于饮用。

    时也命也,如今烆州人再也不会为临渊草所困,也算好事一件。薄锦韵只是短暂地叹息了一声后就埋头钻研起其他路子了。

    因着西南官场的剧变,薄锦韵已经三五天见不到父亲了,她还惦记着要把周鹤游的事同父亲摊牌,如今父亲说不定要升职,想来应该也能更好说话,接受自己要让一个空有美貌的书生入赘之事。

    这日早上还不等薄锦韵开口,薄勤就主动约她等自己晚上从官署回来到书房谈事,薄锦韵打算今晚就直接摊牌,掐着算了算日子,那小书生应该也是这两日就回到烆州了。

    于是中午时薄锦韵又换上之前的装束偷溜到段老爷家将信交给那个之前帮她送桂花枝的小厮,吩咐他还是送到嘉阳县的书生周鹤游手上。

    回程路上,薄锦韵却听到街边的酒馆传来了熟悉的名字。

    “你可知此时火烧叛军是何人的主意?当今太子周岩涸!”

    “你可别瞎说,这太子不在京城待着怎么会跑到咱这来?”

    “那日围住西合峰的可都是淮州的兵士,当下几人能调动?而且我二姑的儿子就是淮州军,他说那日千真万确的听到了他们将军喊指挥的那人太子!”

    ……

    太子?太子怎会和这事扯上干系?薄锦韵猛地想起那日父亲没头没脑的问她觉得太子如何,心中大惊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可得早做准备了。

    好在、好在自己送出的信上与他是约在马车上相见。薄锦韵回家的脚步一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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