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

    只过了四天,沈念便抄完了佛经,可当她去找李瑾毓时,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

    “郡主呢?”

    侍女眼神奇怪,可还是回道,“明珠公主已经离开了,她没有带我们,说让沈将军带着我们回北境。”

    沈念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几夜晚的奋笔疾书,她已经变得易怒,

    “什么明珠公主?我是问你安虞郡主呢?”

    侍女这才意识到沈将军似乎对这件事一无所知,面对着习武之人的逼问,颤抖着身子回道,

    “郡主被陛下封为明珠公主,已经出发去突厥和亲了。”

    和亲,突厥,这四个字像刺一般直入大脑,使得沈念眼前一片空白。

    是在骗她的吧?是小郡主还在赌气,故意气她的,一定是,沈念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小郡主明明说了自己不可能去和亲的。

    可直到跪在武帝面前,沈念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谎言。

    “是那丫头的请求,说你和她感情好,必然会拉着她不松手,不让她去和亲。所以便让宫里人瞒着你了。”

    “她主动对朕说,能以一人之身,来换取两国边境的安宁,是她的荣耀。”

    “眼下两国边境安宁,北境压力小了许多,沈念,朕很欣赏你,希望你能留在洛城,成为皇衍军的一个将领。”

    “你会比在北陈军时,更加受到重用,手下有着更多的将士。”

    “朕给你时间考虑,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沈念浑身冰冷,良久不能回神。

    告退后,侍女凑到身边,将一把剑和一封信递给沈念,“郡主说你必定会生气,便留下一封私信,待将军知晓和亲之事后,再将信转交给将军。”

    她迫不及待拆开这封信,是熟悉的字迹,可却是让她心痛万分的内容。

    “爹娘都说对不起我,洛城之行,我也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若是我拒绝和亲,只怕陛下会对他们二人出手,如今我远至他国,便当是报答他们二人的生养之恩。”至于小师父,我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吧!这把轻音剑便当作临别之礼了。”

    “若是你待我真心,我拼了命也会帮你完成心愿,可我不能接受你从一开始接近我便是带着目的性,这让我觉得,我可真是个讨人厌的人啊,上天派来救我的人,竟然一直在算计我,我以为的灵魂知己,却是装出来的情谊。”

    “你被爹爹寄予厚望,在北陈军里威望甚大,如今更是连陛下都看重你的才华,我对你应该也没价值了吧,我经常缠着你,你是不是觉得很烦人?”

    “以后你不会觉得烦人了。”

    “也无需在意我们两人是谁亏欠了另一人,一场利用,再有一把宝剑,应该是能抵得起了小师父的救命之恩。”

    “今后互不亏欠,再也不见!”

    泪珠不知不觉地落在了信纸上,晕染开淡淡的墨色,沈念不知,目睹过爹娘惨死后的自己,竟然还能因为一封信而哭出来。

    是她对不起李瑾毓,骗人被发现了,可那人却是没有怨恨自己,只说是互不亏欠。

    可李瑾毓也说不想要再看到她。

    沈念走街上不知所措,恍惚间,再次来到和李瑾毓一同吃吃了数次的满香楼。

    点了一大桌佳肴之后,她眼神空洞,同一个雅间,窗外同样的街景,连菜肴都一模一样,可此时此刻,却只有她一个人。

    可李瑾毓说不再相见,她沈念便要当真听她的话,徒留她一人在突厥受苦吗?

    自古以来,有哪位和亲公主不是在别国煎熬度日?

    想到李瑾毓会在那草原上受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沈念手中的筷子被硬生生地折断。

    她已经走了三日之久,现在到了哪里?是不是马上就要北境了?她会路过北陈城,她会见到她的爹娘吗?

    沈念想到李乾和王妃叶婉,脑子突然清醒,他们二人知道吗?他们二人会同意自己的女儿离开大周,和亲到突厥去吗?

    必然不会!

    可李瑾毓心意已决,她铁了心要离开大周,离开这片她伤心的土地。她必然知道她爹娘不会同意。

    只怕她会过北陈而不见李乾叶婉二人,只怕她打的就是先斩后奏的坏主意。

    所以,她应该立即赶到北境,在最短的时间之内,通知小郡主的爹娘,在二人的帮助之下,挽回李瑾毓一时冲动之下作出的错误决定。

    明明进入皇衍军后,便离复仇更进了一步。

    可若是真去了北境,便是彻底得罪了武氏,想要再找到复仇机会,便是难上加难。

    留在洛城,百利而无一害,可为何她却无法下定决心?

    究竟是立马起身马不停蹄地往北边追去,还是如小郡主所言,不再相见?沈念犹豫不决。

    就在此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音。

    有人推门闯入,不顾店家阻拦,沈念看了看来人后,让店家退了出去。

    又是此人,三把火大夫回到了京城后,没看到他忙着治病,反倒是自己总是被他追着打。

    往日里她没心情和他纠缠,可现在,沈念心中憋着一股气,正好是需要有人狠狠打她一顿。

    “你家里的仆人呢?一起上吧,我这次不反抗了,让你报仇,让你狠狠打一顿,绝不还手。”

    沈念自暴自弃,却是让童焱一时失语。

    他犹豫了一下,自顾自地做到了沈念对面,看了看这一大桌子未动过的美食,傻笑一番,毫无昔日仇人见面时的怒气冲冲,开口道,

    “我是为了那个玉佩而来。”

    “我这次带了银票过来,不说假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保你满意。”

    沈念眯了眯眼睛,仔细敲了敲这少年,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上,童焱说不清自己为何自己生出一股难言的紧张。

    他脸上应该没有东西吧?衣服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疑神疑鬼间,只听眼前的女人问道,

    “你为什么需要这枚玉佩?”

    童焱猜测这是要开始讲价了,若是提出玉佩是家姐之物,只怕此女会狮子大开口,那么他今日带来的银票只怕是不够,便回道,

    “只是我自己喜欢这玉佩,一见倾心罢了,觉得和寻常的玉佩有些不同。还望沈将军今日割爱。”

    她还是没有回答能不能把玉佩卖给自己,“你那个姐姐,当真是你姐姐?你父亲究竟是怎么和他相认的?”反而问起了自己的姐姐,而且眼中充满不善。

    他自是不能把自己的家事告诉给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姐姐生母家世复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是童某人的家事,就不便告知沈将军了。”

    可他自是不知此刻沈念心中已是刮起了暴风雨,她恨极了沈之瑜这个罪魁祸首。

    沈念不由得冷笑出声,脸上满是讽刺之意。

    童焱不知为何面前之人会是如此反应,是他说错了什么吗?只是因为自己不愿将家事告诉她,便作出如此反应?

    可没想到接下来女人说出的话,则是更让他不知所措。

    “她一个男人,怎么肯能会是你姐姐?”

    “你倒是不嫌弃,喊一个男人做姐姐。”

    童焱大吃一惊,站起身来,带着怒气质问道,“沈将军,你有事冲着我来,我姐姐是喉咙受过伤,声音不似一般女子,可你也无须污蔑她是男人。”

    “她这般貌美,你怎可把她和男人作比?”

    沈念话中依旧带刺,“我和你们府上这个童小姐是旧识,十几年前便认识了,他是男是女,我还能不清楚?”

    童焱不知如何作答,她这是他来找此人前从未想过的对话。

    他想过她会喊出一个天价,想过她不卖玉佩,却是从未想过她会说自己的姐姐是男人。

    “是男是女,一摸便知,比起要从我手里拿走玉佩,不如赶快回府看看那究竟是不是你姐姐。”

    沈念起身离开,留下这一桌子未动过的佳肴,和一个楞在原处,满脸不解的少年。

    她没有目的地走在洛城的街市上,竟然来到一处香火稀少,甚至有些破败的道观门前。

    那满身灰尘的神像,已经辨别不出是哪位神明于此处被百姓遗忘。

    脑子一转,沈念有了主意,不如就交给神明来决定吧!

    究竟是回北境去追李瑾毓说个清楚,告诉李乾和王妃真相?还是留在洛城中,伺机而动?

    沈念找来木签,诚心求问神明,可木签的结局却是告诉她不要去追李瑾毓。

    看着这神像许久,沈念心中想道,难怪没有香火,只怕是常常给人以错误的指示。

    她出了观,又拿出一个小巧的金制令牌,是陈一珂的遗物。

    “珂姐姐,你在天之灵,请告诉我,该选哪一个,我才不会后悔?”

    跪倒地上,将令牌掷出,再次睁开双眼,却看着令牌以反面朝上,落于地上。

    珂姐姐告诉她不要去追,让她留在洛城。

    或许是陈一珂复仇心切,没有考虑到其他的事情,做出了并不一定正确的选择。

    最后再问问师父好了,沈念心想。

    沈念仍跪在地上,将腰上所缠的软件抽出,置于地上。

    她闭上眼睛,手掌发力,只听剑身在地面上的摩擦声音响起。

    待声音停止后,沈念又等了一刻,才忐忑不安,地睁开眼睛。

    只见剑尖指着自己,剑柄则隔着相隔着剑身,在自己伸手触碰不到之处。

    师父给出的答案也是让她留在洛城。

    沈念叹了一口气,仰面躺在地上,毫无形象。

    望着蓝色的天空,沈念想着,草原上的天空会和这里一样蓝吗?

    不会的,北境便已经看不到这样的天空,更何况再北处的突厥呢!

    沈念猛地起身,她在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师父您说过,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只会听从他人的建议,成不了大气候,所以这一次,我不能听你和珂姐姐的话了。”

    她要回北境,至少,至少她要赶到李瑾毓的身边,听她亲口之言,她们二人的关系,绝不能凭一纸书信做出了结,哪怕当真是恩断义绝,她绑也要把李瑾毓绑回北陈城里。

    明明北陈将士守在边境,突厥无人敢犯,为何又要凭白将一个刚刚长大的小姑娘送到突厥去受苦?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沈念来到皇宫大门之处,想着和陛下告别之后,无论承受怎样的怒气,都会选择离开洛城。

    可还未出宫门,便是有一个奇怪之人迎面向她走来。

    确认了一番,沈念意识到,这突厥公主的确是向着自己来的。

    阿史那走到蒙着面纱的女人身边,像是在闲话家常,随意说道,“听说沈将军会留在洛城,我们突厥和北境有些相似的风俗,饮食也有一些重合,若是沈将军闲暇之时,可否和阿史那一同相聚饮酒?”

    她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来找同为女人的自己来搭话。

    她的国人已经离去,这满洛城中,哪一个人对她来说,不是陌生人呢?

    也是一个可怜人,可亲疏有别,沈念顾不得可怜她,回道,

    “沈念多谢公主看得起,只是恐怕今后没有机会能和公主再见面了,我不会留在这里,等会儿和陛下辞行之后便回北境了。”

    没想到此话说完,这突厥公主却突然松了一口气似的,眼眸之中没了紧张。

    有些奇怪,沈念却也不打算多问,可是这突厥公主却又拦下了她。

    宫门就在不远处,阿史那却是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明珠公主到了突厥会死的。”

    沈念听后瞪大了眼眸,左手顿时握住阿史那的公主的手臂,手劲之大,使得阿史那公主面容顿显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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