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西没直接回海景区，而是去了曼海的游艇码头。

    黎尘察觉路线不对，疑惑看向他，还没问出口，江砚西手指敲着方向盘，阳光隔着前档玻璃落了他一脸，他眉头舒展，像是丝毫不强人所难地说：“他们在游艇码头等我们，下午探/索/曼海的海底龙宫。”

    当地的海底龙宫众说纷纭，黎尘听过不少，有人说是明朝期间因地震而陷入大海的村庄，也有人说是海底墓穴，更有人说是古时候人敬畏大海，给龙王建造的庙，龙王就住在那里面，每年来探索的人络绎不绝。

    黎尘还在想海底龙宫的事，耳边又传来一句漫不经心的声音，“吴书婷给你准备了潜水服，一起吧。”

    “我？”黎尘颇为震惊，还有点受宠若惊，跟他们相识也不过几天，太热情了。

    “你下午有事？”江砚西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黑眸看着道路前方，语气散漫道：“要查的事急也急不了，一起去看看吧。”

    黎尘透过车窗望着越来越近的海岸线，说不心动是假的，终拗不过蠢蠢欲动，厚脸皮地点了点头。

    江砚西从后视镜瞧见她神采奕奕的神情，薄唇不着痕迹勾了勾，脸仍旧是淡漠，那双薄削幽深的眼是含着笑意的。

    出海游艇叫长角号，名字还挺特别，一上船，黎尘就被吴书婷拉去厨房吃饭，因为只出海一天，没有准备很多食材，全是快餐三明治和汉堡。

    黎尘坐在高脚凳上，追着徐亚跑了一上午，早上那点稀豆粉早就消化没了，她吃饭向来快，没几口就解决了一块三明治。

    吴书婷坐在一旁，心急如焚地问：“你跟我哥怎么回事？我以为昨天他带你赛车只是心血来潮，怎么今天一大早，你们一起消失了？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你可得告诉我。”

    黎尘又拆了块三明治，一边咀嚼，一边欣赏豪华游艇的内饰，见吴书婷就差没出去找江砚西干一仗，忙用水把嗓子眼的三明治顺下去，非常正经地解释：“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哥帮了我很大的忙，你误会他了。”

    “什么忙？他能这么好心？你被他卖了还在帮他数钱。”吴书婷细细观察黎尘的脸，五官挺秀，同在海边待，她们一群人早就黑了一个色度，但黎尘的皮肤特别白皙，温雅秀气，说话的语态总是如沐春风，多看几眼，还真是怪好看的，“你可得小心点，我哥还在跟那个龚晶晶玩暧昧呢，他这人从来就散漫，能让他好心帮忙，肯定是见色起意，不过你要他帮什么忙？我可以......。”

    黎尘想说她哥其实人还不错，话还囫囵在嗓子眼，就见被人控诉的男人磊磊落落走进来，大长腿跃过沙龙区，脸上汗津津的，在明亮光照下，骨相绝佳，人一跨过来，一巴掌拍在吴书婷后脑勺上，语气冷厉：“少打听别人的私事，你这么能耐，倒是自己去把自己的烂摊子收了。”

    “烦死了！”吴书婷脸气鼓鼓，发泄地扒拉头发，“这破事你要笑我多少年。”

    吴书婷气走了，江砚西一点也不在意，高大的身影坐在高脚凳上，拿餐盘里的汉堡，两口就解决一个，紧接着又干了一个。

    二人面对面、各啃各的，明媚阳光铺满整个甲板空间，海面像一块蓝色玻璃沉沉浮浮。

    甲板格外安静，气氛也被烘烤的惬意，江砚西抬起轻薄眼皮，“怎么了？”

    黎尘抿着唇说：“打人不对。”

    果不其然引来江砚西一声轻嗤，似乎笑她多管闲事，不过他表情还算淡然，没不耐烦地拧眉，只是扬脖子饮下一杯水，好整以暇地睨了她一眼。

    “我不拍她一下，以她呱噪的性子能把你祖辈三代都得盘问清。”

    骨节分明的手掌一拍桌面，“房间在底甲板，吃完去换潜水服。”

    “嗯。”黎尘有些失神地啃着三明治，味觉一下子变得很迟钝。

    -

    江砚西笔直有力的双腿刚套进潜水服裤子里，上半身还露在外面，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他转过身瞧见来人，脸上没什么情绪，目光却透着无人查知的冷漠，他一边套潜水服上衣，一边看龚晶晶走近。

    龚晶晶穿着性感泳衣，好身材一览无余，脸上画着精致妆容，笑得妖娆，她顺着船轻晃的幅度，软弱无骨地搭上江砚西胳膊，嗓子娇滴滴地控诉：“砚西，我知道你这几天跟黎尘走得近，但今天是私人聚会，带她一个外人来，会不会不太好。”

    一身黑色潜水服裹住他挺拔身躯，更显得他面容不好惹，龚晶晶一时猜不透他的想法。

    江砚西也没推开她，倚靠在桌沿，慢条斯理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龚晶晶想要帮他点，被他明晃晃地错开了。

    也就是这个举动，龚晶晶敏锐地察觉江砚西生气了。

    她认识江砚西其实也才半个月，还是通过江慧介绍，江砚西这个男人，表面上看着来者不拒，其实骨子里特别冷漠，不管她多么次上杆子往上扑，就是扑不到他床上，说他洁身自好吧，他又不明确推开她，说他放浪吧，所有接触也仅限在表面，别说上/床了，就连一个吻也没有。

    龚晶晶是真摸不清他什么心思，有时候看着他洞若观火的冷冰冰眼神，心里直发毛。

    江砚西吐了一口白烟，烟雾缠绕在四周，他垂眸冷视龚晶晶，明明贴着彼此，说出的话却格外伤人，“你跟江慧不是外人么？”

    “当然不是！”龚晶晶强装底气，勇敢直视他。

    江砚西轻笑，烟火映得他瞳孔猩红，“龚晶晶，你和江慧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也并不反感，无非就是想要通过我和汪城跨越阶层，我不鄙视你们这种想法，相反，还挺佩服。”

    句句没诋毁人，句句犹如利剑，让人难堪至极。

    “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吗？”龚晶晶强颜欢笑，企图抓住微妙希望，“你一直没赶我走，不可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江砚西还真的挺想笑，指尖夹着烟头搓了搓眉骨，一张脸说着浑话，仍旧魅力十足，“你出来钓男人，眼界这么窄？跟我谈喜欢？你巴巴往我身上扑，我没疾言厉色，那完全是我个人的修养，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被勾搭几下，又不吃亏，反倒是你，怎么这么蠢，我没上钩，那就代表你不合我口味，你还巴巴贴过来，非要挑衅我的绅士风度，把脸皮撕得这么难看。”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把渣表现的这么绅士。

    龚晶晶气血翻涌，所有尊严被人碾在地上，整个肺都要气炸了，不甘心这些日子付诸东流。

    “那黎尘呢！她符合你口味？”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

    江砚西坦坦荡荡靠着，衔着半截烟，烟雾熏了眼，眼尾往上一勾，笑得磊落不羇，“呵，现在变聪明了。”

    龚晶晶总算见识到什么是绝世渣男，偏偏这渣男还正气凌然，浪得让人又爱又恨。

    -

    黎尘会游泳，但没潜过水，还有点紧张，吴书婷早就穿戴好潜水服，在一旁讲解潜水的基本知识，以及遇到紧急情况的急救手势。

    一群人在主甲板迫不及待，有向导指出大致方位，告诉他们往前游一百米，顺着海上浮球下去，就能找到海底龙宫的位子，但是由于上月涨潮，标注的位置可能会有偏差。

    江砚西从船舱出来，视野开阔，一眼就锁定了黎尘和吴书婷的身影。

    她头发扎了个低马尾，身上套了黑色塑身的潜水服，身形秀美，低垂着脑袋，特别认真地听半吊子吴书婷讲解，海面上阳光金碎，那缕金色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她好像天生就该属于阳光。

    “检查装备了吗？”

    江砚西冷淡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黎尘拿着手机在查潜水资料，转头一看，男人全副武装，一身黑衣潜水服裹着，配上干净利落的板寸，男人荷尔蒙迎面罩来。

    她还没开始说话，吴书婷嘟囔着说：“装备都穿了啊。”

    江砚西破有些嫌弃地瞥了一眼吴书婷，宽厚的大手掌直接拧着黎尘转了个圈，手指从她的袖口领口滑到防水拉链，检查了个遍，明晃晃的阳光倾泻他一身，轮廓立体，他的手隔着厚实潜水服，像渗透进去，覆在她皮肤上，微微发烫。

    “褶皱必须拉平，防止进水，贴好领口魔术贴，排气阀门要打开。”

    手拂过她的手腕、脖颈，再到腰。

    江砚西下颚一扬，指挥她：“蹲下来，四肢动一动，把干衣内的气体排出。”

    黎尘脑袋有点虚空，江砚西解说得很仔细，她照着做了一遍。

    吴书婷看着自家哥哥一副热心肠，心里顿时气不顺，哼哧哼哧把蒋进拽了过来，“让蒋进教黎尘，蒋进有潜水证，这总该没问题吧。”

    江砚西冷冷淡淡看向黎尘，黎尘杵在中间，有一种莫名的尴尬，抵着四方压力，底气不足地说：“要不，你先下水吧，我让蒋进教我。”

    蒋进也犯难，被大小姐拽着，脱不开身。

    江砚西面无表情套上浮力控制装备，面镜往脸上一扣，比海水幽深的眼睛挡在镜片后，看也没看黎尘一眼，长腿一迈，跨到下水处，戴上脚蹼和其它装备，噗通一声下了水。

    吴书婷大获全胜，美滋滋朝黎尘眨眼，露出一副很上道的媒婆样，“你们好好聊，我下水去了。”

    徒留黎尘、蒋进面面相觑，二人不由尴尬地相视一笑。

    甲板上的人陆续下了水，蒋进性格比较温吞，也有大男孩的淳朴，非常细致地告诉黎尘潜水知识，怎么潜最便捷，不过蒋进比较保守，不讲透知识点，不敢带她冒然下水。

    黎尘仔细谨记每个要点，见蒋进频频望向海面，一脸迫不及待。

    “要不你先下去潜一会，我自己在这里多看下资料。”

    蒋进不好意思丢下她，黎尘多劝了几句，蒋进终于心动，表示一会就回来找她，人迅速套上装备，噗通跳下了海。

    黎尘坐在甲板上，双腿悬空，海面上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幽蓝的大海沉沉浮浮，一望无际，偶尔一两只海豚跳跃，连风都是善意的。

    水声在脚下溅起，黎尘低下头。

    “去船艉把装备套上，我带你潜下去。”江砚西浮上海面，身上波光粼粼，镜片后眼睛静静看着她。

    黎尘扒在栏杆上低头看他，“好多知识点没记住。”

    江砚西轻嗤：“看几眼就得了，又不是考试，不下水一辈子也潜不了，有我在，淹不死你。”

    他说话语气虽然横，却总有一种信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