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

    不知到过去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李瑾毓的声音,沈念猛然睁开双眼,意识到天色已是大亮,

    她竟然会昏睡过去!竟然还安然无恙!在这天子的寝殿之内,沈念感叹自己真是命大。

    她意识到下面是李瑾毓正在和宫人说话,

    “陛下什么时候下朝回来?我就在这里等她好了。”

    “陛下下朝时间不定,有时候现在就回来了,有时候临到晌午还在大殿之上呢。”

    “算了,我还是不等了,我先走,午饭时间再过来。”李瑾毓揪紧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已经看到那站成一排的侍女身影中,终于出现了自己期盼的那个身影。

    她的小师父,平平安安。

    可她刚要带着一群人离开寝殿,便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众人意识到了这是天子下朝回了寝殿。

    沈念微低着头,忍着发麻发痛的身子,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毓儿,朕听说你昨晚便来了要找朕,没等到朕便又着急忙慌地回去了,今日若不是朕早早地回来了,恐怕又要...”皇帝一进门,迅速穿过外殿,没有多看一眼身后的那一排侍女,扶起了李瑾毓刚要行礼的身影。

    李瑾毓面上一红,似是羞涩,“毓儿这也是刚入宫,什么规矩都不懂,想早点见到陛下,又不知道什么时间来才合适。”

    “什么时间都合适,来早了便让宫人们陪你玩,免得你待得无趣,就把这养居殿当成你自己的寝殿。”

    沈念心中腹诽,这皇帝倒是演的一手好戏,当真不愧是万人之上的天子。

    “毓儿想出宫玩,也不想让宫人跟着,和沈将军一起不会有危险的,毓儿想求陛下赐一枚出宫的令牌。”

    看皇帝似乎有些犹豫,李瑾毓又着急补充道,“瑾毓不想等回到北陈城后,记忆里只有皇宫的威严,没有街市上的热闹,毓儿想去看洛城街上的场景,还有那清晨方歇的集市,求陛下成全。”

    武帝经过昨晚上的刺激,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撒娇,只为了出宫看看的孙女儿,心顿时软化,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那已经和自己渐行渐远,甚少到宫中探望自己的女儿。

    “好好好!朕当然要给你这个令牌。”

    “京城之内治安良好,恶人少见。”

    “只是为了确保你的的安全,还是要让沈将军寸步不离地保护你。”

    李瑾毓笑得灿烂,又和皇帝闲谈了一会儿后,才带着外殿那一排侍女,一起离开了养居殿,。

    回到自己的寝殿后,屏退了其他人,她看着小师父湿了帕子,抹去了脸上的黄粉,露出白净的脸来,接着褪下了侍女服,换上了属于沈将军的常服。

    “你晚上听到了什么?”李瑾毓迫不及待。

    “听到了不少,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对陛下的恩宠是何感受,还有你这脸怎么回事?眼下面一圈黑印!”

    沈念拈起了桌上提前准备好的糕点,就着茶水,打算填饱这饿了一早上的肚子。

    “跟那天第一见一样,她对我很好,似乎很宠我,可她对我越好,我越感到害怕,她要是真宠我,怎么进宫的第一晚不着急见我?怎么离得这么近都没注意到到我一晚上没睡着后的糟糕气色?”

    “我从心里上对这个本是我奶奶的人感到害怕,但是她好像喜欢我对她撒娇,那我就装出她喜欢的样子来。”

    沈念咽下最后一块糕点,说道,“你感觉得没错,不要对她敞开心房,陪着她演戏就好。”

    “嗯?你听到了什么大秘密吗?她究竟是怎么看北陈王府,怎么看我爹娘的?”李瑾毓此刻好奇心溢满。

    “没有说起北陈王府,倒是说起了进城前听到的小公主的传言,也说起了那还在关禁闭的太子。”

    日光缓缓走过两个窗格,伴随着最后一块糕点填入肚子,沈念将昨晚听到的秘密悉数告诉了李瑾毓。

    看着小郡主长大着嘴巴,久久不能平复心中的惊讶,和恐惧。

    “没想到真的是她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竟然会是真的!”一想到刚刚自己在对着她撒娇,李瑾毓不寒而栗。

    “太子也算是我的伯父,虽然我也不怎么记得他,可现在知道他过段时间后,甚至可能只是几天后就会死,我还是感觉到有些难过!”

    “我现在懂了爹娘为什么要演那么久的戏了,她对她其他的孩子想杀就杀,我爹爹也没什么不同,不知道什么时候屠刀就会悬在爹的头上。”

    “不,不!或者说屠刀一直就悬在爹娘的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落下来。”

    直到此刻,李瑾毓对爹娘昔日对她装作冷淡的最后一丝怨念才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她是世人眼中身份高贵的郡主,爹爹是陛下亲子,按理说他们一家三口会一生无忧,可偏偏相反,竟然要时刻担心着自己性命不保。

    “我们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太子伯伯?陛下要杀了他!”

    “你身份敏感,别忘记你爹临行之语,莫要多事,平安回到北陈为重,若是你去提醒那被幽禁的太子,传出去了,陛下会猜测你是如何得知的消息,你又有什么资格阻碍她的决定,到那时,说不定是你比太子先死!”

    沈念话说得直白,李瑾毓脸色惨白,“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语气糯糯,怯生生地问道。

    “现在有个最紧要的事!”

    “什么事?”

    “睡觉!你好好补个觉,脸色太差了。”

    李瑾毓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愣了一下,有些脸红,这就是最重要的事啊?她还以为会是什么惊险万分的重要任务呢!

    如沈念所愿,这一觉睡过去,没有担忧的人和事,香甜十足,醒来后的李瑾毓精气神十足,。

    “令牌既然已经拿到,自然要装得像一点,若是不今晚就出去逛一逛,只怕陛下还会起疑呢!”

    两人达成一致,愉快地走出了宫门。

    天子治下,洛城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样,和北境常冒出危险分子不同。

    沈念自是带上了面纱,仅露出一双眼眸来,防着任何被夜庭卫发现的可能。

    如今大仇未报,又添新的复仇目标,前路迷雾重重,不知从何处下手,可身边有人相伴着一起逛着集市,看着热闹的表演,这对沈念来说,亦是一个少有的体验。

    她的人生,被仇恨填的太满,险些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本就是应该每日忙着玩乐的年纪。

    熙熙攘攘,街上的每个人都带着笑脸,沈念心中感叹,这就是武帝治下的大周,远离朝堂斗争的百姓,确实生活在了一个太平盛世之中。

    恍惚中,沈念拽紧着李瑾毓的手,她感觉似乎是正有人盯着两人的动作,可回首望去,也只是一群毫无战力的普通百姓。

    没有感受到杀意,许是觉得李瑾毓面容养眼,不自觉的停留了几眼。

    沈念松了松握着李瑾毓的手腕,可警惕心却依旧是没有放松下来。

    “那是什么?我去看看那个。”糖人还没制好,小郡主便被另一边的玩意吸引了目光,甩开了沈念的手,兴奋地跑向了另一边的铺子。

    可仅仅是一个转身的功夫,马的嘶鸣声传来,沈念睁大了眼眸侧身看去。

    李瑾毓走到路中央,不知为何,金发碧眼的客商手中牵着的那原本温和的白马,在她从马身前绕过时,竟突然发起疯来。

    马蹄高高扬起,嘶鸣声盖过了人群熙攘声,客商想要拽紧马绳,却先被白马甩到一边的人群之中,连着撞倒了好几个路人。

    那马儿再次高高扬起前腿,表情狰狞,李瑾毓从未距离失控的马这般近过,她整个人身几乎就在白马的双蹄之下,这一瞬间,因为强烈的恐惧,大脑一片空白,她竟然无法动弹。

    马蹄落下的那下一瞬间,她闭上了眼睛,紧接着是天旋地转,却又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疼痛。

    沈念脚尖用力,脚下的动作无法看清,眨眼间飞到李瑾毓身旁,一个环手,抱着她一起逃离了这马蹄之下。

    周边慌乱的人群也平复了过来,马儿又莫名平静了下来,那客商跑了过来,用着蹩脚的汉语对二人说着对不起,请求二人的原谅。

    沈念看着他当真愧疚万分,险些要给她们跪下的模样,怒火憋在心里,不知何处释放,看了看一旁李瑾毓惊魂未定的模样,便想着交由小郡主自己来决定。

    “看在你受伤也不轻的份上,这次就不追究了,看好你的马,再有伤人的情况,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幸运了。”

    “是是是,谢谢姑娘,我一定带回去严加看管,它平时一向温顺,也不知今晚中了什么邪,”

    看着李瑾毓宽宥大度的模样,沈念随即把她拽走,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面纱在救人于马下的那刻便滑落下来。

    “怎么一动不动?我教你的功夫都白教了吗?”言语之间怒气迸发,是从来没见过的小师父,李瑾毓缩了缩脖子,任凭她教育一番,不敢回话。

    一训一听的两人慢慢走远,没有注意到身后在有人移开那探寻的目光之后,仍有两道视线一直没有消失。

    那个头突出,容貌俊朗却又不像是汉人的男子正捏碎了手中那未来得及弹出,用于救人的第三颗石子,看着那乖乖受训的郡主,心中起了异样情绪,若是这样有美丽又有仁德之心的姑娘到草原上生活,未尝不会相处得愉快。

    可听说她是当今陛下宠爱非常的孙女儿,更是那坚守北境的王爷李乾的独女,此事便有些难办。

    与此同时,有少年公子带着面具,正好遮掩了其眼中的惊讶。

    那一身功夫,救下郡主的女子,面纱掉落后,他不敢相信,那宴会上神秘的沈将军,传言中英勇无比的女将军,竟然和当初对自己恩将仇报,害自己被绳子吊了足足一个时辰的狠毒女人是同一个人?

    想到曾经的凄惨遭遇,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未升温便被浇了冷水的小心思,童焱热血翻涌,说不清是气的,还是羞愧的。

    她一定在宴会上看到自己了吧!她先发现了自己。可她更是对自己毫无愧疚之心,当做自己不存在。

    童焱捏紧了拳头,管她现在是什么大将军,既然在洛城再遇了,他一定要让她吃个教训,让这个坏女人向自己忏悔。

    前方的沈念被李瑾毓的一番认错态度良好的话消气之后,这才意识到面纱已经不知道滑落了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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