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高允珠刚到ateen2的片场，就觉得气氛奇怪。男演员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没看到金秀贤的踪影，进了休息室发现正窝在沙发里低头打游戏的金秀贤，看到高允珠来了很开心地跟她打招呼。

    “怎么在这里？”路上买了桃子冰美式，高允珠递到金秀贤嘴边喂她喝了一口，只专心打游戏的金秀贤说在等你来啊。

    “哇~感动呢。”

    她先去换了校服。补妆的时候，金秀贤结束了一场游戏，收起手机，从镜子里和她对视，说：“高允珠~今天的唇妆是重点呢。”

    高允珠叹了口气：“压力很大啊。”

    今天有吻戏的拍摄。拍摄计划本来应该是保密的，现在已经流出到所有人都知道的程度。她的粉丝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在更私密的社群闹个不停。

    金秀贤前倾身体靠近她，压低声音八卦地说：“你不知道吧，大事件发生了。”

    柳宜贤被爆恋爱，已经通过公司公开了。高允珠有些惊讶：“恋爱对象是谁？”

    “AOA的惠晶前辈。”

    六岁年龄差的情侣，被报道之后痛快地承认了。

    “怪不得……你没事吧？”

    毕竟是剧里的相方。金秀贤耸耸肩，一脸无所谓，说：“我早知道了，大概只有你不知道。”

    高允珠还有组合活动要忙，除了必要的拍摄，她几乎缺席了全部聚餐和宣传，确实对这件事毫无察觉。现在细想也能回忆起些蛛丝马迹，比如和第一季拍摄时不同，金秀贤和柳宜贤之间明显的温度差和避嫌。

    “允珠会希望公开恋爱吗？”

    “不知道。这很复杂，但是，我不想对粉丝说谎。”

    “即使粉丝有时其实想听到谎言？”

    “嗯。”她闭上眼睛，任由柔软的刷子落到眼皮上：“因为比起谎言，我更想听到真话。”

    不管怎样，对男演员来说，公开恋爱算是无伤大雅的风流韵事。到了要进行拍摄的教室里，柳宜贤身边围着的一群人不知在说什么，说得他满面红光。高允珠走近了后也说恭喜啊。柳宜贤摆摆手，确实是开心的表情。崔普闵说羡慕你。

    “羡慕什么，”柳宜贤看了眼高允珠，调侃：“你还能和god允珠拍吻戏呢。”

    几乎所有人都在拿这个逗他们俩。化妆师要给崔普闵补妆，还特地举了一把润唇膏问允珠喜欢什么味道？她看了眼崔普闵的嘴唇，说草莓？

    “你很喜欢草莓啊。”金秀贤靠到高允珠的椅子边，给化妆师让位置，方便她给崔普闵涂润唇膏，闲聊着：“允珠代言的气泡酒也是草莓味的吧？”

    “嗯……首先，喜欢草莓，听上去不就很可爱吗？”

    小一点的时候高允珠确实很喜欢草莓，后来比起喜欢，更像是熟悉了香精的味道。这样的习惯被粉丝记录了下来，她也就当作人设认真维持着。

    金秀贤拿起桌上的笔筒举在脸边，说：“喜欢草莓，还是喜欢我？”是在模仿她的CF，连语气居然都很相似。

    “呀！”高允珠拍着她的胳膊笑得不行，说：“喜欢你，喜欢你行了吧！”

    这样打闹的片段也被摄像机记录下来，作为花絮放送。爱豆生活的每时每刻都被记录着，她们也分不清哪些部分会被放出去、哪些部分就此深埋，没有一直保持营业状态的精力，因此粉丝有时会出乎意料地比预想中更了解她们。

    敬业的staff当然也没错过更重要的画面——吻戏拍摄前的彩排。导演给他们讲动线，讲完看着两个人逐渐靠近，皱眉思考着，说：“很好，但是允珠啊，怎么没有害羞的感觉呢……你看，普闵的耳朵都要滴血了。”

    崔普闵确实很紧张。几乎没和高允珠对视，撑在储物柜上的手轻微颤抖着。高允珠看向他的耳朵，在阳光下连毛细血管都能看清。崔普闵捂着脸，用笑容和撒娇的语气消解尴尬，说导演nim，我是第一次拍吻戏啊。

    “允珠也是第一次吧？”导演毫不犹豫地拆台：“看来是普闵更心动啊。”

    两个主演都没达到导演预期的状态，被赶去角落让他们俩“对戏”。高允珠握着剧本和崔普闵四目相对，台词没几句，主要是接吻，但是总不能在人多眼杂的片场提前亲几下试试。她问：“你在紧张什么？”

    “……紧张很正常吧。”崔普闵语气有些低沉：“反而是允珠完全没紧张，我有点失落呢。”

    “因为是工作。”对他话里的暗示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来应对，高允珠困倦地靠到椅背上：“所以，能不给别人带来麻烦、顺利完成，这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但是她能表演出的“害羞”还是被导演评价为“有点奇怪”。站在监视器边看刚刚拍摄的画面，导演给出建议：“可以回忆一下初吻时的心情……眼神更朦胧、更迷茫一点。”高允珠看了眼还对着她的摄像机，说可能有点困难呢。

    “这段不会用在花絮里的。”导演示意staff关掉摄像机，说：“回忆是给予演员养分的土壤，虽然允珠现在还是爱豆，但以后也会继续进行演技活动吧？从自己有过的情绪里找到类似的片段，用到拍摄中，这就是方法派。”

    导演是科班出身。最开始投身这个行业当然都只想拍文艺片，当独立电影人，但也不得不为了生活低头。拍网剧也没什么不好，A-teen的制作公司背靠naver，和其他网剧制作公司比，首先在财力和规模上就有不小的差异。全爱豆卡司给网剧带来了流量和关注度，而高允珠的演技算是意外之喜。导演从镜头里看出来点可能性，难得想点拨一下。

    “但是导演nim，我不喜欢回忆。”出乎意料的发言，导演稍有些意外。女爱豆垂着睫毛，在眼下投下深刻的阴影，略显阴翳，说：“不觉得吗，回忆会让人软弱。”

    “这份感性……”导演停顿了下，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摇摇头。心里想，这孩子可能确实很适合当演员呢。

    不过高允珠在镜头里确实有了害羞的感觉，虽然和金荷娜面对男朋友时应该有的青涩还不太一样。不管怎么看，蓝色储物柜旁的那对养眼的小情侣里，女方都是更能掌握局势的一方，和剧里设定的关系性刚好相反。

    “加大柔光吧。”导演吩咐灯光师。staff重新设置灯光，氛围会更梦幻，也会模糊这种细小的违和感。

    在围观的金秀贤拿着DV充当staff的角色，问高允珠上次bobo是什么时候？她思考了下，说十秒后？女爱豆对着摄像机闭起眼睛，指了指嘴唇。

    虽然是偶像预备役，金秀贤也被高允珠的营业震惊了，说呀，干什么呢？高允珠还在专心营业，说wizone们，暂时把眼睛闭起来吧？数到123再睁开怎么样？我在努力工作啊，wizone们能理解的吧？

    剧情里的吻戏片段很纯爱。刚刚确定恋爱关系的金荷娜和柳周河，金荷娜想对孩子们保密，柳周河亲一下她的嘴唇，说我好像藏不住啊。

    台本里主动亲过来的是崔普闵，但他紧张过度，没亲到嘴唇上，亲到了脸侧，你近视吗？下意识脱口而出，但导演居然还没喊cut不是柳周河，是崔普闵说我……

    这句话没说完。他的衬衫领口被拉住，高允珠又亲了下他的嘴唇，说现在好像藏不住了。

    “Cut！”

    结束拍摄，杨hana递过来张湿巾，她接过擦了下嘴唇，说怎么办，好奇怪。

    窗外的迎春花开了，柔嫩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着。高允珠说我有点想谈恋爱了。

    她只看着那簇花，没留意到身后的人群像是被投进颗石子的水面，隐约躁动起来。杨hana倒是波澜不惊，嘴上说着是吗，手上也不停，给高允珠披上羽绒服。

    “嗯。”高允珠也裹紧羽绒服：“可能因为太久没接吻了吧。”

    也可能因为唇上那点残余的草莓的味道。

    -

    三月末开始，高允珠的生日应援几乎铺满了首尔，她还特地抽时间搞巡礼。咖啡厅快闪、公交车、在繁华地段投放的广告，在跑完行程后绕路一个个去打卡。虽然对杨hana来说是加班，这欧尼也毫无怨言跟着她的指挥开车、再帮忙拍照。

    弘大地铁站，在和生存战时期相同的位置，同样的粉丝站投放了生日应援的灯箱。和广告拍摄的华丽氛围不同，粉丝站的选图更加……柔和？应该是某次路演时的饭拍，她的长发被风吹起，拿着手麦，笑容浅淡。灯箱上零零散散贴着便利贴，她抬头看了会，喃喃着：“原来已经快要一年了。”

    生日前一天，高允珠还在拍ateen。四月izone就要开始打歌了，剧组几乎连着半个月都拍摄到凌晨。

    高允珠大概猜到剧组给她准备了庆生event。零点的时候，教室里的灯突然灭了，只剩设备上一闪一闪的红点。高允珠明知故问，说停电了吗？头上被扣了顶生日帽，推开门进来的是拿着蛋糕进来的姜璨熙，其他共演和工作人员也拍着手唱生日歌。

    她吹灭了蜡烛，喝彩和欢呼声响起。“我们的god允珠！”“我们的金荷娜！”“生日快乐！”七嘴八舌的祝福里，导演说让我们的主人公讲几句话吧。

    教室里渐渐安静，在大家的注视和摄像机的关注下，高允珠说：“去年的生日也是ateen剧组一起过的，想起那个时候，觉得感动又不可思议。ateen是我第一次拍戏，被大家照顾了很多，不知道怎么表达感谢，希望大家都能幸福。”

    “明年也一起过生日吧。”导演搂住她的肩膀。

    “第三季？”金秀贤眼睛亮了起来。导演笑笑，没再说话。

    结束拍摄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杨hana喝了超浓咖啡，这时还精神奕奕，从后视镜看着高允珠，问要回宿舍吗？

    “请去这个地址吧。”

    杨hana在导航里输入高允珠发过来的地址，略惊讶地挑了下眉，默默启动了保姆车。

    24小时营业、随时都能买到鲜花的地方，大韩民国可能只有这一个地方。

    骨灰堂。

    高允珠买了束栀子花。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长大衣，脸挡在帽子的阴影下，全身只有手里捧着的花是唯一的亮色。杨hana跟在高允珠身后，比影子还安静，看着瘦弱的女爱豆放下鲜花。袅袅升起的烟雾充满了整个空间，高允珠的妈妈只顾着凝视那张黑白照片，对女儿的到来也没过多反应，比起活人，此时此刻更像是活在旧时光里的一抹幽灵。

    “妈妈。”高允珠抱了下妈妈，说：“我先走了。”

    “……好。”妈妈如梦初醒般看向她，点点头：“晚上我会去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