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苏蔺如。

    她早该想到是他。

    先前沈书说起苏蔺如的时候,她并未问过苏蔺如投军投去了何处,但如今想来,还能在军中混出头的,也就只有这朔方城的镇塞北军了。

    再次相见时杨沫正蹲在她们商队在塞北的库房里,将那些以前压了许久的货物从底下扒拉出来,那些前来下套的北戎人并未点货,付了定金,留下玉牌就走了。

    只是这几个库房里繁杂的货物太多,又太久没有归整,那会儿她正搞得灰头土脸的,还没有将想找的东西全部找出来,却突然听见库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大门一下打开,扬起一地的灰尘。

    杨沫乍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库房门前,手里还提着一个个子不大的小孩儿,正在他手里拼命挣扎,声音还有些耳熟:“你放开我!我才不是贼呢!我是来找我家大人的!”

    随后是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不是贼难道我是贼吗?”

    随后杨沫就看见小八方被苏蔺如抓在手里,正对着他拳打脚踢的样子,只可惜小八方手太短了,苏蔺如将他的领子一把拉开,就足以叫八方够不着他了。如果杨沫不加以阻止的话,恐怕他们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杨沫疑惑开口道:“苏……蔺如?苏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蔺如叹了一口气,放开了小八方,还遭他踩了一脚,好在他也不准备跟一个小屁孩儿计较:“你如今该叫我苏队长,任镇塞北军八十五队队长。”

    镇塞北军的队制同其他几个边防的军队不同,镇塞北军有一支军队,百人一队,共有百队,这些小队的队长便是寻常军队的百户,只是与他们不同的是,这个总计万人的军队通常被林小将军用在战场上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他们的编制也不在寻常军队的编制中,但训练时通常都是大家一道的。

    “我奉林将军之命,前来同杨老板报道,从今日起,我便是杨老板这只商队一个普通的护卫了,跟着我们一道出关的便是我八十五队的队员,我从其中挑了二十人。”

    杨沫确实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苏蔺如,杨沫沉思了片刻道:“二十人,可替我商队中原本雇下的镖师和运货的伙计。”

    “出关?”

    小八方的声音响起时,杨沫才察觉到小八方还在这里没有离开,小八方眨了眨他那双好奇的眼睛问道:“姑娘你们要出关?那大人呢,大人也同你一道吗?”

    提起沈书,杨沫骤然想起他那个不明不白的道别:“沈书没有回去京城吗?”

    八方摇了摇头:“洛大哥将我送来这里的,说让我在这里等大人回来。”

    闻言杨沫皱起了眉头,她想起了先前两回看见的沈书手里的那几封信,原先她还以为那是鸿胪寺送来催他回京的,只是眼下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且看小八方的状态,他甚至不知道他家大人如今去了何处。

    小八方看着杨沫,可怜兮兮的问道:“姑娘,我能同你们一道出关吗?”

    杨沫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你可以留在将军府或是校场等他,卫鹤会同你一道等,哦,卫鹤是你家先生还没有收进门的徒弟。”

    眼见着八方还想求情,杨沫索性不归整此处库房了,带着他们两个回了校场——如今卫鹤和蒋先生闲下来时都会在那里。

    小八方被杨沫强行留在了卫鹤和秦将军那里,秦将军显然很高兴有一个比卫鹤年纪小的,还没有经过调教的小孩儿过去,只是很可惜的是,这小孩儿同样经过了沈书的荼毒,如今也不愿拜别人为师。

    而蒋先生和苏蔺如则跟着杨沫站到了校场的最边上。

    此处虽然同样位于校场之中,但距离秦肖他们所在的校演台有着一段不短的距离,训练场上将士们嘈杂的声音将他们此处的讨论声完全盖了过去。

    蒋先生仔细打量了一眼苏蔺如道:“这就是林珏说的那位能文能武的队长?”

    “听闻你们小队先前被林珏派出去了?”

    苏蔺如看着杨沫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如果杨姑娘愿意同我讲一讲你和沈书之间的事。”

    杨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苏蔺如道:“罢了罢了,将军唤我们去打听北戎那处的消息了,若不是前几日大雪,我们年前便能回来了。”

    杨沫手指按着衣袖,轻轻揉搓:“北戎,什么消息?”

    苏蔺如道:“听说北戎的扎伦可汗并不在王庭,但也不在草原的那几支部队里,他和北戎那位颇有野心的年轻可汗是一母所生。”

    扎伦可汗,便是北戎察合大可汗的亲弟弟。

    杨沫想起了先前在新音坊看见的那个北戎青年。

    “那人可是肤白,喜带银饰,编发,长至腰际,耳后还有一处疤痕?”

    苏蔺如一愣:“你怎知……?”

    杨沫轻声道:“恐怕这次在老于那处指定要我们商队送货的人,就是这位扎伦可汗的人,说不准就是这位扎伦可汗本人。”

    蒋先生道:“他们指定要我们商队,恐怕对我们商队的人多少会有些了解,要换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本就想着等苏队长一到便与你们一道说,昨日老于托人传信了。”

    杨沫惊道:“发生了何事?”

    蒋先生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玉牌的做工不算精细,甚至比起塞北玉雕师傅手里的那些玉牌,可以称得上是有些粗鄙,只是玉牌用料极好,上头刻着“北,铁勒部”四字。

    而铁勒部,即为北戎的王族部落。

    蒋先生说道:“老于带着人那天第二日就装作商队的样子拿着那块牌子出关去了草原,被北戎的人马拦在了草原之上。”

    很显然,就如同方才蒋先生所说,北戎人指明要杨沫的商队前去喀玉城,自然是对他们商队有哪些人是有所了解的。

    杨沫看向蒋先生:“看来即便将军不拦着我们,这回北戎也是有备而来,将军可有说,何时能出关?”

    “你们果真要出关?”

    还没等蒋先生说话,杨沫的身后突然有人出声,她转头看去,就瞧见卫鹤同小八方一道过来了,他皱着眉头,满脸都是不赞同之意。

    卫鹤紧紧盯着杨沫,颇有些为难,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沈大人离开之前交代的那种要紧的事情,应该算吧,毕竟这都要出关了,一个姑娘家,跑去那等满是蛮横草原人的地界,该有多危险?

    卫鹤道:“外头那般危险,为何要出关?”

    苏蔺如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几眼卫鹤,随后听见杨沫自然的说道:“我是商人,出关自是为了做生意。”

    卫鹤立刻道:“可沈大人还未回来!”

    随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嘴。杨沫见状眯了眯眼,她总觉得卫鹤这小子跟着沈书不知道瞒了她什么事情。

    “沈书同你说了什么?”

    卫鹤道:“什么也没有说!”

    大概是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若是被拆穿了,他恐怕这辈子都别想拜沈书当他武艺的教习师傅,卫鹤立刻转身往自己往日里避之不及的秦肖那处跑去,还顺带拉走了八方,似乎这短短一小段时间里,这俩人已经混的很熟了。

    杨沫看着那二人狼狈逃窜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像是忽略了些什么。

    苏蔺如突然开口道:“再等两日,是最好的出关时间,每年的元月初五,北戎王庭的人会离开喀玉城,回到草原的牙帐祭其先祖,于十五回到王庭,在那日入草原,无论你是不是外来客,草原人都会有所宽待。”

    杨沫将那俩人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转头问道:“那岂非有十二日的时间可作准备?”

    蒋先生接过了苏蔺如的话头:“并非,我明白苏队长的意思了,我们要尽量在初五或初六过关,那十日是我们的机会,全身而退的机会。”

    杨沫当即明白了蒋先生的意思,可若是如此,他们的时间就十分紧张了。

    就在此时,专属于镇塞北军的战鼓响起,外头的城墙之上传来,战场的号角声在他们耳边响起,城北的烽火台上已经燃起了焰火,校场里所有训练的士兵一致地往那处看了过去,早已混进士兵当中的林珏,以及校演台上的秦将军一道沉着面容往外头赶去。

    苏蔺如毫不犹豫地跟着林小将军一道往外跑去,杨沫同蒋先生对视了一眼,随即也放下他们方才还在讨论的事情,一道往外跑去。

    而留在此处的周将军将那些略显慌乱的士兵安抚下来。

    此刻的城墙之上,林珏已穿上了他将军专属的甲胄,同秦肖一道站在城墙之上,往外头看去,杨沫和蒋先生,以及苏蔺如站在城墙的角落。

    朔方城外遥远的地方,属于胡兵的马蹄声在草原之上纷至沓来,蹄下尘烟四起,而他们此处只能遥遥望见一点隐秘的烟尘。

    传讯的讯兵正跪在林珏和周将军面前,满脸沉痛地汇报着前方的军情:“将军,来的是突厥的军队,预估大约有十万人众,我们的人被那突厥的蛮子斩杀殆尽,只有我一个人从巡地逃出前来汇报。”

    林珏不复先前嘻嘻哈哈的样子,沉着一张脸同那讯兵说道:“我知道了,等此战结束,我会叫人去前方将我们同胞的尸骨带回来。”

    随后他回头望了一眼蒋先生的方向,眼神深的如同黢黑的海底,却只转头同秦将军说道:“突厥此袭,恐怕是因为京中那桩刺杀的案子,那位使者恐怕将此事完全扣在了我们大周的头上。”

    “如今我们城中还有八万的将士,等周将军点兵前来,先叫他们火油准备。”

    而杨沫,不再听林珏同秦将军安排战事,她拉着苏蔺如和蒋先生走下了城墙,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战场,此事始于北戎,自然也要在北戎终结。

    无论她们手上的商货齐与不齐,她们今日,就要从塞北出发。

    城下的普通百姓,所有听到号角之声的人都从屋中走了出来,或老或少,每个人都沉着一张脸望着城墙的方向,他们眼中有着信任,也有着难过。

    所有人都知道,战事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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