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等你

    陈效凌此来并非意在接黎湛下朝,而是借着接黎湛的由头,让文武百官看看他们夫妻感情极好,看在肃王是陈云鹤女婿的面子上,上书时也能手下留情,不至于诸多为难。

    出来的官员里有认识陈效凌的,上前行礼:“王妃好!”

    “诸位大人好,请问我家王爷,何时能出来呢?”陈效凌故意说得大声,官员们纷纷向她看来,小声议论道:“肃王一把年纪了,当真艳福不浅,再娶的小妻子如此体贴,真叫人羡慕……”

    “王爷与诸位将军还在议事,应当一会儿就出来了。”

    陈效凌福身言谢:“谢过这位大人,我再等等就是。”

    黎湛在里面并未耽误太多时间,议完事后,与梁王、新封的骠骑将军和兵部侍郎,结伴出来。远远就看见,似乎有人在向他招手……人影模模糊糊,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只是瞧这大方的举止,也大概能猜到是谁……

    “那不是阿凌么!”梁王冲着前方挥挥手,“王叔真是让人羡慕。”

    今日,她不仅早起,而且还来等他下朝……黎湛的神思被不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从容应对旁人千奇百怪的目光,加快了脚步。

    黎湛径直走到她面前,很是奇怪,她今日不下蒙汗药了,又要改卖什么药。陈效凌不知他所想,握住他的手,轻轻晃着,撒娇道:“王爷让人好等,妾身都饿了。”

    此言一出,陈效凌不知道有没有恶心到旁人,反正先把自己恶心到了。

    黎湛更加诧异,却也不能挣脱她的手,还是配合道:“抱歉,方才在里面耽搁了一会儿。”又忽然想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阿凌要不要等侯爷一起?”

    “父亲自有母亲找,而我只负责来等你。”甚至又乖乖地重复了一遍:“等你。”

    陈效凌面上笑得粲然,心里念着:父亲,女儿不孝。

    梁王清了清嗓子,十分识趣:“就不打扰王叔王嫂了,先告辞了。”诸位大臣也随之离去。

    黎湛本就脸皮薄,经她一拨弄,再加上围观的是日日相见的同僚,耳根微不可见的点了红,手心出了一层细汗,忙拉着祸首上了马车。

    “阿凌今日来,真的是来接我下朝的?此处只有我们两人,就不必扯谎了。”

    “王爷莫要辜负阿凌一片真心,不是说了么,真的是来等王爷的!”陈效凌假装委屈的本事一流,偏生让人挑不出错处,甚至还带了几分哭腔:“王爷是不是嫌我不如其他夫人长得好看,拿不出手……”说着,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

    黎湛见自己闯了祸,神色惊慌,拿出帕子,柔声安慰道:“这是说哪的话,我断没有这样想过。”

    他何曾哄过人,尤其是小姑娘,真叫人头疼。看她脸上仍没有笑意,黎湛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言语愈发柔和:“过几天我休沐,你想去哪里,想吃什么买什么,我都陪你。”

    陈效凌其实打算再多装一会儿,装得时候太短,容易被看穿;装得时候太长,会被说得便宜卖乖。

    听到能不用自己掏钱吃喝玩乐,面上不显,实则心里乐开了花,打算点到为止,嘟囔道:“好吧,原谅你了。”

    黎湛总有一种被骗的错觉。

    *一月后

    “今儿雨下得挺大,王妃又来了,当真风雨无阻。”

    “是啊是啊,一连来了一个月……王爷王妃成婚日子虽短,却是感情甚笃……”

    这场雨下得突然,还好陈效凌走来的路上,察觉天气有异,多买了几把伞,递给了淋雨的大臣们:“诸位大人们把伞分一下。”

    “谢过王妃。”

    雪中送炭,雨中送伞,陈效凌也算做了个好人情。

    黎湛也未打伞,淋雨从正殿一路小跑到宫门口时,以为她不会再来,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寻到她时,不免惊讶:“下这么大的雨,阿凌怎么来了。”

    “王爷这话说的,诸位大人无论酷暑严寒都要上朝,妾身岂能因为下雨,就不来接王爷了下朝?这是看轻妾身对您的关怀!”因着雨声大些了,陈效凌的音调也提得高,旁人听得不免清楚。

    是啊,她其实也不太想来,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未免惹人怀疑,索性把贤惠妻子的戏一直演到底。

    今日她也没意料到会下雨,顶着大雨演戏,实属打肿脸充胖子了……

    轰!一声巨大的雷声响起,把在场之人吓了一跳。陈效凌调侃道:“连上天都被妾身感动了,王爷有何理由不信?”

    黎湛并未作答,心道难道不是你一直在说亏心话,上天才打雷?小心地拉着她,四下寻找马车。

    陈效凌看穿了黎湛的想法,“王爷,妾身今日并未驾马车来,反正到王府的路不远,王爷不如和妾身共赏雨景,多有意境!”

    “阿凌只带了一把伞么?”黎湛真是深深折服于她的奇思妙想,年纪大了还要陪小孩子胡闹。

    “另一把给梁王了,咱们打一把伞就够了。”陈效凌尴尬一笑,并非是她真的想和黎湛共打一把伞,只是梁王骑马而来,雨天多有不便。于是乎她善心大发,直接把伞送人。

    “好……把这个披上。”黎湛无奈摇了摇头,单手解下披风,给她穿上。

    “我来打伞!”陈效凌不顾黎湛阻拦,强行夺过雨伞,她个子适中,但在黎湛面前显得尤为不高,只能竭力将雨伞举过二人头顶,刻意将伞向黎湛倾斜,自己的衣裳湿了大半。

    黎湛见她衣裳湿了,心中一暖,轻握住伞,“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别感了风寒。”

    二人躲在房檐下,雨势渐大,绵绵密密沾染着冷意,雨滴裹挟着泥土溅起,空中混合着草木青香,令人分外舒心。灰云愈来愈沉,雨并没有停下的势头。

    陈效凌深吸一口清新空气,即刻神清气爽起来,拿出帕子为黎湛拭去额头的雨水,又有了说俏皮话的心思,“王爷,我曾在话本里看过,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和心上人躲雨的房檐。”

    黎湛不知是不是没穿披风,又吹风雨的缘由,肩膀不禁一抖,浅笑道:“我怕是没有那个荣幸,阿凌莫不是把中书令忘了?”自从那日,发觉陈效凌对元维宁有着异乎寻常的关注,他派人去蓟州查了查二人的往事,竟是有迹可循。

    小儿女的心思,当真可爱。

    黎湛也想有如此纯粹的爱恨,虽娶过妻子,但终究是政治联姻,又有种种不愉快,他实在不懂心动到底为何物……说到底,是害怕失去,想到此,黎湛低垂眼睑,如同云雾遮山,不见明月高悬,光泽渐次黯淡。

    “王爷怎么还喜欢翻旧账,莫不是吃醋了……当真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陈效凌环抱着胳膊,一脸玩味的盯着他。

    “我不过是开玩笑,阿凌切莫当真。”黎湛与她认识不过月余,谈何吃醋,闻言只觉好笑。

    陈效凌不再嘻嘻哈哈,随即神情严肃,正经道:“王爷,喜欢元维宁是从前的事情,我这个人向来拿得起放得下,绝非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朝三暮四之辈,你不可以这样想我!”

    “抱歉……”黎湛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惹得她不悦,倒是他小看半大孩子的心性了。

    他本以为,与前尘往事牵扯不清,是世人的常态。如同他,始终活在过去的阴暗,难见天日。倘若可以,他也想潇洒放下……

    “对不起王爷,是我太激动了!”陈效凌平复了下心绪,雨天当真让人容易心平气和,又扬起笑容:“不过,话还是要提早说明白,万一将来王爷喜欢我怎么办,可不能让元维宁成为您心中的刺。”

    黎湛向来不是能言善辩的,此刻更是话哽在喉咙里,一句话也编不出,牵了牵嘴角,勉强道:“但愿吧……”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雨不知不觉停了。

    “咱们走吧,我的粥已经熬好了,回府热一热就能喝了!”陈效凌拽着黎湛的袖子,又觉失礼,立马松开了。

    ……

    “麻烦阿凌了,这粥看着很有食欲。”黎湛摆好碗筷,等着和她一起喝粥。

    “菌子鸡肉粥,绝对好喝!”陈效凌拿起一颗咸鸭蛋,将澄皇油亮,鲜香流油的蛋黄挑出,“配着这个更好喝。”

    把菌子青菜切成小块,鸡肉事先腌渍,熬粥时,先放菌子,再放入少许鸡汤和葱花调味,鲜味更浓。米粥煮得软烂时,最后放入青菜和少许盐,出锅。

    许是淋雨后,热粥入口,暖意直通肺腑,黎湛平日早饭用得不多,今日竟喝了两碗粥。

    从此,有人问他粥可温。雨后的晴天,酝酿着三十年间的冰封化水,有人从夤夜中来,有人于阑珊处回首。

    “对了王爷,您将来千万要和玄锦说清楚了,可不能因为男子给她熬粥,就轻易和人跑了。”陈效凌蓦地抬起头,义正言辞提醒道,“怎么也要超过我熬粥的水平,才能考虑。”

    黎湛从方才融融的动容中抽离出来,眼神柔软,笑着点点头。

    女儿会不会和人跑了不清楚,他差点就被一碗粥收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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