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

    狱警高昂的呼声像一块沉重的幕布，盖住未成年少管所白日喧闹，一排排白炽灯应声熄灭。

    祝小禾平躺在单人房的水泥地上，黑暗对她而言早已同生共死。她侧耳听着狱警巡逻的脚步和腰间别挂的钥匙撞击声，默数自己平稳的心跳频率。

    少管所的夜晚注定孤独且漫长，这里关押着成千上百和她一样懵懂无知，涉世未深的少年犯人。他们有些出于鲁莽和冲动，一时犯下罪恶，而有些则是发自人性本恶，毫无顾忌地漠视生命。

    祝小禾被划分为后者，不仅如此，在进少管所的当日，她的“事迹” 就已经在犯人间传开。不论是同龄人还是狱警，都忌惮着她的心狠手辣，不敢与她有太多瓜葛。

    这让祝小禾感到庆幸，她终于不用为夜晚到来而提心吊胆，她身下的水泥地也不再肮脏。

    “两千三百二十二，两千三百二十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祝小禾圆睁着眼睛，长久地享受这份孤独。

    在她快要数到三千的时候，一阵诡异声响贴着牢门的缝隙传进她的耳朵。

    “谁？是谁在那？”陈小禾警觉地摆动脑袋，失明者的听力异常敏感。她听到一串轻微的风铃摆动的声音。

    “小铃铛？是你吗...” 她不敢相信，胸腔因为兴奋而剧烈起伏，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按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恐惧从她的脚底爬上头皮，祝小禾感到有风刮过额前，吹乱了她的头发。“你是谁？你不是小铃铛？！”

    祝小禾像一个溺水的人，挥舞双臂朝上摸索，可她什么也没摸到...

    “说话呀！你到底是谁？！” 往日如噩梦般的场景重现，祝小禾全身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她的尖叫和求救无人应答。未知将她的恐惧放大至极限，她瞪大双眼，喉咙发出类似动物在濒死前的哀嚎。

    “祝小禾...”  仿佛来自远古荒野的呼唤声贴着她的脸颊响起，

    “和我做场交易吧...” 那声音如同鬼魅，在一瞬间带走祝小禾的体温，

    “什么交易...我没有...值....值钱的东西。”

    “我要的不是钱。”

    “那你想要什么...” 祝小禾的双手双脚都像被浸泡在冰水中，失去知觉，渐渐发麻...“想要我的命是吗。”

    “傻孩子，你的命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那声音古怪地笑了，然后一步步贴近祝小禾的耳朵，“我想，借你的身体用一下。”

    “我的身体...” 祝小禾失神地重复...

    “是的，你的身体，可是个难得的宝贝呢。别担心，我不会伤害它，只是借用一下。作为交换，我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

    声音蛊惑地祝小禾无法拒绝，她哑着嗓子问，“什么愿望都可以？”

    “当然，你的朋友，小铃铛。也和我做过交易，他的愿望，不是都实现了嘛。” 声音后撤了些，傲慢地说，“不然，你以为单靠你们俩就能那么顺利地杀了他们？”

    “小铃铛？你也和他交换了身体？”

    “他付出的不是身体，而是别的东西。每个人的价值是不同的，你最宝贵的，就是这副足够装下「仇恨和杀戮」的躯壳，懂了么，小姑娘。这会是一个有趣的交易，你可以用你的身体换到任何想要的东西，比如...失而复明。”

    像是能读懂祝小禾的内心想法，令人发抖的声音慢悠悠地说出了第一个交换愿望。

    “你能让我重新看见？” 祝小禾摇了摇头，“不可能，那两个非人类都说我的眼睛治愈率很低...”

    “那是他们没用。” 声音轻描淡写地回答。“就算你自己的眼睛不能用了，我还可以替你换上另一双健康的眼睛，要知道，可是有很多人和我做交易的呢。还有，你不是想和小铃铛能永远生活在一起嘛，真是巧了，小铃铛也许了同样的愿望呢。只要你将身体借给我，我就可以帮你离开这里，去见他。”

    祝小禾看不见任何景象，但她能想象到，声音在说这些话时散发出的压迫感。

    “如果我...不答应，会怎么样。”

    “呀，真是个好问题。在你之前，还没有人拒绝过交易呢，你这孩子不愧是我选中的。” 声音像是夸奖她，可语调依旧诡异地让人发毛。“相信我，我是不会舍得伤害你的身体的。但是，我会像刚刚那样，在每个深夜钻进你的大脑，一遍又一遍地让你经历你最害怕的场景。别哭呀，小姑娘。这还不算什么呢，你的朋友小铃铛，我也会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他。并且我保证，你以后，再也没机会和他见面。”

    声音在祝小禾抑制不住的呜咽中无比开心地说道，“觉得不公平是么，那就对了。这个世界从来就是不公平的。现在，把你廉价的眼泪收起来，闭上眼睛。乖乖地将你的身体交给我。等我数到三，你就会拥有崭新的，让你喜欢的人生。”

    “一，二，三...”

    水泥地上的祝小禾如同被电击击中，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骇人的嘶吼回荡在少管所内，惊醒了所有人的美梦。

    “呼叫呼叫，113号房传出异响，请确认！”狱警焦急地奔跑，摘下腰间系挂的牢房钥匙。

    透过牢门上的小窗，狱警看见房内祝小禾肌肉痉挛，四肢抽搐。

    “呼叫医生，113号房犯人可能是癫痫发病了，快来！” 一个狱警掏出对讲，急声呼叫

    另一名狱警动作麻利地找出对应钥匙，插入锁眼转动。

    在门打开的一刹那，原本还在抽搐不止的祝小禾突然恢复平静。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手脚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

    “房间里怎么这么冷。” 门外的狱警被激得起了身鸡皮疙瘩，她打开手电，试探着上前确认祝小禾情况。

    “祝小禾，祝小禾？” 上前的狱警蹲在她的身边，推动她的脸颊，“快催催医生，犯人已经陷入昏迷了。”

    另一旁的狱警掏出对讲，再次发送呼叫信号。

    明亮的手电光芒打在祝小禾的脸上，狱警用大拇指间狠狠掐着她的人中。

    在不被察觉的某个瞬间，祝小禾的眼球机械化地转了一圈，消散的光点久违地汇聚在她的瞳孔里。

    “哈...” 祝小禾深深呼吸，满意地勾起唇。

    它和她一起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