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抱，不如说西奥多把欧若拉捞到怀里用力揽着，像怕她变成精灵从自己怀里飞走，又像是怕惊醒美梦，小心翼翼地问，“欧若拉，告诉我…你是真的吗？这一切是真的吗？”

    他比她高出许多，她的脑袋埋在他胸前，整张脸压在硬邦邦的胸膛上，听得见心脏强稳有力的跳动，但少年头一次拥抱比自己矮小的人，欧若拉根本睁不开眼，暗自笃定自己的鼻子已经被压瘪了。

    幸亏她不化妆，不然这一拥抱可不得了，直接在他衣襟上印一张脸！

    皮克特在被西奥多失手捏死之前娴熟地挣脱钳制，一路爬到他的头顶，埋伏在少年茂密的褐色鬈发里看热闹。

    “唔，不知道怎么…证明真假…”欧若拉声音闷闷地，“…但我知道…你换香水了……”

    说到后半句时，西奥多已经松开手，十分懊恼自己的失态，又舍不得干脆推开她，令他窃喜的是，欧若拉只是长舒一口气，并没有第一时间挣脱他的怀抱。

    缓过气，欧若拉再次仔细闻了闻，然后退后一步，皱着鼻子抗议，“西奥，你换香水了！”

    西奥多疑惑地看着她，自己向来只在重要场合进行装束打扮，他俩仅有的两次共同出席——一年级暑假凯瑟琳的生日聚会，还有二年级暑假的审判会，两次他都没有喷香水。

    欧若拉读懂了他的表情，“你以前不喷香水？”

    “嗯，与你见面没喷过，这是第一回…你不喜欢？”西奥多声音淡定，心里却早止不住忐忑，不确定这一次拥抱……她是不是嫌弃自己了？

    该提前做足准备的！

    “你原来的味道就很好……”欧若拉知道这话听上去多少有些变/态，找补道，“我的五感敏锐，我是说…我更喜欢你之前的味道，”说来说去还是奇怪，她努力狡辩，“当然，我不是因为你的味道好闻才喜欢你……”

    西奥多更恨那瓶碍事的香水了，决心中午回去就给它砸了。

    看着男孩眼里的懊丧，欧若拉知道他一定是为了跟自己见面才特地加了喷香水的环节，她强迫自己忘掉西奥多身上原本有的茶花香气，再次凑到他跟前吸了口气，思索片刻，“不过老实说，你挑的这瓶味道真不错，西奥，在哪买的？我也想买一瓶，以后有正式场合的时候用。”

    “布雷斯的妈妈送的…布雷斯说喷成这样不算浓，”西奥多立刻把哥们卖了，“这瓶今天才开封，回头我送给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当然不嫌弃，”欧若拉立即附和，“去舞会什么的喷香水很正常，我去问布雷斯是哪个牌子，这瓶还是你留着用吧。”

    “不必，”西奥多正在心里立志以后再不碰任何香水和香料，“香水是用来遮盖体味的，既然…既然……”他表情不自然地咳了咳，“那就不需要喷了。”

    “那你介意我用吗？”欧若拉追问道，“我是说万一以后有正式场合的话。”

    “当然不。”西奥多努力保持镇静，争取将每一个问题都回答得完美。

    皮克特叫了两声，揉搓着新主人的头发。

    “我警告你，皮克特，”欧若拉温柔不过两分钟，朝护树罗锅宣誓主权，“你要是敢弄掉他的一根头发，小心我抓你回去喂维德。”

    西奥多不知道维德是谁，估计是只猫头鹰，或者蜥蜴之类的。

    皮克特一点都不怕，朝欧若拉“噗嗤噗嗤”吐舌头，一只爪子小心地将刚刚扯下来的头发藏在身后。

    说到这，西奥多发觉之前的伤感话题不知不觉已经被她岔开，这一次，他主动把事情扯回原点，将那枚装着药剂的小瓶子珍惜地揣在内兜，“谢谢你，欧若拉，无论最后能不能成功…我真的非常喜欢这份生日礼物。”

    “不用谢，”欧若拉眼珠一转，“你已经支付了合理的报酬，不过我希望提升一□□验感……”

    说着，她向前一步，想身体力行地教他该如何拥抱，怎料想西奥多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眼里满是来不及掩饰的震惊。

    “你跑什么？”欧若拉鼓着腮帮子，眼见着图谋不成变成恼羞成怒。

    “没有…抱歉…”西奥多无力地辩解，“我只是不擅长……”

    总有人有些奇怪的敏感点，比如欧若拉六感过人，西奥多则对肢体碰触格外排斥，刚才的拥抱只是一时冲动，他极少主动与母亲之外的人进行肢体接触——即便是父亲，是以每次参与舞会，他都相当苦恼。

    西奥多不希望自己僵硬、死板的动作毁掉欧若拉对甜美恋爱的憧憬。

    自己该练习好再来的，西奥多一板一眼地想，较真的诺特先生大概认为“拥抱”是门可以在书本上找到模板和参考文献的行为艺术。

    “唉，”欧若拉认命地叹气，指着他道，“你先站在那里不要动。”

    西奥多乖乖地站着不动。

    “很好，”欧若拉说，“把手臂张开。”

    西奥多意识到她想做什么，有些抗拒。

    “我的爸爸和哥哥个子都很高，他们经常抱我，”欧若拉用示例说服对方，“我相信你也能学会技巧，西奥，我们不能每次拥抱都带着生离死别的气势。”

    非常中肯、一针见血的评价，西奥多放弃了仅剩的一点点好胜心和自尊心，谦虚地将手臂张开。

    他们之间距离很近，女孩眼里计谋得逞的狡黠没有逃过少年锐利的眼，他突然没那么懊恼了，暗色瞳孔略微收缩，负面情绪完全散开，但依然装作茫然、紧张和一派无知的模样，等待他的小猎物主动投入陷阱。

    “呐，你要做出希望拥抱的暗示，然后一点点靠近，营造出温馨舒缓的氛围，”欧若拉煞有介事地讲解，然后慢慢靠近她的男孩，在鼻尖即将碰触到胸膛时，她略略踮起脚尖，整个人侧过脸半虚半实地靠在他胸前，就像是一位真正的礼仪老师在指导学生摆出正确动作，“等我靠过来的时候，两只手臂可以拢过来…不要太用力……”

    少年的喉结上下滑动，她误以为那是他太紧张导致的。

    西奥多如她所愿慢慢收拢双臂，呼吸间带着克制，他也有些嫌那香水碍事了，轻轻地、努力不被察觉地嗅着她的气息。

    欧若拉觉得西奥多的心跳比刚刚更快，不过她仍旧自以为是地将其归结为他在羞窘、紧张，甚至反过来鼓励，“没事的，不要感到紧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可以先把我想象成你妹妹，熟能生巧。”

    头顶，少年眸光隐忍。

    “好，”他的声音不知道怎的有些低哑，虚心好学地问，“我可以低头吗？可以把手搭在这里吗？”

    他的手先搭在她的肩膀上，又状似无害地滑落腰间。

    “哦，”这会儿的香水味道没有那么浓郁，两只手一上一下环绕在她身侧，属于西奥多·诺特的气息逐渐散发出来，与他本人的清冷气质不同，他的怀抱和呼吸是暖的，将她包拢在臂弯里，欧若拉被雪松与茶花的混合香气熏得迷迷瞪瞪，有些贪婪地悄悄用脸颊蹭了蹭，“唔…可以…只要别太用力——像要同归于尽似的……”

    西奥多记得自己胸前揣着一瓶药剂，怕硌到她便只虚揽着，将下巴搁在欧若拉头上，嗅着女孩发顶的香意，喟叹一般，“怎么舍得同归于尽？”

    欧若拉咧着嘴傻笑，自以为隐蔽，但她哪怕眨一眨睫毛都逃不过西奥多的感官，他继续伪装成纯情少年，苦恼地叹气，“对不起，我…没有经验，希望你别对我失望……”

    欧若拉内心在尖叫，好想把他扑倒！为数不多的道德观告诉她，作为一个女生不能表现得过分饥渴，但她忍不住得寸进尺，“怎么可能？都说了…熟能生巧，这不比练咒简单…多练两次就会了……”

    听出她话里话外的惋惜，西奥多差点笑出来，真想把底下这枚脑袋瓜敲开看看，成天都在琢磨些什么？

    想到头顶上还有枚“电灯泡”，西奥多率先松手，他已经调整好表情，矜持而配合地点头，“好，以后多练练。”

    看着对方坐怀不乱的模样，欧若拉被美色迷得颠三倒四的神智略微回弦，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一切看上去又再正常不过，甩甩头，只留鼻下余香证明刚刚的温存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