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贼

    北陈王府之中,沈念像往常一般,从厨房中给姚氏取来她喜爱的糕点,食盒拎在手中,心中想的却是那满脸傲气的小郡主。

    拾阶而上,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步伐强硬有力,是一个功力十分深厚的人。

    “李将军,王爷已经再等了!”侍从引着男人往前走,男人却忽地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那台阶上的回廊处。

    没有人影,可那里应该有个人。

    “将军,快走吧!”侍从在催促了,胡子茂密的男人意识到自己盯着王爷后院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随即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沈念紧贴着墙,等了许久,才敢移动,技不如人,她只能躲,能出现在这的将军,只有那一人了,那个一掌将自己打伤的人,也是害自己仓促进入王府的始作俑者,他和小郡主不一样,不能轻易糊弄即使没有见到她的真面目,可只要露出半点马脚就有可能被他抓到。

    沈念看着那已经不见了人影的方向,这个长满了胡子的将军,说是王爷最信任的人也不为过,她陷入沉思,拎着食盒的五指慢慢收紧。

    而在她望不到的南面,她仇恨开始的地方,那大周的京城中,她不知道未来会再次相见的那人,也同样的思绪万千。

    道观的院子里,童焱焦急地等着,担心爹娘再次吵起来,殊不知,那房中的一对夫妻,却说着和他想象中大相径庭的对话。

    “记得!记得清清楚楚!”童安回答了那一身道袍女子的问话,这是他的妻子,此刻面对着她,向来稳于泰山的童大人竟然紧张了起来。

    “成婚时,你对我说过,能迎娶我,是你百世修来的福分!”杜婉茹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狱中脱身,前途未卜,得小姐垂怜,我那时深感不配,京城里的好男儿多如牛毛,偏偏看上了我这个落魄之人,成婚那天,我在心中暗暗发誓定要一辈子对小姐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未改变过想法。”童安顺着妻子的话说道,言辞谨慎。

    “哼!旁人只当我是个择了个好夫婿,才华出众,功勋卓著,给大周百姓带来了安宁与和平,我生病时更是日夜不离地照料。”女人的话间已然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

    “可正是病好之后,我才决定要离开你,你那么好,却只让我觉得你是在照顾一个客人,甚至是一个恩人。”

    “可是这么多年,你有爱过我吗?像你爱那个女人,宁愿毁掉自己前程也要保住那个女人一样的爱!”

    妻子话语不停,最后一句质问掷出,童安心中了然,这么几年过去了,她一如当初,还是那个刚嫁给自己的姑娘。

    “你是我的妻子,十余年的情分,焱儿是你所生,更是我的爱子,而那女子,我已然记不清了模样,若是有朝一日再见,也是陌路人罢了。”男人这话说得诚心,似乎无半分假意。

    “童安,即使你说的是真的,你已经忘记了那个人,可你对我呢?几年过去了,你依旧说不出我想要的那番话吗?我们之间只有夫妻情分吗?”童安察觉出了女人言语之中的一丝委屈。

    他看她转过身,不知在掩饰什么,可仍在倾诉着,“我对你,只是一个妻子的角色,这个妻子是谁,对你来说都一样,我们在他人眼里,在儿子眼里相敬如宾,从没有过争吵,可我宁愿我们大吵一架。”

    “这一吵,便是几年,也不知道让你满意了没!”童安摸着胡子,苦笑说道,“我们两个这么大年纪了,哪里还能像那些年轻人一样,再讲些情情爱爱的呢!”

    “我不能糊里糊涂地和你过完下半辈子,我还未及笄时,就想嫁给一个能和我相爱的丈夫!而不是一个相敬如宾的丈夫!”杜婉茹说出了和数年前同样的话,对着同一个人,那人,此刻就在她的眼前。

    “你出身优渥,你不明白,情爱对一个人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对大周千千万万个百姓来说,他们只知道存活下去,甚至不知道这二字的存在。”童安叹了口气。

    他伸手想要扶着妻子,却被挡了回来,“可是我需要!”一身道袍的女人眼中甚至溢出泪水。

    “现在呢?你官至宰相,却心甘情愿到一个穷乡僻壤当数年的县令,我搬离童府,独居道观,你何不直接给我一封和离书,娶一个真正能住进你心里的人!”童安心中慌乱了起来,他害怕再次想几年前那样,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远远地偷听的童焱,扒拉着房门,一不注意,竟然直接摔了进去,这声响打断了童安心中的慌张。

    谁能知道,他童焱偷听得艰难,根本听不出个所以然,可和离书那三字清晰地传到耳边,直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哈哈,爹娘,我来给你们送茶水呢!”

    “茶呢,怎么空着手?”童安心中不满,也真不知道这小子偷听了多少。

    “哈哈这不是被我落地上了嘛,我们边吃饭边喝茶,哈哈娘,吃完斋饭正好一起回府上,咱们一家三口,哪能分开这么久?”青年毫不在意父亲脸上的怒色,走上前去,扶住了自己的阿娘。

    看着身前母子相携离去的背影,童安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子终于确定了,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的确是因为那枚玉佩而返京,可直到回到妻子的身边,他才感受到了心安,也会因为妻子的不悦而陷入到深深的自责、甚至惶恐之中。

    他想着,把这个玉佩放起来就好,那个背叛自己的女人,确实已经完完全全地不再被他记起。

    尽管那人确实给他留下了最深的阴影,导致他如今明明深爱自己的妻子,却再也不敢开口说爱那个字。

    等夫人回府后,再过些日子,床畔之间,他再亲口对她诉说那些羞人的字语,此时在这青天白日之下,真是难为了他这张老脸,深叹了一口气,童安随即跟上了妻儿的脚步。

    而在那遥远的北境,当夜晚降临,对于被关在院子里的李瑾毓又是一个难眠之夜,她没有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说出去,明明是个贼人,明明经历了一个十分危险的事,可是她却隐瞒了下去。

    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女贼人没有伤害她,还给她盖好了被子,要不是因为穿着外衣裹在被子里,她怕是真的会以为是在做梦。

    她为何要潜入这府中?能躲过这么多护卫的查探,她的轻功一定出神入化,该不会今晚上还会出现吧?

    思索间,一个转身,房梁上竟然垂直落下一个人头,郡主刚想大声尖叫,便被捂住了嘴巴。

    又是一身黑衣,这一次她们面对面,离得很近,她看清了对方的眼睛,是那么地明晰透亮,那黑布底下的面容,应该是一张比她大不了多少的面容。

    相仿的年纪,她被爹娘关在院子里,守着一方天地,而这个陌生女子,却能来去自如,撕开她这一方天地的罩子,如此神奇地来到她的面前。

    看着小郡主似乎没有要挣扎呼喊的意思,沈念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左手,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扔给了李瑾毓,“看看吧!”

    李瑾毓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个破盒子,晃了晃,发出了响声,里面的东西不大,“这里面是什么?”

    李瑾毓好奇问道,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她正在和一个只漏出了眼睛的女贼和谐相处。

    “你们王府的宝物!”女贼慎重地说道,满意地看着小郡主晃着盒子的手瞬时凝滞。

    李瑾毓赶紧打开盒子,那一瞬间,被束缚住的光芒喷涌而出,整间屋子都充盈着暖玉柔光,她的嘴巴因惊讶而大张,这可是奶奶,哦不,是陛下赏赐给爹爹的宝物啊!价值何止连城!

    “这是你们王府的宝物吧?怎么样?你爹娘的宝贝,也就是你的宝贝,现在归我了!是不是很心痛?”女贼口中显而易见的得意。“你说我有用没用?”沈念凑近了,又在那小郡主的耳边说道。

    “你就是为了证明这个?”李瑾毓说话间竟然有一丝丝颤抖!一个第二次见的贼人,怎么就把这个宝珠拿到她面前了呢?这是陛下贺喜爹爹添了麟儿赏赐的珍宝,她第一眼看到便喜欢到心坎儿的宝珠,是她长这么大从未收到过的珍宝,可那小弟弟一出生便有了!

    她曾求爹娘让她观赏几天,然后再完好地还给弟弟,可爹爹只是留给了她一张冷脸,无言地告诉她不配,然后就把宝珠收管到了库房。

    如今这宝珠再次出现在眼前,只是因为自己一句随意说出口的轻视之语,女贼人便拿来了这颗宝珠,还被她这般随意地放到了一个破盒子里。

    “不然呢?谁让你小瞧我!”耳边又传来女贼的的置气之语,将李瑾毓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趁着没人发现,这东西你再偷偷放回去,你若是需要钱财,我这里有一些!”李瑾毓将宝珠盖了起来,掩去了它的光芒后说道。

    “哼,放回去有什么好处,我都偷来了,就是我的了。”沈念奇怪,这不是她预想中小郡主的反应啊,她看那宝珠的眼神中,分明是万分喜欢。

    “那是陛下赐的,丢了后爹娘会下令去找,你卖出去的第二天,怕是王府的人,甚至陛下的人就知道了,然后洒下天罗地网来抓你,任你武功再高,轻功再好,也难以逃脱。”

    沈念第一次看到小郡主这般认真的模样,完全没有昔日见过的稚嫩刁蛮。

    “你把宝物放回去,明晚再来找我!”李瑾毓这话说出口,沈念竟然有着自己正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姑娘哄着的感觉。

    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转身来到那紧闭的窗户处准备离开此处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李瑾毓正看着她扶着窗沿的左手,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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