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天元四十五年十一月三日,霜雪未至,寒风不止。冬日还未尽,看来,她又要与春天失约了。

    宿芜一袭紫衣潋滟,冷眼瞧着高台之下的众人,有些心不在焉:她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答应了一个人,说是要等到下一年的春天,要等到他。

    可是过去了许多许多年,她从来没有等到他,因为,她失约了。

    不过,她也不知道她到底答应了谁,因为,她从来不曾熬过这个冬天,从来没有见过他。

    “妖女!你勾结妖兽,残害同门,你竟还敢大办生辰宴!简直是嚣张至极!”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爷爷一脸痛心地怒斥道。

    “啧”宿芜不在意地揉了揉耳朵,“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被拉出来做急先锋,连晚年都不能安享,倒真是让人同情啊。”

    “哼,你滥杀无辜,背叛仙门,人人得而诛之!老夫今日便要替天行道,诛杀妖女!”道乾真人冷声呵斥。

    宿芜嗤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她自己都不记得,这些话,她到底听了多少遍了。

    这大约是她被众人声讨的第四十九次,也是她活的第四十九世。

    她出身于青州宿家,世家大族,根基深厚,从小拜入万剑宗老祖门下修习剑道。家世,实力,样样都是仙门翘楚。

    不光如此,她还有一位未婚夫,出身于雍州时家,是昆仑墟宗主座下大弟子,温柔体贴,是个谦谦君子。

    她的前半生可谓是顺风顺水,一路坦途,当年她修至元婴期,也才百岁之龄,是凤毛麟角的天才。

    不过,风光无限也能被毁于旦暮之间。就在半年前,妖兽大举进攻淮安城,宿芜“恰好”云游至此,不忍百姓受戮,她一人一剑,守住了一座城,力竭失去意识后,再睁眼,便是被这些所谓的仙门中人包围,然后被质问。

    活了四十九世,宿芜到现在都不清楚,为什么明明已经被救下来的人会死在她的剑下,为什么原本凶恶的妖兽会乖得像只猫儿似的伏在她脚边,为什么她每一世都会在这一年到淮安城。

    她逃过,挣扎过,可最终都避免不了被人诬陷的结局,就连宿家,她一次也没能保住。

    “宿芜,倘若你现在便束手就擒,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回头是岸。”女子一身白衣,不染纤尘,清冷的面上似乎带了几分悲悯。

    “回头是岸?呵”宿芜冷冷地盯着她,挥出一道灵力,扼住她的脖颈,将人举在半空,“阿依若,你手上沾着我宿家满门的鲜血,却还要装成冰清玉洁的圣女,怜悯众生?”

    宿芜手腕一转,一道青色流光飞去,将阿依若狠狠拍在地上:“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一丝血迹蜿蜒在她唇角,阿依若忍着仿佛五脏位移的剧痛,垂着眼,掩饰着眸中的愤恨,再抬头,面上又是一片无奈。

    “竖子尔敢!”道乾真人黑沉着脸,“既然好言相劝你不听,那便休怪老夫出手了!”

    “旁人称你一句真人,你便以为自己世无敌手了吗?”宿芜语调平缓,仿佛是真的在疑惑,偏偏她又挂着懒散的笑,叫人生恼。

    道乾冷喝一声,一抹金光便直直冲向了宿芜。可她半点都不慌,直到剑飞到她面前,她才伸手,两指轻而易举地夹住剑,就那么往旁边一折。

    “当啷”一声,道乾成功拥有了两把剑。

    “多送你一把剑,不必谢我。”宿芜立于高台之上,垂眸看向下方,像是神明在恩赐人间。

    道乾气得浑身发抖,呕出一口血,脸色铁青:他输过,但是是第一次败在这么个小丫头手上,也是他第一次输得这么难看!

    其实道乾输得不冤,宿芜的灵力,是四十九世的叠加,在此方世界,除了天道,没人打得过她。

    “阿芜。”来人的声音像是沁入寒泉的玉,清淡,温凉。

    “时遇,我等你多时了。”宿芜虚虚一握,一把通体缠着雪花的剑便出现在她手中。

    时遇,是她的未婚夫,更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回头是岸,阿芜,你莫要一错再错了!”时遇轻叹一声,“收手吧,你现在还有机会赎罪。”

    “赎罪?”她的笑里满是嘲讽,“时遇,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赎罪?”

    “你屠戮百姓,实乃大错。”时遇目露不忍,“我知你因许姨的遭遇而怀恨于心,但你与妖兽为伍,迁怒于无辜百姓,如此行事,也太过狠辣了些。”

    半年前在淮安城,他也是这样,叹息着说,他亲眼看见宿芜屠戮百姓,而原因就是,宿芜的亲人许觅,被人残忍杀害在了淮安。

    这个理由并不让人信服,可仙门众人偏偏跟着了魔似的,就这样定了宿芜的罪。当然,也有人不信,可那些人……

    “更何况,你还蛊惑宿家与万剑宗的人,让他们来劫狱,害得他们尸骨无存,你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血债。”阿依若站在时遇身边,脸上的表情与他如出一辙。

    宿芜生着一张温婉美人脸,她嘴角噙着笑,可眼角眉梢都透着森森冷气。

    她抛出佩剑银霜,双手合十,青色灵力翻涌,几乎在一瞬间,数百把银霜升在半空,剑尖直指前来围剿的众人。

    “赎罪?好啊,我确实也该赎罪。”宿芜笑吟吟地说,“用你们的血,祭奠冤死的亡人,虽然,脏是脏了些。”

    双手骤然分开,澎湃的灵力奔涌而出,众剑齐发,哀嚎不止。

    “宿芜!你这样,太过残忍了!”时遇恼怒呵斥。

    “残忍?”宿芜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污蔑我屠戮百姓,害我被千夫所指,你不残忍?你以我为饵,杀我亲友,让他们凄惨而死,你不残忍?他们要杀我,被我反杀,这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又怎么称得上残忍呢?”

    阿依若捂着鲜血淋漓的伤:“你疯了!”

    “疯?”宿芜饶有兴味地重复,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是疯了,我只恨我自己没有早点疯。”

    “阿芜,你如此行事,我只能替天行道了。”时遇义正言辞道。他召出佩剑赤霄,掐起剑诀,金光迸发,冲向宿芜。

    宿芜硬生生受下这穿心的一剑。不是她不想躲,而是她躲不过,每一世,她都会被强行控制在原地。这一剑,她挨了四十九次,穿心之痛,她也尝了四十九次。

    时遇和阿依若见宿芜跌落在地,已然呈现出颓败之势,双双松了口气,却没看见宿芜唇边隐隐的笑意。

    “燃我神魂,换九天业火,白骨台内,皆成灰烬!”宿芜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疼,运转灵力,施展了这个法诀。

    业火从天而降,目光所至,皆是一片烈红。

    “时遇,你得天道偏爱,让我做了你的垫脚石,若你只动我一人,我或许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可你偏偏对我的亲友下手,还鼓动仙门中人用百姓之命献祭以增进修为。”宿芜眼里满是痛快,“时遇,我钻研了这么多年的术法,让天道都帮不了你,这一次,该你偿还了!”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宿芜才猜出来,时遇的身后,是天道。以她的灵力,若非天道相护,在时遇出言诬蔑之时,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时遇被烈火缠绕,声音不稳,夹杂着痛苦:“我乃气运之子,得天道独厚,我不会死!”

    “天道?它不分善恶,偏帮小人,它算什么天?我信仰它,它就是天,我不信了,它又算个什么东西!”宿芜冷嗤,“时遇,你不要着急,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下一次,死的就不仅仅是你了,连同这天,我也要一并覆了它!”

    时遇最后死在了等待中,宿芜也倒在了白骨台上。

    世人皆道,她在白骨台上大摆的是生辰宴,殊不知,那是她为亡魂准备的祭奠……

    一场白雪纷然而落,掩盖了这触目惊心的惨状。

    风雪之中,一道人影渐显。

    “007,这就是你说的那本崩坏了的男频文?”晏清珩看着满地的黑灰,想起它们的前身,忍不住挪了挪脚,低声感叹,“这是真狠真牛逼啊。”

    “是的。”007冷漠道,“宿主的首要任务就是攻略宿芜,救赎她,不让她变得偏激。”

    “首要任务?”晏清珩抓住重要字眼,“那你的意思就是后面还有其他任务呗?”

    007卡顿了会儿,回道:“任务由主系统发布,目前仅有攻略宿芜这一个任务。只要宿主完成任务,我们便会送你回家。”

    “行。”晏清珩应了下来。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三好青年,很巧,晏清珩毕业就车祸,然后绑定系统,根本不用担心找工作的问题,只不过进入书中后是胎穿,得重新再活一次。

    晏清珩的目光落在了宿芜的脸上,他心神一恍惚: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他回忆着,却没有发现与她有关的记忆,只好按下了心间的那点疑惑。

    他走过去,脱下了身上的大衣,盖在了宿芜身上。

    “宿主?”007疑惑道。

    晏清珩理直气壮:“女孩子都怕冷,你不知道?”

    007:……

    “走吧,送我穿书。“

    “好。”

    “宿芜,宿芜?”一道声音响起。

    “谁?”宿芜翻身而起,面前却空无一人。

    “我是系统007。”007一板一眼道,“只要你完成任务,我就可以改变你的命运。你要和我绑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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