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何物？气息竟是如此厚重难测。”
柳石凌听见人群中有人悄声议论，她正是好奇间，便听见恒暮的声音朗朗传开，于是投去目光。
只听得恒暮继续道：“此乃几百年前仙界遗留的通天柱部分，经由多年岁月流转重塑成为如今模样，乃是历届降仙大会之中，用于沟通仙界之物。”她抬起手来，手心间灵力流动，注入身前的玉石壁上，只见玉石壁表层散发出淡淡紫光，紫光逐渐汇聚，向上发出一道光束，“可我们都知晓，人界仙界分离，如今的通天柱已无法传递人界的信息，所以我们眼前的这尊通天柱只作为降仙大会启动之意。”她的目光望向广场上的修仙之人，“诸位来此的各家仙门同道，请依次上前汇聚灵力，正式开启降仙大会！”
话音落下，不少年轻一辈的道长们纷纷与身旁的人交头接耳，他们大多都是第一回参加降仙大会，实在未能想到竟会亲眼所见古时遗留下来的仙物，恒暮所言的一番仪式更是让人大开眼界。
柳石凌亦是感觉新奇，她才接触到世间修仙时，便听闻三界在一场大战后分隔，原来人界还留存着许久以前仙人之物，只是在时间长河中改变了模样。
她不禁闭起眼睛，感知着来自通天柱遗留下的部分散发出难以描述的气息，这股气息不同于她熟悉的灵气，带着一丝压迫，像是无形的沉重之物坠在身上，可却不会痛苦难受，反倒是令身心都沉静下来，呼吸变得绵长。
“十六？”身边传来声音，声音清晰地通过耳廓在脑海间形成，一种极为特殊的感官让柳石凌微微惊讶。
她睁开眼睛，便看见凌宇一副担忧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凌宇眉头皱着，道：“十六，我叫了你几声你怎么都没反应？”
柳石凌愣了下，看向广场四周，只见他们已经陆陆续续依次朝通天柱走去，然后停下，输送一道灵力再退回，此刻通天柱上已汇聚起不少的灵力，形成了更加亮眼的光束。
“我方才……”柳石凌沉吟片刻，意识到她似乎进入冥想状态的时间比所感知的更长，“凌宇，我只是有些出神，没事。”
凌宇看了两眼，柳石凌的状态确实没问题，便放心道：“这就好。这些道长们的仪式估计还要一会，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柳石凌其实也不太明白，只道：“也许是降仙大会的规定罢。他们是修仙之人，敬仰天上仙神，我想可能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心意。普通百姓不也会时常前去道观庙宇拜祭神灵，大约是一样的罢。”
白云山的几位道长退回来后，白河回头看了一眼柳石凌，听见他们的谈话，走上前去，笑道：“在说这次的降仙大会？”
“嗯。”柳石凌道，“我和凌宇都有些好奇。”
白河解释道：“其实顾名思义也能理解一些，降仙大会最初出现之时，三界还未分隔，因而人界时常遭遇一些祸乱灾害，人类之中虽有修仙之人，可毕竟不是仙神，也有做不到的事，于是求助仙界。”
“所以降仙大会实则是人界寻求仙界帮助的途径？”柳石凌道。
“对。”白河看一眼柳石凌，又看向凌宇，“后来仙界远离人界，降仙大会便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不过还是流传下来，演变成现今各方仙门交流的一种途径。”
“原来如此。”凌宇道，“多谢白河道长解答。”
白河笑笑，道：“眼下完成初始仪式还要一段时间，正好也解解闷。”
柳石凌看向白河，眼睛一眨，道：“白河，仪式还未完成，你过来没关系吗？”
“无妨。”白河拍拍柳石凌的肩，投去带着笑意的目光，压低声音道，“这仪式其实也无具体的作用，都是流程而已，无聊得很。”
“这可是仙门大事，你这样说被人听了去可不好。”柳石凌瞥向身侧。
凌宇也跟着颔首道：“白河道长要不还是先回去罢。”
白河耸耸肩，转身正要往回走，忽地广场中央传来一道惊呼，有人在通天柱前连连后退，大喊道：“通天柱上……有、有魔气！”
话一出，惊起一阵哗然，前方的道长们纷纷上前查看，只见通透玉石壁上，灵力流转，其中却是夹杂着一丝黑气，黑气并不明显，若非仔细关注，很容易被忽略。
在场之人均是身怀灵力的修仙道长，很快确定通天柱上的黑气确实无误是魔气气息，众人议论纷纷，嘈杂声四起，每个人脸上都是讶异震惊。在如此庄重的场合，降仙大会启动仪式上，谁也想不到会发生如此意外。
恒暮第一时间上前，将围上的人支退，眉目沉沉望着通天柱，片刻过后，她转身来，目光如炬，穿透人群。
“通天柱石出现魔气，仪式暂停。”她的声音传到在场所有人耳中，话音落下，顿时激起一片喧哗。
人群中不断传出各种猜测议论声音，柳石凌皱起眉头拉住白河的手，抿唇轻声道：“白河，怎么回事？”
白河反身拍拍她的手，道：“别担心，我没事。此事看来另有蹊跷。”说罢，两人同步偏头看向一边的凌宇。
那日夜里，他们在林外等了一段时间后，见凌宇回来，不动声息地回到屋中，到了第二日，才找了时间避开凌宇商议。
“所以凌宇究竟为何要半夜与人私会？”柳石凌实在想不明白，问道。
白河道：“其实在上京城时，我便对凌宇有所怀疑。不过他的行为举止并没有出现破绽，直到魔刹被封，我们重回城内。”
柳石凌挠挠头不解道：“回城后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白河道：“不，凌宇没事。但正是如此才显得奇怪。”
柳石凌转动脑筋，终于察觉到什么，难以置信道：“凌宇被困于城内，他似乎没有受到魔气的影响……”
“对，你说的没错。几乎全城人多多少少都被魔气侵染，但我们在徐府见到凌宇时，他却没事。”白河道，“不过那时魔刹已经被封印，我怎么也想不出凌宇怪异的原因，以为或许是因为从前他曾染过魔气，便没太过在意。”
柳石凌咬住唇，露出歉意，道：“对不住，我没想到凌宇会有问题，还把他带来紫穹宫……”
白河轻抚她的额角，道：“这不怪你。也是我没留心，到了现在才发现。不过眼下看来，发现得还不算晚，凌宇究竟有何目的，背后之人是谁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柳石凌怔了神，道：“白河，你想做什么？”
于是两人将计就计直到今日降仙大会，终于出现了变故，不过这番变故却有些出乎意料。
那厢恒暮再次发声：“非常抱歉出现此等意外，还请诸位同道且稍后歇息片刻，降仙大会推迟再开。”
她走出案桌前，拿起左手边桌上放置的阴阳镜，用灵力催动，随即阴阳镜悬浮而起，飘至通天柱前。只见玉石壁上的那一丝黑气如同见到克星一般扭曲波动，一道明亮的紫光从阴阳镜上射出，映照于黑气之上，黑气挣扎着还是被阴阳镜吸收。
只是这样一来，玉石壁上的其他灵力也出现了紊乱，顶上发亮的光束闪动起来，光芒渐渐熄灭。
恒暮收回阴阳镜，随即转身往广场外走去，与她一同离去的，还有其他仙门来此的几位尊长。
柳石凌和白河观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难道事情便这么结束了？凌宇所作所为只是为了阻止降仙大会？
“事情不简单。”柳石凌道。
白河沉默片刻，收回视线望着她，低声道：“柳石凌，接下来一定要听我的话，别出声。”
柳石凌愣住，下一刻，耳朵里传来白河的传音，她愣在原地，看着白河，却只收到他柔和的目光，随后白河转身离开，从广场中悄然退出。
凌宇看到白河走开，出声问道：“十六，白河道长怎么也走了？”
柳石凌收敛神情，回头看向他，道：“降仙大会暂停了，他还有其他事。”
“这样啊。”凌宇左看右看望向广场，“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要等一会吗？”
柳石凌压抑着声音，道：“再等等，眼下情况不明，希望不会出事……”
此时此刻广场上其他地方，四处都在议论魔气的来源，魔刹明明已经封印，怎么世间还留有魔气。
“你们说，魔气会从哪儿来？”
“这怎么知道？方才都是仙门同道们在通天柱下注送灵力，除非……”
“我们之中有人身怀魔气！”
“等等，我记得当时在上京城外，可是有位道长只身去见魔刹？说是什么交易？”
“我知道！是魔种！”
“那个道长，不，那人会不会变成下一个魔刹？”
“……”
各种声音不断传入柳石凌耳边，她想要堵住耳朵，然而广场上震惊鄙夷恐惧的神情却像是利箭一般刺入身心。
柳石凌知道要出事了，白河走前让她别去在意这些人的话已是没用，她深切明白言语的力量太过强大，比那一丝没有源头出现的魔气更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