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光生气的点在于祁郁并没有对他说实话。
不，也不对，不是假话，确实避重就轻，差点就把他骗过去。
之前祁郁说‘前面鬼太多了，我恐怕没办法护住你。’这句话并没有说谎，但是却隐瞒了一件事。
两个人一起去鬼怪聚集的地方，护不住通常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容易被鬼怪冲散，另一种则是两个人在一起导致灵活度降低，不方便闪躲。
但这两种情况对他们而言都不存在。
鬼怪近不了身，两人被冲散的可能性很小，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四肢健全的人，总比走一步喘三下的祁郁要强上不少。
只有一个可能。
祁郁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消灭全部鬼怪，而一但失手，两人都必死无疑，如果他留在原地，至少还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牧光是气愤的，这气愤中却也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和酸涩。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祁郁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说谎就惨遭翻车，只能说牧光不愧是说谎的宗师级人物，就连这种由真话构成的谎言也能拆穿。
“啊……这个……”
祁郁向来不怎么动弹的脑子飞速转了起来，但还没等她想好理由，就又被牧光拉进怀里，抱了起来。
“想都别想，”牧光难得有些孩子气，他不愿意再去想利弊，“要么一起出去，要么都留在这儿，你自己选吧！”
既然祁郁不仁，就不要怪他不义，不给她选择的机会了。
“好了，”祁郁微微叹了一口气“别气了，听你的就是了。”
无边的黑暗中，牧光看不到任何东西，在这种近乎完全失明的状态下，听觉和触感都被放大，哪怕一点点小动作也格外明显。
他感觉到有冰凉柔软的东西划过他的眉眼，理了理他凌乱的额发，最终贴到了他的脸颊上。
“别气了，好不好？”
“我哪里生气了，”牧光像是被扎漏气的气球，把人又往上抱了抱“好了，我们该走了，再晚一点儿估计会更遭的。”
祁郁在无人看到的黑暗中露出了一个笑容。
牧光总觉得她不聪明，但这次，他不也一样吗？
如果不是她的身体不好，急需要救援，牧光大可以一直在这里等，左右人不吃不喝也能挺过三天，哪怕不动弹，三天的时间也足够被找到了。
与其说她在为他冒险，不如说他在为她冒险吧？
*
“前面就是鬼域，”祁郁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缓缓说道“哪怕只是进入鬼域，对普通人的伤害都不小。”
“要记得，进入鬼域以后所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所以要记得不听不看，一直往前走就行了。”
祁郁有些不放心，又说道“我们的位置不会改变，你只要一直不放开我，我就会在你身边，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停下。”
“好，”牧光收紧的手臂“我信你。”
鬼域不同于寻常地方，无处不在的阴气鬼气会让人精神恍惚，甚至陷入癫狂，祁郁一边动手，一边留意着牧光的情况。
出乎意料的是，牧光几乎没有受到鬼域的影响，虽说鬼域中鬼气阴气无处不在，但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鬼域不好破，其实最好的方法是从外部打破，可惜鬼域在有人进入的时候才会展开，如果只有一个战斗力的话，就只能从内部强行破界。
“咳，”祁郁忍不住又咳了几声，短时间内连续使用力量让她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可……可以了，可以离开了。”
“这里离出口已经不远了，”牧光快速向前跑着，他怕祁郁失去意识，只好不停的和她说话。“五分钟，只要五分钟我们就能出去了！”
“啊，嗯。”祁郁意识有些模糊，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听不清楚牧光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回话。
“你不是说要让我长大以后去找你吗？”牧光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不能让祁郁昏过去，一但昏过去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至少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祁郁意识逐渐昏沉，迷迷糊糊之中好像听到牧光在问她的名字，她想要回答，但喉咙里却像是塞着一块海绵，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好像已经快要到出口了，这里应该已经没什么危险了吧？
好累，她想睡了，到这里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也对，这里只是她的一段记忆而已，她和牧光都平平安安的走出去了，至于是谁救了他们，大概是外婆吧，毕竟外婆会卜卦，应该很快就能找过来。
思及此处，祁郁本该痛痛快快的彻底晕过去，可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毕竟祁愿说她把力量借给了别人，那个别人大概就是和她一起进副本的牧光。
可她忘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因为牧光无法修炼，所以她才萌生了这个想法吗？
总觉得忘了很重要的事啊。
到底是什么呢？
尖锐的兽爪刺穿血肉的声音，声音并不大，但在祁郁耳中却如同闷雷一般，震的她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是了，是妖，她对妖的气息并不敏感，所以才让对方钻了空子，就在这仅仅差一步就能出去的地方！
压抑的闷哼声响起，祁郁的身体猛地向下坠落，撞到了坚硬的岩石上，她却无暇顾及这个。
锋利的傀儡丝倾巢而出，将那只妖绞成碎块，那只狼妖狠厉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便凝固在脸上成了一副静态的画面。
“牧光！牧光！”
祁郁用尽力气爬起来，她只觉得到处都是血，自己的，那狼妖的，还有牧光的。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不要慌！不要慌！冷静，冷静！
“牧光，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祁郁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的避开了祁郁胸前的伤口，本想着要把他叫醒，却不知道该碰哪里。
她的手上沾染了鲜红的血迹，似乎还带着些许温度，让祁郁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