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浓墨重重地低压下来，夜色愈发深沉，徐书宁收拾好东西，走出祠堂，拨通电话。
半夜接到徐书宁的电话，徐书栩吃了一惊，自从上次她搬出兰居后，他们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联系了。
他从床上翻身而起，举起手机问：“这么晚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里的人语气平稳：“书栩哥。”
两人自小不对付，这是徐书宁怎么多年来第一次喊他哥，意识不对劲，徐书栩语气紧绷，出口的声音也不自觉放大：“徐书宁，你怎么了？”
“书栩哥，你说、恶人真的会有恶报吗？”
话出，徐书栩内心一颤，即刻明白她想要干什么。他语气着急，第一时间想着制止：“徐书宁！你别乱来！顾家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昆山这件事和你无关，千万别做什么冲动的事情！现在我已经护不住老爷子了，可我得护住你！”
徐书宁一笑，温和道：“晚了。”
“你什么意思？”徐书栩举着手机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徐书宁，你把话给老子说明白！！”
徐书宁闭上眼睛，淡淡道：“书栩哥，帮我个忙，联系媒体，天亮后让他们出现在顾家老宅。”
“联系媒体？你做了什么？”徐书栩的情绪开始激动：“徐书宁，你千万不要发疯！为了那群渣崽毁了自己不值得！！老爷子已经进去了，现在徐家不能再出任何意外！别做傻事！昆山能救回来的！一切都会好！什么仇恨什么阴谋都和你没关系知道吗？我只要你好好的！徐书宁，什么徐家顾家都是狗屁！老子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你听到没有！！”
“书栩哥。”徐书宁打断他的话，深深吸了口气：“你别劝我了，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心里有数，其实能重新活一次，我没什么奢望，唯一的希望就是昆山能平安。”
“可现在那群人毁了昆山。”徐书宁低下头，沉重道：“你不懂昆山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一直以来，她都把上一辈子的悲剧归罪于自己的任性。这几年，每到入睡那些痛苦的回忆都会在梦中来回反复地折磨她，噩梦后醒来，她也总是会打开手机一遍遍去确认昆山生物还存在。
只要昆山完好无损，她就能继续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可哪怕她百般防备，就像是命运的循环一样，昆山药业还是走到了最后这步。
于是，那种自责愧疚的心理防线崩溃，铺天而来的罪恶感就如同汹涌的海啸一般席卷了她身体内部的全部器官，血液倒流，呼吸就如同野兽濒死般难受。
“书栩哥，你当初不是问我为什么要选择顾斯吗？”徐书宁闭上眼，艰难道：“我想现在你大概也猜到答案了，现在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办法回头，明天的事，你就权当最后再帮帮我吧。”
“答案？老子能猜到什么答案？”徐书栩大声道：“顾斯就是一条毒蛇、野兽、畜生、人渣！事情曝光后，为了利益，他会第一时间果断坚决地放弃你！别傻想了徐书宁，不要拿他去赌！你会输的！！”
“一定会输吗？”徐书宁重复一遍，自嘲道：“可有些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不会帮你！”徐书栩在电话那头疯狂摇头：“明天我不会联系媒体！徐书宁！我绝对不会！”
“书栩哥。”徐书宁微微笑着，像是已经预知一般，淡淡道：“你会的。”
“徐书宁！！”
她挂了电话，轻飘飘地就切断了徐书栩在手机另一端的怒吼。
时间很快过去。
顾斯赶到顾家老宅时看到一大堆记者乌泱泱地堆积在正门院墙外，摄像机咔嚓拍个不停。
着急知道事情真相，他没有理会这些人，停下车，由保镖围着快速经正门进府。
走进大厅，他看见几名保镖严格控制着一群保安，扬子京坐在大厅的一旁，脸上神情严肃。
顾斯加快脚步走过去：“扬子京。”
扬子京站起来，脸色沉重：“顾总。”
顾斯环视一圈大厅：“怎么回事？昨晚发生了什么？”
“徐小姐昨天深夜偷偷潜进顾家老宅，先是劫持了顾董事长，后又接连在老宅各处放了好几场大火，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大到无可挽留，现在除了正门和大厅，其他地方都被毁得差不多。”
“至于顾董事长。”扬子京接着说：“昨晚保安们三点多找不到顾董事长以为他已经遇害，但没想到的是，到了今早五点，徐小姐竟然带着顾董事长出现在了老宅外，另外徐小姐也当着大家的面承认说火是她放的。”
顾斯表情阴沉：“那她人呢？现在在哪？”
扬子京：“我把徐小姐送到回了云舟府邸，顾董事长现在也正在医院抢救。”
顾斯闭上眼，松了口气。
扬子京说：“火是我们的人灭的，我已经控制住保安警告他们不准报警。”
顾斯点头，哑着嗓子说：“你做的很好。”
“但我不知道门外的记者是怎么得到消息赶来的。”扬子京面色凝重：“我本想抑制住消息传播不惊动任何人，但我没预料到这事竟然还有别人知道还引来了媒体。”
“瞒不住的。”顾斯摇了摇头，轻轻扯了扯嘴角：“那么大的事，瞒得住一时也瞒不住一世。”
“记者似乎也已经知道火是徐小姐放的。”扬子京继续说着：“昨天昆山刚出事，今天徐家的大小姐就放火烧了顾宅，如果我们不及时回应，我担心那群记者会添油加醋，如果后面舆论引起……”
“稍后我会公开和徐书宁的婚姻关系。”
扬子京愣愣的看着顾斯：“你说什么？”
“这是最优的解决办法。”顾斯无声的笑了一下：“她是我的妻子，夜里回一趟自己家不小心把蜡烛弄翻引起了火灾，这只是一场意外。”
“顾董事长那边怎么交代？”
扬子京觉得他的想法实在荒唐：“现下昆山出了事，你想过没有？一旦公开你和徐小姐的关系，顾氏势必会受到影响，你打算怎么和董事会的那群老古董解释？”
“顾氏？”顾斯听着听着就笑了：“扬子京，你觉得我会在乎顾氏？”
扬子京整个人僵住：“你……”
“我对顾氏资本没有任何感情。”顾斯瞥了一眼一片狼藉的顾宅，说：“相反，我巴不得顾氏家破人亡。”
扬子京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迟疑再三后终是没有出声。
“帮我盯紧顾平靖，还有这个……”顾斯随手扔给扬子京一张卡片。
扬子京看着上面的地址：“这是……”
“顾子期已经醒了，你派人好好盯着他，不要让他离开医院大门。”
扬子京不由得愣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顾斯淡淡瞥了一眼老宅，复又回过去看向天空，看得呆了一会儿，说：“扬子京，照计划，我们一直筹备的事也该动工了。”
*
“有传闻说顾宅昨晚的火灾是由徐大小姐引发的，请问传闻属实吗？”
“顾董事长正在医院抢救，请问顾董事长的伤也是徐大小姐捅的吗？”
撞见事件主人公之一出现，一大群人举着话筒一窝蜂全涌了上去。
“昆山生物昨天发生一起疫苗造假事件，有传闻说这起事件是由顾氏资本举报的，请问这是真的吗？”
“传闻徐大小姐正是知道疫苗事件的幕后黑手是顾氏所以才防火烧了顾宅，顾总，消息属实吗？”
“顾总！”
“顾总！”
“您能回应一下吗？”
……
视线范围内全部都是相机的咔嚓声，采访声此起彼伏，扬子京站在顾斯的后面，几名保镖站在周围，控制着人与人的距离。
顾斯站定在大门中央，听完他们的问题，目光变得漠然无波。
记者手里的镜头全部集中在他身上，他朝人群挥了挥手，继而淡淡澄清道：“顾氏的火灾并不是人为，而是意外。”
“我的妻子昨晚回了老宅，醉酒后不小心打翻火烛引起了火灾，至于顾董事长的伤，也是在火灾中意外造成，并不纯在任何的蓄意和谋杀，请大家不要阴谋论。”
有记者抓住关键词：“您的妻子？”
“是的。”顾斯礼貌点头：“我的妻子是徐书宁，前段时间我们刚领完结婚证，因工作原因没办婚礼，也没有对外界公布，但我担心妻子名誉受损，不得已只能公开。”
一大群记者听完，顿时沸腾起来，苦守一早上，辛苦总算没有白费，这个热点比先前的任何话题都要劲爆！
顾氏资本和昆山生物竟然是裙带关系！
这下子网友们更有热闹看了，昆山生物出事，顾氏资本接下来的路又会如何走？
事情曝光后话题度指定能达到顶峰！！
有记者紧跟着继续探问：“请问昆山生物的疫苗造假事件是顾氏举报的吗？”
顾斯听了一笑，看向那年轻男人，反问道：“我和我妻子感情很好，你觉得我做得出背后插她一刀的事？”
他虽然在朝他笑，可眼神冰冷，冷得仿佛像是一把刀刃，年轻男人步子一顿，噤声不敢再出问。
“我妻子还在惊吓中，顾董事长还在医院，很多事情还需要我去处理。”顾斯面对八卦记者弯了弯唇，俯身道歉：“所以抱歉，今天的回应就到这里。”
话落，在保镖的维护下安静上车离开，留一群八卦记者在顾家老宅门口左右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