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一行人推着商队之中最后一辆货车行在山道之上,祁连山上山道崎岖,若是寻常时候,杨沫断不会选择走这条路,好在商队里三十来个人有二十二人是行伍出身,且她带上的商队十来人有七八个都是学过武之人,这等事对他们来说算不上太苦的差事。

    从这里可以远远望见朔方城的城外,突厥的兵马已军临城下,而他们此行正是为了避开突厥的军队。

    因为时间紧张,杨沫带上的货物只有原定的一半之多,加上北戎心怀叵测,车里大多都是些没那么值钱的布匹。

    尽管如此,蒋先生依旧颇为担忧地望着前方的山路,苏蔺如从前头缓了下来说道:“咱们车重,只怕下山没那么好办,祁连山外坡可是出了名的陡峭。”

    杨沫神色平静,从身后的包袱之中取出几十个香袋,这是她离开朔方城时叫城中的医馆照着云大夫的方子配的:“寻个缓坡,咱们从林子里走,这些香袋就麻烦苏兄分给兄弟们了。”

    “车辆的夹缝之中我洒了不少药粉,入林之前你们寻一些稻草用烟熏上一熏,如今想从塞北往草原走,只能绕这一片山脉了。”

    朔方城外地势开阔,北门外有突厥大军虎视眈眈,东门之外的山坡多为缓坡,即便是往那里绕行也极易被发现,他们一路从西门而出,绕到了西北方向的这一处祁连山,只要走出了这一片山脉,外头便都是大片的平原之地。

    车队一路行到了山腰处,蒋先生他们对塞北这片土地极为熟悉,她骑着马在队伍最前头,此时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再往上走便不好往下了,从此处咱们便要走林路了,各位兄弟劳累些,且打起精神,林间比起山道恐怕要更难走些。”

    蒋先生无论是在商队还是在军中皆说得上话些,杨沫便叫她在最前面带着人走,而她和苏蔺如在队伍最后方断路。

    杨沫跟在商队后边,跟着一道下了马,苏蔺如跟在她身侧,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了一个面巾,上头似乎还有药水的气味,杨沫颇为疑惑。

    苏蔺如说道:“祁连山多瘴林,这里的林子每到夜里就会起瘴气。”

    杨沫思索道:“先前从未听过……”

    苏蔺如道:“这件事情城中的老猎人,还有我们军中巡逻的哨兵,以及将军他们都是知晓的,只是为防范胡人,没有告诉大部分人。”

    杨沫心道也是,若是人人都知道了,那胡人带兵从林中穿行而过,这还如何防范?

    她一手接过面巾,面巾上头药水的气味并不刺鼻,反倒还有一股子清香,将面巾收入布袋之中,杨沫他们一行人正式踏入了山林之中。

    此处的林子极密,高大的云杉和侧柏将此处的天光遮的密不透风,所有人的视线似乎一下子便暗了许多,前几日落下的积雪,此地林间既泞又松,所有人不得不小心的注意脚下的路。

    苏蔺如的队伍里有一人原是巡逻兵出身,对于此地的地况很是熟悉,他跟在蒋先生身侧,带着商队里所有人往密林深处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渐渐起雾,杨沫所在的队伍尾端已经看不见蒋先生他们的人影了,在苏蔺如的示意下,杨沫从袋中那处了那方面巾裹在了脸上,而商队里其他人也都被苏蔺如的人分了那种沾了药水的面巾。

    林中的迷雾逐渐浓重了起来,雾中似乎还散着什么奇异的香味,杨沫几乎快要看不见前方那辆马车的影子了。

    前方隐隐传来骚动,杨沫皱了皱眉,就听到身侧苏蔺如冷静的声音:“林中已开始起雾,我们的队伍不算短,若是再往前走,恐怕会有分散的可能,大概是要原地扎营了。”

    随着苏蔺如话落,队伍果真停了下来。

    军中那二十人熟练的从商车的车舆中掏出了一块布罩将商车都裹了起来,随后从身上掏出一个药瓶,在所有人休息之处的周围撒上一些,所有人都三五个聚到一起,一个接一个轮番值夜,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夜间的山林比之白日要安静许多,稍有一些动静就能被人听得一清二楚。

    杨沫他们此处是四个人坐在一起,身前的篝火不算大,但勉强也算能取一取暖,除了杨沫和苏蔺如,另外二人都是商队中的人。

    其中一个是一个叫罗中义的青年男子,他是罗老在塞北的家人,也在他们商队之中做管账的活计,为人老实,也不爱说话。

    另一个是一个叫莫年的青年,年岁不算大,二十来岁,他比起罗中义则要啰嗦许多,平日里在商队之中便是做的同客人交涉的活计。

    眼下大概是因为裹了一张药水浸过的面巾,莫年耷拉着眉眼,很是没精神的看了杨沫好几眼,最后实在憋不住了说道:“东家,这面巾非得戴着吗?难不成得戴一夜吗?这也太憋屈了,我都快喘不过来气儿了。”

    杨沫说道:“此处瘴气危险,若是不带着,若是出了什么事,恐怕没人能来替你收尾。”

    听见这话,莫年憋屈地抱紧了自己,闭上了眼睛。

    若是寻常时候便也算了,哪怕他因为吸入瘴气倒下了,商队也不过是多带一个人,大不了就放在车上,但是他们这一回是往北戎而去,一路上多危险,出发之前杨沫同商队的每一个人都耳提面命过了。

    苏蔺如轻声说道:“林将军对塞北的情况了若指掌,月前塞北之中混进了胡人的人,将军便叫我们这支往北戎而去,另一支队则往此处而来。”

    杨沫不解地睁眼,看向了正看着她说话的苏蔺如,实在不明白苏蔺如为何要在此时说这番话。

    杨沫问道:“此话何解?”

    苏蔺如道:“八十六队的人原先在此地发现了一些脚印,只是林中本就有山狼和大虫出没,那些脚印压在乱草纸上,他们只道是林中的兽类,眼下看来却并非如此了。”

    听到苏蔺如这话,杨沫打起了精神,她自然知道苏蔺如不会平白无故的就说这话。

    前几日连绵的大雪,叫林间的大部分地面都覆上了一层厚雪,而林间的树上更是或多或少的积着碎雪,夜风一动,便有窸窣的碎雪落到地面之上。

    迷雾之中的火光朦朦胧胧,风中传来的只有商队众人或轻或重的呼吸之声。

    杨沫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异常?”

    苏蔺如道:“脚步声。”

    杨沫噤声听去,可并未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身侧的苏蔺如已经站了起来,他的步子极轻,若不是他就在杨沫身侧,杨沫还当他没有任何动作。

    只见下一刻,苏蔺如如同鹰隼一般袭入林间,腰间的刀光如同寒芒一般,晃过了杨沫的眼睛,他瞬间就消失在了迷雾之中,而前方商队之中,也陆陆续续有拔刀的声音响起。

    趁着林间稀疏的月光,杨沫只能隐约瞧见刀刃的反光偶尔在林间响起,随后不远处的密林之中响起了短兵相接的声音,几乎此处所有的人都睁开了眼睛,紧张地望着林中声音传来的方向。

    随着一声爆响,林中的动静逐渐的消停了下来,过了一段时间,苏蔺如便拖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往他们这处走了过来,而其他的方向也隐隐传来拖行之声。

    杨沫当即起身,皱着眉头问道:“这些是何人?”

    而不必苏蔺如解答,随着他的靠近,杨沫便知晓了他拖过来的到底是什么人,那人穿着一身汉人的甲胄,却编着胡人的发式,那人脸上裹着一张十分粗糙的面巾,双目赤红,还喘着粗气,显然不太正常。

    而此时苏蔺如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北戎之人。”

    杨沫一惊,靠近仔细打量了一番,却遭到那胡人冲着她嘶吼地一声,而她也看清了那人耳上确实没有耳洞,而他甲胄里侧的衣领为青蓝色,显然是北戎军制的服饰。

    苏蔺如道:“我和队里的人在林中抓到了六个北戎的活口,他们个个目色赤红,呼吸极重,显然他们带的面巾效果并不出众,已中了此处的瘴气之毒,还不知道他们派进林子里的共有几人。”

    杨沫问道:“可还问的出来?”

    苏蔺如:“恐怕很难了,我们此行带的瘴毒的解药并不算多,且此毒清起来要不少时间,我们没功夫等他们好起来问出消息。”

    苏蔺如没说的是,这些人恐怕清醒过来也不会告诉他们什么实话,他如今没有就地处理这几个胡人,也是担忧这样的夜里,若是鲜血的味道引来了林中的野兽,如今这林中满布迷雾,恐怕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一旁的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莫年听到苏蔺如的话,突然间呼吸急促了几分,双手紧紧拉着面上那条浸了药水的面巾,满目皆是紧张之色,他看向杨沫:“东家,救我!”

    杨沫这才发觉,莫年脸上的面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扯松了许多,如今许是紧张,他并没有重新系紧,叫杨沫发现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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