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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一首歌(上)

    “秦姚,我不会要一个出过轨的女人。”

    “秦姚,你活着就是我的地狱。”

    “秦姚,秦姚?去吃麻辣烫吗?”同桌站在旁边,使劲推着她。

    秦姚坐在座位上,脑袋从练习题里抬起,不知道第多少次拒绝了同桌的邀请,

    “算了,我题还没刷完呢。”

    “好吧。”

    一是题没做完,二是没钱。因为没钱,秦姚几乎推拒了所有的课余活动。

    看着同桌离开,摇了摇头,正当秦姚打起精神准备重新投入学习的时候,后门外,咚的一声,门被踢开,林驹和班上几个男同学拿着篮球正有说有笑的走进来。

    “诶,我那个三分不错吧。”

    林驹看着旁边精神奕奕的男生,调侃道:“不错,全场的人都盯着你,总算给我们班长脸了。”

    男生一手拿着篮球,一直嘻哈大笑个不停,直到听见前排秦姚的一声轻哼。

    众人朝前看去,这才发现秦姚还在教室里。一周唯一一节的难得的活动课,所有人都会开心的在操场上运动,除了他们班的班长,秦姚。

    所有人都知道秦姚家里的情况,相互对视两眼后,大家都默契的降低了音调:“唉,班长她妈前段时间又来找班主任哭哭啼啼,真是可怜了班长,好丢脸。”

    坐在前排,秦姚听到了男生们的对话,她没什么反应,倒是林驹伸脚朝男生一脚踢去:“话可真多。”

    突如其来的一脚,被踢的男生心中愤愤不平,正当他站起身想为自己理论时,走廊里,叮......一声铃响,下课了。

    忽略掉身后的动静,座位上,秦姚仍埋着头做自己的事。从小不知道听过多少类似的调侃,从初中一直到高中,她早就习惯了。

    一开始,还在地越镇读初中的时候,班上其实没人知道她爸妈离婚。直到有一天,就是在阔别了校园半年之久后的某一天,她刚背着书包上学,教室里的流言就传进了她的耳朵。

    “秦姚她爸爸妈妈离婚了,所以才半年没有来上学。”

    “真的吗?好可怜啊。”

    好可怜。

    秦姚站在门后,反复回想着这句话。

    从小到大,挨饿两三天不吃饭,被反锁在家一两个月出不了房门,秦姚从来没怕过。不就是不吃饭吗?只喝水她也能活一段时间。不就是不出门吗?天线费还没断,她还能反复观看戏曲频道的刘三姐。

    秦姚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别人说自己可怜。

    什么叫可怜,自己健健康康的生存下来,有手有脚,为什么会被人可怜?难道就因为自己没有幸福的家庭,没有随时殴打自己的父亲了?她巴不得,她恨不能拿着鞭炮从镇口扑到镇尾,放个三天三夜。

    好像就是从那天后,秦姚仿佛就成了班级里的特殊人物。

    老师经常找她谈心,同桌时常帮她带早饭,班上人做什么都喜欢拉着她一起,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她的关心,就连男生打篮球都会问她一声要不要一起。

    尤其是隔壁王叔家的儿子王潇,

    “秦姚,我下午放学去打篮球你要去吗?”

    “秦姚,我收藏了全套NBA球星的签名卡你要吗?”

    “秦姚,小姚,放学了我们一起回家。”

    回什么家,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家了吗?秦姚觉得他很自来熟,也很烦,

    “我有事,你自己回去吧。”

    拒绝的话秦姚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王潇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了就摘不下来,

    “我妈说了,程爷要我们好好照顾一下你,他最近忙,来不了这么勤。”

    秦姚背着书包走在前面,不耐烦的开口冲男生说道:“你烦不烦,我都说了我有事,你不能自己回家?”

    “还有,你那套全明星卡是假的,是刘姨从小卖部的摊子买回来骗你的。”

    被缠到精神崩溃后,秦姚突然散发出的敌意吓到了跟在她身后的王潇。

    可是男生没有胆怯,他提着篮球,默默走在秦姚的身后,没有说话,也没有跑开,一直到看着她进了家门。

    他知道秦姚没有其他事可做,她甚至在这个镇子上没几个朋友,每天两点一线,除了家就是学校,她还能有什么事儿?还能去哪儿呢?

    抱着书包往回走,正在王潇为自己的仗义之举沾沾自喜的时候,在之后的某一天,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秦姚居然从那天起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一直到初中毕业大家各奔东西的时候。

    毕业宴的这天应该是秦姚上学这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天,镇子上没有高中,这意味着她需要跋山涉水到市里的中学读书,要离开地越镇。

    离开地越镇代表什么?这代表她终于可以远离破碎的家庭,远离可怜虫这个标签,远离镇子上所有人怜悯的目光。

    这多么令人憧憬,多么令人向往,这一直都是秦姚所期望的。

    所以散伙饭那天她很开心的跟王潇说了两个字,

    “再见。”

    可,走出地越镇后,明明平顺的生活就在眼前,但反转总是来的那么猝不及防。

    就在秦姚欢欢喜喜住进学校宿舍没多久,她那早已四崩五裂的家庭居然又破破碎碎的重组了。

    在一个放假的下午,秦母将呆在宿舍看书的秦姚揪回了家,

    “你爸爸要在这边做工程,刚好你也要在这读书,所以我俩决定就暂时定居在这里。你也别去学校住了,费那钱,一天三顿就在家里吃,早上早点起一样能赶去学校。”

    从东郊到西郊,每天通勤1个小时,秦姚觉得自己做不到,

    “太远了,我就住学校。”

    听秦姚这么说,女人一瞬间来了气,她破口大骂道:“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有家不回你想当流浪汉吗?天天的就眼巴巴的盼着给别人送钱是吧,你知不知道钱有多难挣?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想当流浪汉?难道自己不一直都是流浪汉吗?

    “钱不是你们给的,是程爷给的,要难挣也不是难挣在你们身上。”

    听到自己女儿这么说,啪的一声,女人一记耳光朝她扇来,

    “你说什么?你现在是找到靠山,说话都有底气了是吧?我告诉你,人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你别厚脸皮要求太多,你以为他会一直疼你照顾你?人家有自己的亲孙女儿,你现在上赶着是给谁看?”

    想起过去,想起在地越镇的一切,女人越说越伤心,最后直接嚎啕大哭:“你就非得跟那个女人的家里沾上点关系?你是不是贱的慌?你是不是想看着我死在你面前你才高兴?才舒坦?”

    看着对面前这个歇斯底里的疯子,秦姚没有说话,拿着书包,她跑出了家门。

    秦母以为自己一番话能打击到秦姚,但是她却没想过秦姚其实早就知道。

    程老大是秦姚爸爸的岳父,是被秦姚爸爸妈妈伤害的那个女人的父亲。这件事,秦姚是偷偷听了刘姨和其他楼阿姨的谈话后才知道;

    知道自己母亲是个小三,知道父亲离过一次婚,知道自己甚至比父亲原配的女儿年纪还大,知道自己的父亲早在和原配结婚前就和母亲暗通款曲、珠胎暗结。

    一开始在楼道里听到她们的谈论时,秦姚躲在一楼平台的储物间里一个人静静想了很久。等到楼上的阿姨们都各自回家,关门声接二连三响起后,秦姚拍了拍身上沾满的灰尘,这才从昏暗的隔间里钻了出来。

    手脚并用的爬出来后,蹲在地上,秦姚没急着离开。说实话,她当时脑子很混乱。

    秦姚觉得自己跟她们那代人其实是没什么恩怨纠葛的,并且她也不讶异自己的父母是这样的人,只是,想到程爷爷,想到那个被伤害的女人......扔掉手中的碎石子,秦姚站起身往醋厂走去。

    秦母不知道她和程老大一直都有联系,秦姚也不敢让她知道。对女人来说,这是一种背叛,所以秦姚每次来醋厂都得是偷偷摸摸的溜过来。

    屋里亮着灯,站在程老大办公室的门外,秦姚静静的观察他办公。

    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等到秦姚回过神从醋厂出来后,她甚至还趁着时间早偷偷去看了一眼程老大的小孙女,小姑娘叫程月,那时还在读小学,单纯天真。

    在外面晃了一大圈,等到时间不早,秦姚才慢慢走回了家。进屋后,秦姚看着客厅上挂着的那副父母亲的结婚照,居然不可控制的大笑了起来,

    结婚照是秦姚出生后男人带着女人现去补照的;绿色的背景上面点缀着一朵朵塑料的红花,而前方是身穿洁白婚纱的女人和梳着光滑大背头打着领结的男人,

    两人目光清明,紧紧依偎。

    看着照片上两个笑的灿烂的新人,真蠢,秦姚觉得他们真蠢。两个只会贪图一时快感的坏种居然说因为爱情而结婚,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不是吗?笑得自己停不下来。

    ***

    从家里跑出来后,顶着一张红肿的脸,秦姚坐在去往学校的公交站台。

    车站来往都是人。站台旁,座位上,来往的人都虚掩住嘴唇,小心翼翼谈论着旁边那个穿着校服,一脸狼狈的女孩。

    察觉到周围人怪异的目光,女孩没有躲避。

    看吧,看吧,秦姚想。

    以往常常被人用恻隐的眼神注视关爱,她早就习惯了。

    坐在位子上,秦姚明明已经放弃再为自己做抵抗了,直到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扣在了她的脑袋上。

    帽子落下的那一刻,秦姚身体一颤。理了理戴歪的帽子,她慢慢抬头向上望去;面前是面无表情看着她的林驹。

    男生将一只蓝色的口罩递给她,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后来两人搭上了同一趟汽车,一起回了学校,一起走了同一段路。

    他在前,她在后,踩着影子,迎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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