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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一首歌(下)

    林驹是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留级转学过来的尖子生。

    比班上所有的学生都大两岁。

    那时他自己跟别人说,是因为自己父亲要在这里做生意,所以全家连带着他都搬了过来。

    秦姚当时坐在前排,听到后排男生的谈论,她想...他俩挺像的。

    一样的身不由己,一样的没有选择,不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姚,你看见林驹脚上那双鞋了吗?我靠,限定款,全球也只有几千双。”

    秦姚掰开同桌的手,默默点头。

    看到了,她当然看到了,不过她不认识,也跟她没关系。她已经厌倦了班上的同学动不动就围着林驹展开话题,

    “长得那么帅,成绩还那么好,真是让人嫉妒。”

    “而且还那么有钱,这搁谁谁不崇拜?”

    林驹转来班上的时候,成绩仅次于秦姚,可以说只要再加把劲,秦姚第一的位置就不保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秦姚看他越来越不顺眼。

    可能是她讨厌完美的事物或人,可能是她太穷了心理扭曲以至于发展成现在仇富的模样,总之秦姚没给过他什么好眼色。

    林驹穿新鞋,她总是喜欢不经意上去踩一脚,收作业的时候,她总是最后一个收他的,还要在别人的提醒下,她才会装作恍然大悟的走过去拿走。

    像是给自己平淡压抑的生活找到了一处发泄口一样,欺负男生的那一刻,秦姚竟然觉得轻松,愉悦。

    而这又是多可恶,多邪恶的想法啊,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欺负别人的快感上——

    可,她怎么就戒不掉呢?

    高二那年,当秦姚以为自己生活勉强又能在一片荆棘中步入正轨时,某个下午,她那哭哭啼啼的老妈来找了班主任。

    那天晚上秦姚正和舍友在宿舍里打闹的时候,那个穿着老旧白衬衫,戴着老花镜的班主任冒着大雨来找了她,

    “小姚啊,你妈妈已经跟我说了,你这次来读书没有跟家里人说是吗?”说着,男人擦了擦沾满雨水的眼镜,“妈妈养育你也不容易,即便是爸妈离婚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是...但是你这个什么什么的也要跟家里说一声啊,比如在哪上学,在班上过的怎么样啊。没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子女的,这点你要相信。”

    班主任很懂得保护秦姚这个青春期少女的羞耻心,两人的谈话全程都在无人的楼道中进行。

    秦姚不知道自己母亲跟他说了什么,反正在他的话语里,他知道秦姚从小生活的不容易,爹妈照顾不周,她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到现在。

    临走了他还千万叮嘱:“为什么不接妈妈电话呢?这样她会多伤心啊?”

    于是秦姚回去后将母亲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这天以后,秦姚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种一切即将卷土重来的预感。

    果然,就在班主任找她说话后的一周,秦姚又成了班上的特殊人群。

    老头很小心,他只告诉了班上的学习委员,告诫他平时在班上要多照顾一下班长,班长从小到大生活的不容易。但是在众人私下的小群里,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又都知道了秦姚的过去。

    这时她们才发现原来班长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盘子里居然没有肉?班长穿了这么久的衣服,居然换来换去还是那两件。

    潮水般的关怀又向秦姚涌来。

    家境一般的女生会帮秦姚刷饭卡,家里条件不错的女孩会借着买衣服的借口帮秦姚挑选好看的新衣服。

    秦姚还是地越镇的那个秦姚,她又变成了那个别人眼中的可怜虫。

    其实秦姚很感谢她们,真的。不论是初中,还是高中,她身边从来没有因为她‘与众不同’而欺负她,霸凌她的同学,

    大家都很善良,都很照顾她。

    她们有什么错呢?她们的善意是与生俱来的,真诚的,被良好的家庭培养的,足以令人感动的。

    只是……她们太善良了,以至于善良到不明白过度的怜悯其实是一种歧视。

    而这种歧视伴随了秦姚整个青春期,不对,应该是折磨了她一整个青春期。

    所有人都歧视她,除了林驹。

    自从秦姚偃旗息鼓后,男孩像是扬眉吐气一般,反守为攻。

    下课时,他没事就喜欢把她笔记本拿走,过路把别人送她的奶茶弄倒,在她的新衣服上点上一颗颗圆珠笔痕迹。

    一开始秦姚烦他,后来秦姚感谢他。

    然后,某个下午,林驹又一次将自己的黑色鸭舌帽扣到她脑袋上,将自己的口罩递给她。

    秦姚很少哭,但是那天她眼泪多到打湿了一整个口罩。

    跟在林驹身后,她狠狠的踩着他的影子。凭什么他这么有钱还这么善解人意?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这么正常的人类,她不信。

    他这么完美,这辈子应该没什么烦恼吧?

    秦姚一直抱着这个想法看待他,一直到高三开学那年。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语气严肃的讲道:“林驹同学呢,他家里出了点事,为了不影响他的学业,所以暂时休学一段时间。”班主任点了点秦姚,“那个班长记好了,这学期就不用收他的作业了,把他的名字从花名册里先暂时删掉,免得科任老师点名的时候发现班里没这人。”

    秦姚默默点头。

    下课铃一响,班上立即炸开了锅。

    “就是那个啊,前段时间那个本市的大案子,一个工程富商半夜被人砍死在家。”

    “我靠,真的假的,这是林驹他们家?”

    “就是啊!我叔叔就是他们家的邻居,他说刚好那天林驹在他奶奶家,这才逃过一劫。”

    “哎呀,好吓人。”

    秦姚坐在前座,脑子一片空白。

    晚上下了自习后,她给林驹打了无数个电话,但是电话那头一直都是关机。

    于是秦姚趁着每个月放的那两天月假,出了学校,她摸索着找到了林驹的家。

    别墅区,安保很严,尤其是在出了杀人案后,保安以为秦姚是个伪装成学生的记者,连话都不肯跟秦姚多说两句。

    被保安赶走后,拖着书包,秦姚在附近四处乱晃。手机打不通,她觉得万一林驹在这附近呢?可能他心里难过,就会想要来家里看看呢?

    可是逛遍了周围,没一处有他的身影。

    一直找到晚上。迎着路灯,当秦姚拖着书包,厌厌的刚走到回家的楼梯口时,她听见家里母亲和男生的对话。

    不知道家里来了什么人,秦姚站在下面,脸上流露出烦恶的表情。

    再等到她做好心理准备上楼,进门时,只见餐桌处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秦母正端着一大盘水果,秦父也正坐在餐桌旁,和他温柔地谈话。秦母看见秦姚回来了,连忙朝她招手,

    “小姚你回来了?”女人拉她过来,“快来,这是你林叔叔的儿子,来打个招呼。”

    听见秦姚回来了,林驹转过身,和她对视。

    ***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时,秦姚才知道,原来林驹他爸爸就是来这里和自己父亲做生意,只是合同进行到一半,林驹家出了这事。

    秦父出于照顾已故好友的儿子目的,租下了附近的一间房,将林驹从他年迈的奶奶那接了过来,在这里方便林驹读书上学,老人也很快同意了。

    而林驹的妈妈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全家上下,现在只剩林驹一个人。

    从那以后,秦姚没有再住校。

    她想回来,想陪着林驹,即使两人秦父警告了她很多次离林驹远一点,他说林驹失去了两个亲人,心理扭曲不健康。

    很好笑,秦姚想告诉秦父,其实自己也失去了两个亲人,心理也不健康,所以他们两个绝配。

    上学的时候,秦姚每天早上都给林驹带早餐,晚上给林驹带宵夜,无论多早,无论多晚。只是屋子里的男人从不露面,秦姚只能根据每天门外的东西消失与否来判断他吃饭了没有。

    送了一天,一周,一个月。

    这天秦姚正将手中的豆浆挂上门把手上时,吱呀一声,大门从里面打开。

    他瘦了,有胡渣了,脸上的颧骨清晰可见。

    站在对面,秦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问:“你准备去上学了吗?”

    ......

    林驹还是没有回学校,但是他愿意接触秦姚了。

    他会不分昼夜的戴上墨镜,任由秦姚牵着他走过楼底下大片的人造草地,会在饿的时候,邀请的正在休息的秦姚一起去市区吃烧烤摊。

    他眼睛里看起来正慢慢燃起一点光亮,但秦姚知道那不是。

    那不是光,不过是路灯在他眼睛里的反射罢了,少年还是一如既往的悲伤。

    但那又怎样?至少他愿意跟着她走出去,

    这不好吗?

    他现在身边只有她,她正被自己喜欢的人全心全意的依靠着,

    这不好吗?

    ***

    只是圣诞节过后第三个周的周末,

    林驹看到了秦姚手机里和秦父某个保镖的短信,

    【嗯好,抱抱。】

    林驹没见过那个男人,但他早知道了。就在她和自己吃过的每一顿饭里,那个经常在晚上送她回家的保镖,在她和那个男人聊得每一次天里,一切早有暗示不是吗?

    秦姚知道他发现了,不过是在一周后。在要放月假的那个早上,她匆忙的赶了回来,

    她想解释,但是男人早就走了,房间也早就空了。

    他走了,

    九年,毫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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