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诉衷肠”

    再说欧若拉这头,她借尿遁磨蹭片刻,躲在当初暴打巴多克的女盥洗室,脑补着可能出现的诸多状况,奈何线索太少,她最终打定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先发制人!

    “咦?”走回教室门前时,她突然看到些不同寻常的事物。

    欧若拉在门外的动静吸引了西奥多,他拿上两人的东西,顺路走到屋外。

    “怎么了?”他问。

    欧若拉托着两件外套,还有一张显眼的字条,“辛尼斯塔教授请我们去天文塔看英仙座流星雨,她说帮咱们跟弗立维教授请了两小时的假,我们需要在一点钟之前赶回去……”

    “午夜之后?”西奥多瞧着她的黑眼圈摇头,“不行,明天上午满课…早晨连堂草药课,午餐前还有节魔药小课。”

    “可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欧若拉郁结,今晚不可能有英仙座流星雨,她已经猜到是谁暗中帮忙,这个呆子不是要表白吗?教授们都帮忙开后门了,他临阵退缩?

    “我们可以长话短说。”西奥多解释,不仅要长话短说,还要尽快说。

    ——神他妈长话短说,这事能短说吗?!芭布玲在小本上给诺特画了一长串叉。

    欧若拉疑惑了,莫非她打一开始就理解错了?

    西奥多知道有教授在暗中观察,意识到措辞不妥,大声弥补道,“不过既然辛尼斯塔教授发来邀请…我们可以去天文塔长话短说。”

    “哦,”不需要纠结该怎么回复表白是好事,欧若拉却蔫蔫的,“好啊,走吧。”

    小姑娘抱着教授们准备的两件厚外套,兴致缺缺地走在前边。

    西奥多试图哄她开心,“今天的晚课怎么样?”

    “挺好的,这是我上过最有趣的一节课!”欧若拉不想将喜欢的人吓跑,重新打起精神,几句话把课上的事描述了一遍。

    两人很快到达天文塔的宽敞平台,这会儿临近宵禁,学生们都回宿舍了,晚课的仪器、图纸和桌椅整齐地收拢在教室角落,除了场地中间不可移动的大型行星仪,围栏旁只有一架观星望远镜,临着开放式落地窗边缘的大理石台阶上铺着毛绒坐垫,不搭调的矮脚茶几上摆着壶嘴蒸气飘飘的瓷壶,还有配套的几只陶瓷茶杯。

    今夜天空晴而无云,微风凉而不刺皮肤,即便没有流星雨,也是观看星象的绝佳天气。

    时间仓促,场地却布置得精细,二人深知教授们的用意,他俩都不是把感谢挂在嘴边的人,只在心中记下这份温暖。

    “坐。”西奥多把书包放到一旁,主动拿过两件外套,小的那件披在欧若拉身上。

    绅士有礼的动作,少年做起来格外自然,优越的教养仿佛是刻在生命里的一部分,手也没有乱摸乱动,瞧得暗处的辛尼斯塔忍不住点头。

    “欧若拉,我有重要的事和你商量。”西奥多知道一旦午夜过后,知更鸟快讯的校外编辑就要整理当天的投稿,他佯装与欧若拉说话,顺带告知藏身暗处的天文学教授,然后施了隔音咒。

    商量?看来是正事,欧若拉洗耳恭听。

    “欧若拉,听我说,你给达芙妮写的那篇论文绝对不能流传到校外,”西奥多肃容道,“你写的内容太具有启发性,我看了两遍,从中想到一些道理…一些连父亲都不知道的魔法理论,一旦传到校外,我怕……”

    “放心,西奥,已经有人插手这件事了,校报不会报道详情,论文也不会外传,”欧若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率先抛出定心丸,见西奥多仍皱着眉,她笑着指了指他的书包,“别急,为什么不再看看那份论文呢?”

    西奥多心头一动,翻出魔法史书,他先前把论文拓本夹在了教材书页里。

    没了。

    西奥多翻遍整个书包,几小时前还在包里、甚至记满笔记的拓本不翼而飞,他怀疑自己把东西落在了魔法史教室,随即又否定这个猜想。

    欧若拉既然这么问,她就有把握那拓本会消失。

    想到这,西奥多忽然发觉自己想不起论文的具体内容了,那是种上一秒还想得明白、转头间突然就记不清的茫然感。

    西奥多对自己的记忆力有绝对自信,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有人对拓本动了手脚。

    好大的手笔,他忍不住咋舌,“全校的拓本…还有看了拓本的人,都会这样吗?”

    “对,不是我做的,是邓布利多和卢平做的。”欧若拉承认自己昨天写这篇文章时只考虑了胜负,对文章可能产生的影响欠缺思考,直到邓布利多派米可给自己传信,她这才和西奥多一样感到后怕。

    联系欧若拉时,邓布利多不止提出了问题,还顺道把麻烦解决完了。

    他的解决办法很简单,只需要卢平给原版论文施展一些咒语,复制出的拓本可以定时消失,对外解释成批量复制咒出了岔子,这样既可以避免公开禁止外传令有心人起疑,还能让部分细心的孩子提前领悟更高级的魔法理论,超出时限后,论文内容会在学生们的记忆中逐渐模糊,只有真正化为己用的人才能记得自己领悟出的道理。

    这个主意有风险,若换做欧若拉,恐怕她不会顾及任何“有缘人”。

    女孩从衣兜掏出一卷羊皮纸递到少年面前。

    “这是…你给达芙妮的原稿?”西奥多扫了一眼,赶快合上羊皮纸,将手稿还给她,“我的记忆不安全。”

    “不会大脑封闭术?”欧若拉接过手稿。

    “会,但假如我猜的没错,大脑封闭术也与情绪相关…如果他的复活是定局,那么我的记忆不安全,”西奥多坦诚道,“我不相信自己会冷静地面对他。”

    “现在的你做不到,现在的我也做不到,”欧若拉将茶壶周围的一枚茶杯翻转过来,为西奥多倒上一杯热饮,“但你要知道,那个人现在还没复活。”

    ——起始点落后不可怕,只要加快进步速度,终点亦是新的起点。

    西奥多心念微动,“话虽然这么说,但我知道,我还差得远。”

    欧若拉赞赏地看着他。

    小阿姨徐媛是妈妈的监护人兼导师,同样的,她也是欧若拉和沐炎的人生导师,徐媛曾经对他们说过,碍于生理与社会因素,男人与女人的思维方式有很大不同,多数男人倾向自我肯定,多数女人趋于自我否定,这导致男性普遍比女性自信、张扬、善于掌控,而女性谦逊、细心、甘于厚积薄发,实际上,这些特质利弊兼具,越是成功的人越懂得压抑“天性”,取异性之所长、弥补己方短板——强大的男性身上具备成功女性的闪光点,卓越女性身上也有优秀男人的影子,于是,谨遵此类教诲的兄妹俩,沐炎沉稳、体贴、懂得韬光养晦,而欧若拉坚强、不拘小节,擅长驾驭和主动出击,对他们而言,性别不是定义或局限。

    那么西奥多呢?短短时间,他能够从一篇论点新颖但论述浅显的文章中领悟出重要道理,这样不凡的成就若放在其他男生——尤其是出身高贵的男生身上,比如修或德拉科,且不说她是否需要反过来耗费心神说服对方不要对外暴露,他们的尾巴这会儿估计已经翘上了天,更不可能说出“我不信我自己”、“我还差得远”一类话。

    这不只是心智上的差距,贵有自知之明,不会死要面子,时刻思考、时刻提升……欧若拉竟在西奥多身上看到自己哥哥的影子,倘若生在自己家,想必西奥多的成就不输她和沐炎。

    这样的人,哪怕做不成恋人,也是欧若拉心目中最合拍的战友。

    不过,欧若拉捕捉到一些有趣的细节,比如他在字里行间透露出对亲生父亲的疏离与不信任,再比如他不仅知道伏地魔会复活,还清楚自己将直面战争、直面黑魔王,西奥多的态度不像打算逃避,那么他想如何应对?

    欧若拉放下羊皮纸,动手为自己斟了杯热饮,不喝,只捧在手心暖着,袅袅蒸气遮掩得她的脸色不甚明晰,“说说看,假如黑魔王不日就要复活,你有什么打算?”

    西奥多神情一紧,明明浪漫闲适的气氛,他竟生出一种参与毕业面试的错觉。

    “我打算……”少年舌头回了个弯,反问道,“这是考验吗?”

    “按照中文讲,诺特先生,你刚刚呈给我一份‘投名状’,意思就是…入伙宣言,”欧若拉用眼神指了指茶几上的手稿,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但是,它也可以是一份合作草案。”

    欧若拉原本把诺特安排成关系户,战争来临,他、甚至他的父亲都可以在自己的庇护下安心躺平……但是,万一西奥多不愿意躲在她身后呢?平心而论,欧若拉做不到依附他人,那样的生活即便安稳,活着也不开心,或许对他来说同样如此。

    ——好嘛,彻底跟表白没关系了,西奥多心想,这是叫他在面试和洽谈里二选一咯。

    “我还没有明确计划,”西奥多快速调整好心态,轻轻摇晃瓷杯,“不过,看样子你已经有完整计划了。”

    “没错。”欧若拉且不多说。

    “是否方便询问…你给自己定的期限是什么时候?”西奥多停止摇晃,等着杯中的水面平静下来。

    “明年,这个学年末。”欧若拉脸颊陷下两个小拇指甲尖儿大小的豆豆坑。

    ——他倒精明得很,不问伏地魔什么时候复活,只问她给自己定的最终期限在什么时候。

    西奥多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十个月,居然只有十个月……没想到安全期只剩下这么短,少年心中生出浓重的危机感,他忽然明白欧若拉每天为什么要那么拼命,换成自己,他也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瓣用。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问问,”见那蒸气变少,欧若拉给他的杯子升了些温度,“等我这边陆续安排妥当,也有你的一份。”

    “这是‘入伙’吧。”西奥多勉强笑了笑,执杯喝了一口,有暖流缓缓入胃,熨贴着全身的毛孔全部通透开,他不愿沉浸在令人心失警觉的惬意中,掌心平贴在冰凉的桌面上,任由刚刚升起来的温度再次散了去。

    两人沉默了会,他又说,“可我更想跟你合作,欧若拉,如果鸡蛋全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太沉了。”

    他不愿躲在她身后做那个坐享其成者,眼见自己心仪的女孩奔波操劳。

    对于这个答案,欧若拉不感到意外,随着两人交流越来越多,她发现西奥多·诺特愈发令人着迷——他尊重自己的隐私,不会因为好奇、算计或缺乏安全感而试探她的计划。

    “你不好奇吗?”她对他好奇极了,“在我的计划里,我没有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但你只有一个,不是吗?”西奥多指出要害,“除了伏地魔,你需要面临其他更大的威胁。”

    “你叫他伏地魔?”欧若拉把一口没喝的热饮放回原处,“你父亲在家也是这么称呼他的?”

    察觉失言,西奥多沉默不语,将杯中饮料一饮而尽。

    欧若拉又笑了,她再次倾身为他斟满,“放心吧,今晚的对话将绝对安全,等忙完这段时间,我教你东方的大脑封闭术,还有之前欠你的隐身咒。”

    少年紧绷的身躯倏而泄了气,他头一次像个真正的十三岁孩子那样,双手托腮,闷闷地说,“你总是滴水不漏…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没有滴水不漏,西奥,五个月前我还在你的宿舍哭鼻子,”欧若拉豁出一张老脸安慰挫败的少年,她的声音清柔悦耳,“至于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因为我喜欢你啊,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少年傻眼了,两眼发直的模样要是让布雷斯瞧见,八成会嚷嚷他被格兰芬多的纳威·隆巴顿夺舍了。

    西奥多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慎之又慎、反复琢磨,困扰辗转难眠数月的事,居然就这么被她点破,如此轻巧,如此自然,她没有娇羞脸红,除了面部表情,他的心跳也只是快了须臾,完全没有想象中那般语无伦次、彻底丧失思考能力。

    “哦,”西奥多开始破罐破摔,“你喜欢我,所以你对我好,我也喜欢你,但是我根本没机会对你好。”

    “有啊,”欧若拉指着倒在地上的书包,“你看,原来我不带书包的,就是为了给你表现自己的机会,我现在天天拿书包。”

    “我是想过做你的男朋友、做你的未婚夫,也想过做你的丈夫,但我从没想过做你的家养小精灵,”西奥多真心实意地说,“所以叫我做点其他的吧,欧若,动脑子的,或者只有我能做到的。”

    “也是,”欧若拉及时道歉,“是我没考虑周到,抱歉。”

    “不是你的错,”西奥多拍了拍无辜的书包,“虽然我的力气没你大…但我很乐意替你拿东西。”

    “那我继续带着了,”欧若拉点头,“麻烦你了,西奥。”

    互相客套完毕,两人依旧保持着体面的社交距离,一时相顾无言,尴尬之余,只差拍手大喝一句“今天的夜空真好看”。

    表白能表成这样?躲在行星仪底下的辛尼斯塔要是能听见他们这番“互诉衷肠”的对话,说不准会直接从天文塔上跌下去。

    这不争气的嘴,西奥多暗自懊恼。

    这碍事的桌子,欧若拉使劲掰桌角。

    吧嗒一声,实木茶几硬生生被女孩徒手掰断一个角,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旁边干瘪的书包。

    场面更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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