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家主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毕竟仙神的年代距离现在太久远了，祁家主说的比起现实，更像是一个故事。

    而且虽然很淡，但祁郁身上确实有阴气。

    “因为神女殿下虽为半神，但却是凡胎，身体承受不了如此强大的力量，所以才会有阴气和鬼气。”

    祁家主这句话虽没有说全，但现场的人都明白了。

    因为身体强度承受不住力量，所以从祁郁一出生开始，她的身体就在不断溃败，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死亡。

    而阴气和鬼气，则是常在寿命走到尽头的将死之人身上出现。

    步家主还在据理力争，可现场所有人皆是心烦意乱，这短短的一场宴会竟然有好几种说法，还都无从考证，到底要怎么办，谁都没有一个确切的主意。

    “祁家主觉得，此事何解？”向来少言寡语的霍家主开口，“既然祁家主广邀各路修士，想必已经有了打算吧？”

    众人纷纷看向祁家主，的确，神女一事涉及祁家机密，祁家主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不可能没有图谋。

    “祁某希望在座各位能正视神女一事，”祁家主避开祁郁的视线“神女不仅仅是祁家神女，也是修界的希望，万民之福祉，还请各位不要伤了和气。”

    祁家主说的隐晦，但在场众人哪个不是人精？

    过去祁郁是祁家的秘密武器，但秘密武器也是有缺陷的，祁家本来用的时候就要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所有人都要玩完。

    而后来祁郁这个秘密武器被其他世家的人知道了，如此多的世家一齐出手抢夺，祁家也顶不住，哪怕想要直接放弃，也要考虑武器会不会爆炸。

    祁家主最终决定摊牌，把这个武器的秘密广而告之，优点和缺点都说了，意图也很明显，这个武器大家可以一起用，但也要联合起来看管。

    这个主意不算好，但在目前看来，算是最和平，众人都最容易接受的了。

    “可是啊，”祁郁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让全场安静了下来“这件事好像没有人问过我吧？”

    还是说，她的意愿根本不重要？

    也对，武器哪有自己的意愿呢？

    “咳，”祁家主似是有些诧异，被祁郁这么冷不防的一问，他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还请神女殿下不要误会，此事对神女殿下来说是一件好事。”

    “您不是不喜欢一直在院子里待着吗？祁家已与其他家族商定，您可以去往任何家族，当然，也会交到很多新朋友。”

    祁家主想着祁郁以前的表现，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不喜欢拘束，乐于和同龄人接触的，这么说的话，相信祁郁是不会拒绝的。

    “你作为父亲，还真是不了解我啊。”祁郁微微叹气，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简单的道理，还有人不懂。“既然已经把我当成怪物对待了，那就不要用那种骗小孩的话来对付我了。”

    祁郁倒是理解为什么祁家主敢当着她的面商讨，甚至是旁若无人的处置她的去处。

    毕竟传言再凶残，祁郁本人就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别说杀人了，连只鸡都没杀过，提出的最过分的要求也不过是不像待在院子里这种小事。

    狡猾的大人总觉得能轻易拿捏想法不多的孩子，殊不知有些孩子不在其列。

    “你难道不知道，”祁郁慢吞吞的说道“我可以分辨谎言吗？”

    坦白说，神女还真是好骗又不好骗。

    因为对情绪不如一般人敏感，所以大多数神子神女看上去都是呆呆的，反应有些慢，也不怎么通晓人情世故，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好骗的错觉。

    可是啊，半神的能力之一，就是分辨谎言，而且他们对恶意有着非常敏锐的直觉，一般人很难再他们面前说谎。

    “也对，”祁郁自言自语道“毕竟我们是怪物，又短命，哪怕是家人，对我们又有多了解呢？”

    祁家知道的所有关于神女的事都是通过经验总结而来，但辨别谎言这种能力，如果神女不主动说，其他人是不会知道的。

    “你……！”祁家主伸手指着祁郁，脸色满是愕然和被拆穿后的恼怒。

    “别这么惊讶，”祁郁平静的说道“说谎就要有被拆穿的勇气，使用超级兵器就要冒被反噬的危险，不是吗？”

    “不过我更关心的是，”祁郁向前几步，走到了祁家主面前“你打算怎么杀我？”

    或许和上一任神女一样，用骗的？

    “很简单啊，”坐在家主左下首的祁见幽幽的说道“他先是给我制造了一个伊甸园，让我有了很多很多东西，家人、爱人、朋友，如果不是后来的话，这算得上是一场美梦了。”

    他说话的时候，四周没有一点儿声音，和刚才的静默不同，现在是真正的死寂，周围的环境就像是静止的影片，只有他和祁郁两个活人。

    “你不是不会被骗吗？”祁郁看着他“我应该叫你祁见，还是祁愿？”

    “这个请随意就好，”祁愿见被拆穿了，也就没再伪装，他的模样变成了祁郁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一个二十岁左右，有些清瘦的白衣青年。“左右名字不过是代号。”

    “哦，”祁郁面无表情的问“为什么会被骗？”

    “因为那些被派来接近我的人，也都不知情。”祁愿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我可以分辨谎言，但如果说谎者本身认为谎言是真的，我也会信以为真。”

    “你也因为那些人自杀了？”同一个招数竟然能用两遍吗？

    “没有，”祁愿摇摇头“那些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下毒，一下就是好多年。”

    鬼会保持死时的容貌，祁愿看起来在二十岁左右，是因为他真的是在这个时间死的。

    “节哀。”祁郁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没有报复，而是以厉鬼的形式活到了现在？”

    她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毕竟毒药对他们的效果很小，祁愿能活过二十岁就是佐证，哪怕祁家主不下毒，祁愿也过不了多久。

    “啊，”祁愿似是看出了祁郁的疑惑“我和你不一样，没有闹出这么多事端。”

    “本来想让你来扮演我，不过我们的性格差太多了，事情的走向也不一样，想想就没什么意义了。”

    “所以，”祁郁没有很大的兴趣了解一个人的生平，哪怕这个人确实和她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你为什么要找我？”

    “你还真信了啊？”祁愿笑了“我当然不是被毒死的，毒药对我没用。”

    祁郁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哦，也对，我刚刚说谎了，你应该知道的。”祁愿恍然大悟“果然活的久了，记性就不大好，都忘了我们有分辨谎言的能力了。”

    ……祁愿看上去不太正常，她是指精神状态上的不正常。

    “被发现了啊，那就干脆说实话吧。”祁愿轻叹一声“那群老东西在我小的时候利用我，在我长大之后巴不得我死又不敢杀我，他们才不敢下毒呢，万一一个弄不好我变成了厉鬼，岂不是生生世世都要折磨着他们？”

    “所以你真的是自杀？”祁郁略有些惊讶“为了延长寿命？”

    半神的弊端就是寿数有限，从记载以来就没有半神能活过三十岁。

    而枉死者徘徊于世不能投胎，从某种意义上讲，确实算是增加的寿命。

    “啊，”祁愿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这难道不正常吗？从知道我前一任神女就是这样的以后，我就有这个打算了。”

    “……很难评价正不正常，”祁郁诚实的说道“但我想你大概没有达成你的目的。”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祁愿露出了一个感兴趣的表情“我成功活下来了，不是吗？”

    “所以……”祁郁的语气略微停顿了一下“你找我的目的是炫耀你成功了？”

    如果祁愿得偿所愿，那找她做什么？是嫌生活太无聊，给自己找点儿乐子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愿大笑起来，他是清雅秀气的长相，配上清瘦的身材，看起来是容易比实际年龄更显小的，虽说已经是活过千年的老鬼，笑的时候竟有几分少年气。

    “果然，就算是半神和半神，也是不一样的啊。”他笑够了，随手擦了擦眼角，虽然他知道，身为厉鬼，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了。

    “倒不如说因为半神数量比较少，所以常常被误解吧。”祁郁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恶意，但显然，祁愿是想做些什么。“如果情况颠倒，世界上只有两三个人类的话，那或许我们也会去研究人类的共性了。”

    “可惜了，”祁愿站起身说道“你还算是个讨人喜欢的小辈，如果你不是半神的话，说不定我就放了你了。”

    “如果我不是半神，你不会特地去抓我，甚至不会认识我。”祁郁神情渐渐冷了下来，她的双手紧握，身体像一张被绷紧的弓。“你想杀了我？”

    “杀你？”祁愿逼近了祁郁“不，怎么能说是杀呢？永生难道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