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府里不停有受了委屈的权贵子弟的家长告上门来。

    谢煦十分不以为意,他觉得做哥哥的保护妹妹天经地义。

    这日工部侍郎的夫人王氏找上门来,她家的独女也挨了谢煦的教训回家哭闹个不停,王氏心疼的什么似的,她本来就是老蚌怀珠,一把年纪了才得这么一个娇娇女,平日里恨不得宠到天上去,自然要星星不给摘月亮,何曾受过一丁点委屈。

    这次知是在学堂里受了别人的气,便不管三七二一就找上西谢府来讨要说法。

    王氏出身高门,很是瞧不上西谢府宠妾当家,放眼望去也没个正经的女主人。

    她坐在谢府厅堂里,边饮茶边酝酿说辞,想着一开头就拿捏住杨氏,拿出正室夫人的派头来,其后不就是她想怎样便能怎样嘛!妾室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世面,不难对付。

    工部侍郎夫人王氏正想着,但见门口的婢女向前一步帮着打帘子道:“二夫人来了。”

    王氏心道:好嚣张的宠妾,竟敢在家妄称夫人,可见是个没规矩的。

    她重重的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掷,抬头看去却瞬间惊在了当场,半晌喏喏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她找回了自己的呼吸,情不自禁的深吸一口气,心道:这世间竟真有人长成这样一副模样。

    怪不得,怪不得谢钊拒绝东川伯府的婚事拒的那么干脆,如此佳人谁舍得辜负!

    王氏刚刚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口气瞬间散了,但爱女之心还是艰难的战胜了爱美之心,她当即面色不善的问道:“贵府公子为何欺负小女?”

    杨氏款款坐上主座,微微一笑回道:“夫人来之前竟没有问清缘由吗?”

    王氏一口闷气憋在胸膛不上不下的,她心道她的孩子哭的那样委屈,指定是挨欺负了呀。

    三兄妹躲在屏风后面偷听,谢霁闻言狐疑的瞅了谢煦两眼问道:“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谢煦目露迷茫的反问道:“小女是谁?我们学堂没有叫小女的啊?”

    谢霁扶额,耐心的给憨头憨脑的弟弟解释道:“是人家父母称自己女儿的谦词,可以肯定的是这次找上门来的是学堂女郎的家长。”

    珠珠仔细盯着王氏的脸细瞧了一回,没什么头绪,她往下一瞅,瞧见王氏那一身光滑如水面的锦裳时突然恍然大悟道:“是那个没有门牙的胖丫头林茵茵的母亲吧。”

    原来此处有一段公案。

    谢煦长得本就比同龄人高一头,又是和双胞胎妹妹一起上学堂,同进同出,单个孩童轻易不敢招惹,岁数大一点的忙着自己的课业,也没那么无聊去逗小孩子,当然这是在正常情况下。

    偏偏的,有一天林茵茵穿了一条浮光锦做的裙子去上学,羡煞旁人。

    浮光锦一年也产不了几匹,除了宫中留着自用外,其余的都被皇帝赏给了近臣,稀罕的紧,多少勋贵小姐巴巴看着直眼馋。

    林茵茵穿了这么一条华贵的裙子怎么可能不在学堂引起轰动。

    林茵茵小小年纪,喜欢听些众星捧月的好话,这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至于被谢煦凶一顿哭着回家去。

    关键是这孩子看别的孩子都羡慕恭维她,只有珠珠没搭理她,她心里不是很自在,于是挑着小眉头问道:“谢姝,我的新裙子不漂亮嘛?”

    珠珠这才低头略看了一眼然后十分真诚的说道:“还行吧,不过最近多雨,你穿浮光锦不闷的慌?”

    林茵茵闻言不愿意了,她气呼呼的说道:“你是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看我有新裙子你没有,你嫉妒啊?”

    珠珠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为什么要嫉妒你,你今天穿了新裙子,我也穿了呀!”

    林茵茵不服气了:“我的新裙子是浮光锦做的,你的怎么可能比得过我的?”

    “天香罗比不过浮光锦嘛?”珠珠疑惑发问。

    珠珠此言一出,学堂里炸开了锅,众人纷纷围了上来道:“怎么可能是天香罗?!”

    若说浮光锦还能被官家赏赐给近臣,那天香罗便是连禁中都稀罕的东西,根本不可能轻易流到臣下手中。

    但闻到珠珠周身确实有一股异香在萦绕,大家还是不肯相信,华阴侯之子齐慎指了指珠珠腰间悬挂的葡萄花鸟纹鎏金银香囊道:“会不会是这个香囊里发出的异香?”

    众人纷纷伸手去捉珠珠的香囊,想拿来闻闻,珠珠急了,母亲吩咐过她这香囊不许旁人碰的。

    谢煦自然也知道珠珠的香囊旁人碰不得的,遂将书桌一踹,众多或蹬或趴在矮桌上的小子姑娘们应声倒地,哎呦哎呦摔的不轻。

    那齐慎又道:“看这香囊也是禁中样式,等闲人家用不得的,你们谢家好大的胆子,竟敢逾制。”

    谢煦见他躺在地上还不消停遂又上去照着齐慎的脸补了一拳道:“放屁!亏你还是宗室子,就这点儿见识。珠珠的天香罗是因为我父亲的战功,官家亲赐的。这个香囊是淳安大长公主赏的。每一样都来的正大光明。”

    “那天香罗是何等贵物?官家怎肯轻易赏人。”齐慎嘴硬的辩解道,年前他阿姐出嫁,求皇恩赏赐一匹天香罗而不得,原来那唯一的一匹余头进了西谢府,让他怎生不妒恨?!

    “反正你这种草包是得不了的。”谢煦能用拳头说理就尽量不开口说话,见他依旧嘴硬,就又上去将他狠狠打了一顿,打得齐慎日后见了谢煦便跟老鼠见了猫一般。

    其实那天谢煦真正动手打的只有齐慎一人,旁人有一部分是被谢煦踹倒的桌子摔的,有一部分是被谢煦打人的狠劲儿吓的,林茵茵比较特殊,她是见桌子倒了,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踩到香蕉皮上滑倒了,还因此弄脏了新裙子,心里又气又疼又悔又羞,所以才哭着回家的。

    以上便是谢煦打遍京城半个圈的权贵子弟的全过程。

    谢霁听完珠珠和谢煦一五一十的交代,又问了一句:“是华阴侯次子齐慎先挑起的事端?”

    珠珠和谢煦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谢霁微微一笑拍了拍谢煦的肩膀道:“打得好,日后他再这么欠,直接打,有什么事哥哥给你兜着。”

    “咳咳!”

    谢霁听到母亲故意干咳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可能有点大,再抬头看去,果然见那王氏脸色十分不济。

    谢霁不好再藏在屏风后面,遂拉着双生子出来给王氏见礼,然后将事情经过、是非曲直,给王氏重新理了一遍,得知自己家的娇娇女没被谢煦打,王氏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但闻谢霁说的天香罗,她不似那等没见识的人家,她的夫君官任工部侍郎,总领江南织造等事务,不是她吹,她见过的绫罗绸缎比旁人吃过的盐还多,如何瞧不出珠珠身上的裙子确实是今年唯二出产的天香罗所制,另一匹被官家赏给了最受宠的公主。

    她心下暗惊西谢府的圣宠之极,当即也不敢拿乔,不好在杨氏面前充工部侍郎夫人的派头,当即干笑道:“误会,原来都是误会一场,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反倒是我心急了。”

    杨氏不是那等尖酸刻薄之人,听闻王氏的话顺坡下驴道:“王夫人爱子之心可以理解,只是凡事总得分出是非缘由来再做决定也不迟。”

    王氏忙点头称是,二人又去拉了些别的家常话,王氏这才起身告辞,心道:谢家圣宠正隆,日后还得让自家姑娘多跟谢家姑娘来往才是,万万开罪不得。

    送走王氏之后,杨氏将三个子女叫到自己房中好好说道说道。

    她语重心长的对谢霁说道:“煦儿本来就难管,你还如此纵他!”

    谢霁闻言正色道:“齐慎乃宗室子,他的态度在学堂里很有煽动性,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了,到官家面前说上一二,将来吃亏的还是父亲。”

    杨氏听后点点头觉得长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想想东川伯府族学里的那一窝权贵,她瞬间有点头疼。她看了看珠珠的香囊,忽然想到大巫说的话,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东川伯府的族学是去不得了,旁的先生又教不了谢煦。

    杨氏无奈,只好把谢煦收拾收拾打包送进了军营,交给官人来教养。

    官人一人在外,想必膝下也是寂寞,正好把煦哥儿送过去聊以慰藉。

    至于珠珠,自己在家教教她吧,等她大一些了再给她单聘一个西席,没了煦哥儿捣乱,珠珠还是十分乖巧的。

    杨氏挥了挥手,三兄妹出门回了自己房中,谢霁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今天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对齐慎起了杀心。

    当今圣上的子嗣都在兀目人手里,官家在临安无子,后来因为种种变故,官家彻底绝嗣了,不得不从宗室里选皇位继承人。

    后来被官家立为太子的人正是齐慎,前世那场宴席他以为只是临安侯府特设来针对珠珠的,如今从阿煦那里知道了齐慎的品性,他不得不重新看待此人了。

    父亲手上有兵权,前世齐慎敢设计珠珠,只会让他的储君之位更稳。

    可怜前世珠珠为了见自己一面才去临安侯府赴宴的,竟遭遇了那样的事。

    后来珠珠对自己冷心,也是他咎由自取。

    谢霁心中又悔又疼,他发誓,这辈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会让珠珠受到一点点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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