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温，他过来了。”程琂拉开窗帘，绕到办公桌，把水被递给江温，没什么精神走回沙发上斜斜挨着，想起贵立的话，四周打量，嗯？他们搬得那么的干净吗？

    之前阿姨和叔叔在这边置办许多东西，江温退房后就塞到画室来，现在恰好用上便都搬走了。

    佳之一脸困倦走过来敲门：“琂姐，有人送样品来，我把他们带到会议室了。”

    “嗯。”程琂看了眼他们两个，拿起手机去会议室，这几日行程很赶，除了找房子，还挑了个价格适中的10人小厂，承包原店产品，后期送货上门直接质检发货就行。

    ——会议室。

    几个新样品刚拆出包装，和原样一起摆放，经一翻比较，部分细节复刻还有些不到位，她拍照重点画出，将几处需要改进和注意的要求写样纸卡。

    “林老板，你回去教人把这几个地方改了再拿过来审，审完没问题，我们立刻签约按样批量生产，辛苦你们。”程琂淡笑把样纸递给林冲，继而：“改要多长时间？”

    “1-2天，改好尽快给你送过来。”林冲将样品装回箱子，带着人准备离开，扬了扬手机：“我们先回去。有问题再联系。”

    程琂陪同将他们送到电梯，彼此客气几句，等关门后，她看了眼时间，回去画室。

    阿涛半蹲拉尺在画室里量办公桌的尺寸，比划大约位置，计算塞下两张的地方。

    江温跨上双肩包，抬头，向刚进的程琂招手，俯身替她系上米色围巾，极为自然拉起她的手，边出门边交换行程。

    程琂出门前，想到什么，笑了下，调回头给贵立说一句。

    被点名的贵立，赶紧点头，总感觉她在笑他。

    ——广市中图书馆。

    落座于江边广场，面向城市建设标志塔，与周边文化大厦一体，藏书七百多万，座位近三千，连电脑设备都有上千台，三层南楼藏书籍需安静，北楼却为休息处，适合谈事情。

    一小男生长相稚嫩，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站起来摆手示意。

    程琂和江温坐在男生对面，这便是江温提起要兼职工作室的校友，人如其名，很活泼的性子，任郎，几乎没有多余的寒暄，单刀直入，各自摆起设计稿和草稿纸，针对设计理念与方向，展开工作。

    程琂没有打扰他们，自行找了本营销法的书，静静在江温身侧待着，偶尔遇到一些有用的，拿张白稿纸记下来，耳边传来任朗那道雀跃的声线，断断续续，后面演变极度兴奋，好似有使不完的劲，新想法仿佛源源不绝，很难忽略他的存在。

    她忽地望向江温，愣了愣，缓缓移开视线，透过落地玻璃看向对面的广市塔，勾起一抹笑意。

    想着，挣钱给他买一块表。

    嗯，再买套西装。

    身侧的江温从容面对心潮澎湃的任朗游刃有余，他虽哑，却没有让气氛紧张。

    他套了件带帽卫衣叠穿件米色大衣，将帽子取出放大衣外，搭配黑色直筒裤与休闲的鞋子，挽起袖子到手肘，唰唰往纸张上写字回应任朗的话，周身气质仿似浑然天成。

    若任朗是色彩斑斓的油画，鲜活色调让人眼前一亮，江温便是冷色调的丹青，幽远静逸，需细细赏其中不尽之意。

    任朗有了新想法，抱着一堆稿纸匆匆离开，江温陪程琂去还了书再走，途中，程琂拉着他进了家文具店，看上了个电子写字板，似是最新款，四方大小如A4纸般，写过的字按下按钮就可以清除，充电可持续12小时。

    可价格略贵，159。

    于他们而言，算奢侈，江温礼貌还给店员，牵着程琂出去，毫不心动，指着手里的本子，无声笑笑：“我有它就够了。”

    程琂不甘心回头望了眼，走远了，心里还盘算着要买一个。

    简单吃过午饭，两人在地铁口分开，程琂去见乔立富，江温去银行办贷款，他们笃定的往反向的地铁列车出发，彼此都没有回头。

    ——牛肉拉面馆。

    他们本约了家咖啡店，乔立富临时改到公司楼下的面馆见，程琂进店时，已经过了午饭点，只剩两桌在吃，乔立富还是老样子，西装革履撸起袖子坐在门口那位置，扒着碗吃的特香。

    程琂往他对面坐下：“乔总。”

    “嗯。”乔立富端起面碗，三两下挑完面，埋头哆嗦两口汤，整个人舒坦多了，驱一身寒气，抬头：“吃点？”

    “我吃过了。”程琂摇头拒绝，那么久没见，不欢而散那一幕仿佛在昨日，没料到这一走就有了年份，现在面对他远不如他那般自然。

    乔立富放下筷子，抽纸胡乱擦了把：“病治得怎么样了？”

    “控制还可以。”程琂一愣，摸不准他什么意思，也不多说。

    乔立富往椅子上靠，打量她一番，点头：“看着状态还不错啊。”

    “程琂，人要饮水思源啊。”

    “自然，乔总那些年对我的帮助，我记在心里呢。”程琂闻言，吊起心来，好似血液沸腾，回到那种需要时时揣摩当初。

    乔总嗤笑一声，向来直接：“我不找你，你会找我吗？”

    程琂笑笑：“没来得及，我刚回来。”

    “哦，火了一把，也不见得你记得我，你这话多少掺点水分吧？”乔立富拎着牙签筒，倒出一根，剔牙，咽下去：“你别用我们对客户那套来兜圈。”

    “一张照片几句话，账号粉丝八十多万的人坐在我面前，电话信息没一个，知道你回来，还是从网上看的。”乔立富慢悠悠拿手机打开刷了下，没更新：“你给我搞今时不同往日那玩意是吧？”

    “乔总，你这话都快在太平洋绕一圈了，硬按个什么不思源，不同往日的名头给我，你看我背上有没有你那口锅？”程琂笑吟吟看着他。

    乔立富把手机往桌面上一盖，摆起臭得要命的脸色，恶狠狠盯了她一会，她还是坦荡稳当，没有半分怯场，忍不住露馅，噗嗤一笑，紧接着哈哈大笑，面馆充斥他的声音。

    “好，有长进，都敢这样跟我说话，现在真一点都不怕我了？”

    程琂摸摸掌心的汗：“……”

    一会讥讽，一会板脸，一会大笑，你看看你精神像正常吗？

    乔立富的笑说收就收，以一个商人的态度看着她：“回来吧，副总那位置还留给你。”

    程琂心中诧异，辨认他的态度，不像开玩笑。

    总公司副总的位置竞争激烈，现在还留着？

    “坦白说，这世道有钱还怕找不到人？现在我要多少大学生能没有？要野心有野心，要人才有人才，要能力有能力。”乔立富瞥了她一眼，掰扯着牙签：“但要我找个像你这样倔到从个个说你不行到打他们脸，真正做到为工作负责，真心站到公司立场考虑，不飘不受捧不怕踩不搞虚的，没有花花肠子的人，不多见。”

    “过了，乔总。”程琂不卑不亢提醒，她了解乔立富，能有这样高的评价无非是为达目的而已，不能尽信。

    乔立富啧啧，软硬兼施：“还真是什么底都给你摸清了，行，直说，我这人念旧，回来跟我干，还是那句话，亏待不了你，别忘了我给你签的是停薪留职，严格来说，你还是我的员工，这期间你做什么，起什么账号，跟你那男朋友搞什么产品我都不计较。”

    “乔总，除了给你递交那一份申请书，还提交了份辞职信在人事的邮箱里，按劳动法提出离职自然日三十天，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是正式离职，况且，我们没有后续利益纠纷，离职后一年也做到了没有从事相同行业。”程琂不缓不慢，有理有据一一反驳：“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被威胁。”

    乔立富脸色难看，他自认对她十拿九稳，没做什么特别的准备，倒没想到她留了一手，直接亮天窗捅破，亏刚才还说她没有花花肠子，嘲讽：“谁威胁的了你？既然两清，那你今天还来干什么？”

    面馆此时剩他们一桌，周围空荡荡，收拾碗筷与推动椅子的声音格外清晰，隐隐有针锋相对的架势。

    乔立富口口声声念旧情，话里话外都有打压之意，踩低再捧高是他一贯作风。

    程琂虽感激他给过机会留在公司，但没忘他是怎么次次将她踩紧土里，也是他指着她告诉同事，程琂是个多没用的经典反面教材。

    尽管明白自己熬过日夜硬着头皮努力争取来的成绩，应该当之无愧，又被他一句“带她教她”揽齐功劳，再次将她置于众人面前，大言不惭说“若不是他踩进土壤里，怎么会有今日盛开的结果。”

    抹掉她所有倾心付出的一切。

    现下找她，不过是看中她账号而已。

    该与商人谈利益，不谈旧情，借人情，不谈感情才是。

    程琂淡然笑笑：“我不是你的员工，还可以是朋友，是合作伙伴。”

    乔立富饶有兴致盯着她：“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