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这俩人,可咋办啊。”李幼看着桌上的课本,径自苦笑。想不到让他们学习,竟也如此困难重重。

    李谦益也是望了眼宋青苒,一脸痛苦:“书白这小子…实在是过于顽劣。”

    “要不然你就教赵瑾元算了?”李幼开玩笑似的问。

    没成想,李谦益的神情愈发凝重:“他……”

    “他怎么啦?”李幼疑惑地望着李谦益,在她看来,自己这个哥哥学富五车,处事沉稳,极少有让他露出这般神色的时候。

    李谦益蹙着眉,凑到李幼面前,小声地道:“小幼你可千万小心赵瑾元,他……”他还未说完,骤然看到不远处的赵瑾元,他状似无意地向他这边看来,忽然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李谦益瞬间觉得背后一阵发麻,说什么都忘记了。

    “小心他什么,”李幼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赵瑾元,顿时了然地拍拍李谦益的肩膀,“哦我知道我知道,放心好了,我都明白。”她明了自家哥哥的顾虑,身为男配,赵瑾元肯定和寻常人不同的。但她可是比任何都了解赵瑾元,应对他,她倒是有八成的把握的。

    李谦益见李幼不甚在意,不免有些忧心。再看向赵瑾元,他与李幼对视,眼神柔和,并无戾气。兴许……是自己想多了?李谦益稍稍放下了心,转而跟李幼提起一个话题,“那个……小幼,我还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

    “方才我离开,正是因为书院的同窗来寻我,这才教书白有可乘之机,”李谦益想起来便是一阵头疼。他捂着额头,接着说正事:“我的同窗告诉我,他的夫子苏公原在翰林院供职,不想遭小人陷害,贬到了穆州。”

    李谦益顿了顿,眼中现出崇拜的神色,“苏公倒是洒脱,既然仕途上不能一展宏图,便在穆州开学堂,收学子,让咱们这穷乡僻壤也能蒙受文化教养,出更多的入仕之才!”

    李幼顿时两眼放光,这可真是来了瞌睡有人递枕头:“那可太好了,穆州的夫子最厉害也不过是秀才。这个苏公既然是大官,那就是一顶一的才子,若能得他教导,那不是了不得!”

    “那是自然,不过,”李谦益话锋一转,“苏公寄情山水,他的学堂修在半山,若去了,怕是少则几月,多则半年,才能回来一趟……”

    “小事,”李幼不在意地摆摆手,学着以前爷爷的样子,老气横秋地道,“学习嘛,总得吃点苦的。”

    李谦益忍不住失笑:“那倒也是……我与这位同窗关系甚好,他答应会帮忙举荐。待会儿问过父亲同意,年后便可择机将那两个小子送去了。”

    “放心好了,”李幼胸有成竹,“爹肯定同意。”

    李幼说的没错,李延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拍桌子表示,只要能把宋书白收了,让他出多少钱都愿意。

    于是李幼同宋青苒说了之后,便贱兮兮地特意跑去将此事告知宋书白。宋书白正设陷阱捕鸟,鸟儿刚要进笼,被他一声崩溃的哭嚎给吓跑了。

    赵瑾元倒是没怎么抗拒,只是微微蹙眉,显得有些忧心:“姐姐,那我们以后岂不是见不得几面了?”

    李幼吩咐凝冬先备好给先生的束脩,闻言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不过是见得少些,又不是不回来了。”她转过身去,又轻轻地嘟哝了句:“何况,我也希望你能读书明志,做一个优秀的人啊……”

    赵瑾元愣怔了会儿,随即唇角微微上扬,郑重地“嗯”了一声。

    求学自古以来是件大事。四季衣物、日常用品、笔墨纸砚……光是整理东西,就花费不少的功夫。期间,宋书白倒是接受了现实,珍惜最后的自由岁月调皮捣蛋。日子鸡飞狗跳的,这一晃,就到了年关。

    快到年节时分,穆县出了一桩大新闻。许是秦凛遍寻全国皆找不到赵瑾元的踪迹,料定他难以存活人世,赵俊良自觉皇位算是彻底稳固,于是乎他向全国发令,招适龄的良家女子入宫采选。

    穆县合乎规矩的人家顿时怨声载道。虽说当上妃子自然是风光无限,可黄金塔下累白骨。除了趋炎附势的小人和人情淡漠的大家族,谁乐意把自己的生身女儿送进宫里去,蹉跎大好的青春年华。

    李幼压根不忧心这回事,她和宋青苒的母亲虽说出身于书香之家,但李幼的母亲下嫁给了李延这个商人。商户之女按律不能参与采选。棘手的也就是宋青苒,她的生父曾是知县,自是在名单之上。

    原书中,宋青苒就是在这时进宫,开启宫女副本。然而……李幼怜惜的看着宋青苒稚嫩的脸庞,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竟有些舍不得。这丫头虽然圣母了些,但平常总跟在她屁股后头软软糯糯地叫姐姐,一朝送进宫去,难免叫人不忍。

    她多了个心思,跟李延提了一嘴。李延当真有办法,以宋青苒父母双亡之名,将她收为了养女,这下,宋青苒也成功逃脱了采选。

    听到这个消息,宋青苒高兴地直接扑进李幼的怀里。李幼也喜滋滋地捏了捏宋青苒的脸蛋,她所想不多,只要身边人快乐就好。至于剧情和男主什么,都见鬼去吧。

    秋过冬至,院墙上郁郁葱葱的爬山虎,逐渐被夹着寒意的风吹得稀疏干瘪。来自北方的风刮来,常年青绿的穆州也露出了些萧瑟的意味。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披上了精致的大氅,偶尔能听得街尾传来两声爆竹声响,忙碌的穆州城,马上要开启崭新的一岁。

    天色暗得早了些,浑浑浊浊的暮色中,李幼立在院子里,指挥下人们架上暖锅,一张小脸通红通红。

    “小幼,瞧你的脸冻的。”李谦益从屋里出来,拿着个汤婆子要递给她。

    “我不冷,这是热的。”李幼不由分说将汤婆子塞回去,她体热,向来不畏寒。穆州常年炎热,即便是到最冷的时节,也说不上多冻人。

    “你呀,”李谦益看着,不由嗔怪了一句,“这里交给他们不就行了,晚上这外边的寒气也不是闹着玩的。咱们不如先进屋,等锅子的热气起来了再出来?”

    “没事,快好了快好了,”李幼敷衍地应付着,眼睛一直盯着暖锅,馋得口水直流,“欸?赵瑾元他们呢?”

    李谦益轻轻摇头,向门外看了一眼:“青苒非说高兴,请他们去买礼物,这会子应当就要回来了。”

    “姐姐!”正说着,宋青苒等人从门外进来。她一进来,就递了个精致的锦盒:“新年快乐,姐姐!这是给你的礼物!”

    “给我的?”李幼惊喜地接过锦盒,打开来,是一支精美的红珊瑚簪,她不由发出一声赞叹:“真好看啊!谢谢青苒,我很喜欢!”宋青苒不好意思地笑了,脸上浮起一层红霞。

    宋青苒又送了李谦益一方砚台。李幼则在一旁招呼开:“先别整旁的了,我今天特意买了新鲜的羊肉,咱们晚上吃顿热腾腾的暖锅。”

    宋书白听这话,大包小包的东西一扔,激动地嚷嚷着跑来:“好耶,我最爱吃暖锅了!”

    结果下一秒过于兴奋滑了一跤,摔了个屁股墩。

    “慢点……”一院子的人都忍不住不厚道地笑了。

    暖锅热着,鸡汤味儿的锅底咕噜咕噜翻腾了起来,院中央也被热气熏蒸得暖和了不少。李幼让凝冬去请李延,一边忙不迭地,往锅中下了两片切得极薄的羊肉。

    下人们早已将蔬菜肉食分碟,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暖锅周围。大家一齐吵吵嚷嚷着下自己爱吃的食材,没一会儿,锅中就填得满满当当。

    暖锅下的火烧得很猛,待李延过来,锅里大半食物都熟透了。众人一同落了座,互赠新年礼物,而后便热热闹闹地吃起了年夜饭。

    李延喝了两口酒,透过翻腾的白雾,瞧着孩子们,不无感慨地叹道:“美酒佳肴,膝下绕儿,倘若日子一直这样可多好……”

    “爹,怎么你也这样!”李幼不无戏谑地调侃。他知道李延在惆怅什么,过了这个年,两个孩子就要离开他,自己去求学了。

    “求学这事,原本也就宋书白最难过,”李幼朝他挤了挤眉,“你俩可真好笑。平时您总骂宋书白骂得起劲,这次倒是跟他一样难过起来,看来心里还是舍不得啊。”

    李谦益适时与李延碰了个杯,宽慰他:“爹,不过就是平时冷清了些,往后过年过节,大家仍然还是一块儿。怕是您还烦不够呢。”

    李延往宋书白的方向瞥了一眼。宋书白毫无吃相地扒着锅子,吃得是满嘴流油。李延登时黑了脸:“呵!这臭小子,我怎么可能舍不得他!”他转头慈爱地望向赵瑾元:“瑾元,你去学堂看过了没,感觉还可以吗?”

    赵瑾元不疾不徐地放下筷子,点了点头:“那地方僻静雅致,是读书的好地方,劳叔父费心了。”

    李延显然被他的礼貌取悦了,摸着下巴的胡茬开心地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你高兴我就满意了,今天这个日子本来我还怕……”

    李幼看到,赵瑾元原本带笑的脸一僵,李延赶忙讪讪地止住话头:“不说了,不说了,吃菜昂,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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