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冲到沙滩上，冰凉的海水打在陆齐飞的脚上，任由海风吹乱他的头发。

    快要涨潮了，他的手撑在身后，突然搁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他拨开表层的沙子，是一个银质玫瑰耳骨夹，和许念左耳戴的是一样的。他顺手收到口袋里。

    陆齐飞抱着许念的双肩，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缓缓道：“刚刚在笑什么？”

    “笑你是个大傻子。”

    “哦，我哪里傻？”他想要听听许念口中的“傻”是什么样的。

    许念抓着陆齐飞的衬衫，埋在他的胸前，发出闷闷的声音：“我说了，你可不要打我。”

    陆齐飞别开脸，摸着她的后背：“我为什么要打你？”

    打谁也不会打你。

    “因为这句话很欠揍。”

    陆齐飞慢慢阖上眼：“嗯，你说，我绝对不打你。”

    许念抬头看着他的下巴：“你是不是因为追不到谢婧文，所以把我当成她的替身？”

    “呵，确实是挺欠揍的，”陆齐飞的虎口搭在她的后颈，“那你是不是因为得不到尹子维，所以也把我当成替身？”

    “我没……”

    “我想听实话。”陆齐飞打断了她。

    “我没有，”许念从陆齐飞身上坐起来，声音越来越小，“明明是我先问你的。”

    她明明知道和陆齐飞没有结果，却总在无形之中被他所吸引。

    许念挣脱了陆齐飞的手，站起来：“我累了，回去了。”

    陆齐飞迅速起身追上许念，握着她的手腕：“一起回去。”

    *

    派对进行快两个小时，尹子维和谢婧文一直都是人群中的焦点，过来和他们碰杯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根本没有停歇的时间。

    尹子维好不容易在谢婧文上楼换衣服的时间偷闲一下。他坐在许念之前做的位置，随口问调酒师：“许念呢？”

    “许小姐应该已经回去了，刚刚陆小少爷也来找过。”

    “嗯，”尹子维面无表情地盯着摇晃的酒，有一种欲望在驱动他，“他们从哪里走的？”

    调酒师又指了一下后面的那扇门：“后门。”

    尹子维将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留下空荡荡的座位和见底的酒杯。

    换好衣服的谢婧文从楼上下来，看见尹子维匆匆离开的背影，她也跟上前去。

    尹子维没有从后门出去，而是直接上了别墅的楼顶。楼顶的视野很开阔，三面环海。他在远处沙滩上望见了躺在沙滩上的陆齐飞和许念，从楼顶的角度，不难看出他们亲密的肢体接触。

    他的心情异常有点烦躁，从皮夹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翻找不到打火机。

    这时，谢婧文从身边的桌子上顺手拿了一个打火机，给他点上。

    尹子维没有想到谢婧文就在身后，惊愕中微微松开唇齿，烟差点从嘴边滑落。

    谢婧文夹走了他嘴里的烟，自己先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浓白的烟雾，随即消散在空中。她双手交叉搭在护栏上，眺望沙滩上显眼的两个人，然后瞟了一眼杵在旁边的尹子维。

    “怎么？旧情难忘？”

    火红的烟头在黑夜中重新亮起。谢婧文转身靠在护栏上，侧着头看着尹子维。

    “哪里有什么旧情，”尹子维靠到谢婧文的身边，挽着她的腰，掐捏冒着星火的烟，“把烟戒了吧，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他的手放在谢婧文平坦的腹部，贴着她的耳边，勾起嘴角，轻声说：“虽然不是真的，但我尽量当好一个‘父亲’。”

    谢婧文原本得意的神情渐渐变得阴沉，双手抵着尹子维的胸口，想要推开，却推不动。

    “你怎么……知道的？”

    尹子维冷哼了一声，松开她，和她并肩靠在护栏上。

    “自然是，想知道就知道了。”

    越是谢婧文得不到的，她会想尽一切方法得到；越是她轻而易举拿得到的，她玩腻了就会毫不犹豫地丢掉。

    *

    尹子维向来是饮酒有度，不会轻易醉倒。他却在谢婧文的生日宴会上一杯倒，醒来后发现谢婧文趴在他的身上。

    除了被子，没有一丝遮盖。从床尾到门口，散落着他们随身的衣物。

    他推开谢婧文，坐在床边缓缓。

    他单手按在太阳穴的位置，头痛欲裂，感觉脑浆被四、五吨的大象碾压过，完全不记不起昨晚发生的事。

    他正要起身，突然被身后谢婧文抱着。

    “子维，不要走嘛！”谢婧文侧脸紧贴他的后背，十分娇嗲。

    要不是他见识过谢婧文撒娇的本事，一般人还真把持不住。

    尹子维又把她推开了，冷言冷语道：“谢婧文，你身边不缺男人，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然后他拿起床尾的毯子丢到谢婧文的身上。

    谢婧文靠在床头，笑着看他一件一件把地上的衣服捡起穿在身上。

    “尹子维，这么多年过去，难道你只和我做过？”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继续说，“听说你那七、八个前女友都没有和你上过床，背后都在议论你是不是有性洁癖。”

    尹子维没有搭理她，继续系扣子。

    她接着说：“许念看起来对你挺痴迷的，怎么没滚到一起？”

    “和她没有关系。”

    谢婧文的长指甲在手臂上压出印记。越是极力去否定，越是证明心里是在乎的。

    谢婧文伸手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许念的拨号页面，然后点下免提，“嘟嘟嘟”声响彻在整个房间。

    尹子维的袖扣还没扣上就意外脱落掉在地上，仿佛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断了。他转身夺走谢婧文的手机，可电话那边已经接起。还没等许念说话，通话被他挂断，手机被他关机，然后丢在床上。

    尹子维厌恶地看着谢婧文，低声吼道：“你无不无聊？”

    “许念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和陆齐飞一个一个都迷了心窍？”谢婧文捏着手机的边框，立在杂乱的床单上，想起好笑的，不忍笑了一下，“尤其是陆齐飞那个傻子，明明喜欢，却要装成不在乎的样子。”

    尹子维拿着西装外套在门口停留片刻，缓缓开口：“她不用做什么都比你好。”然后离开房间。

    一个月后，尹子维是从父母的嘴里得知谢婧文怀孕的事。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另一旁被他父母围起来哭哭啼啼的谢婧文，表面毫无波澜。

    看到孕检报告单后的第一句是“打掉。”

    尹母立马跳起来用力拍了一下尹子维的大腿，咬牙切齿道：“没良心的，那是一个孩子，一个生命，怎么可以说打掉就打掉！”

    尹子维闭嘴，静静观看着父母努力讨好谢婧文的样子，感觉他们命运的轨迹逐渐开始偏离原本的航线。

    尹子维的父母不顾他的反对，和谢家商量好这门婚事。

    他搬到谢家后，被谢宇拉到小花园。

    “尹哥，我姐怀孕是假的。”

    尹子维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情，而是很镇定。

    谢宇接着问他：“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和我猜的一样，”他坐在亭子里，抬颌看着谢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谢宇眼神飘离：“我姐从小就比较疯，不想你被她这种人欺骗。”

    尹子维离开前拍了一下谢宇的肩：“放心，我没那么容易被骗。”

    *

    从海边的沙滩到陆齐飞的别墅，不过是六百米左右的距离。原本十分钟就可以走回去，陆齐飞和许念硬是走了二十分钟才到负一楼的电梯口。

    进入电梯后，陆齐飞将许念抵在角落。

    “所以，你把我当成什么？”

    今晚陆齐飞的声音格外蛊惑人心，电梯上的灯比衣帽间的灯还要晃眼，许念已经开始分不清此刻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没有回答，只是拉着陆齐飞的领口，身高不够，没有力气踮脚。她的嘴唇只是碰到他的下巴，慢慢向下滑落，最后轻轻吻在他的喉结。

    陆齐飞不敢动一下喉结，许念每一次蜻蜓点水般的触碰都在刺激他的大脑。

    许念闭眼松开他，他立即捏起她的下巴，不轻不重地啃咬着她，两个人的呼吸明显乱了。

    电梯到达二楼，两个人磕磕碰碰地从电梯口走到客房。

    楼下的刘管家听到楼上的声响，正好上楼看看是什么情况，结果撞见自家小少爷抱着许念进了房间，便悄悄退回客厅。

    窗外的月光洒落在黑漆漆的房间。

    许念的身体一沾到床就不想动了。陆齐飞压在她身上，双腿分开跪在她的腰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吻。

    过了许久，他听到平稳的呼吸声，停下了动作，抬头看着已经熟睡的许念，不知是醉的还是累的。

    他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然后离开房间。

    陆齐飞在厨房喝水，叫住了在客厅晃悠的刘管家。

    “老刘。”

    “是，小少爷。”刘管家乖乖走过去。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陆齐飞盯着刘管家。

    刘管家不敢直视小少爷，只是低下头看地上，手心冒汗。陆夫人让他悄悄留意小少爷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他就要向陆夫人汇报。

    “什么都没有看到。”刘管家不敢说实话。

    陆齐飞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在水池中洗干净水杯。

    “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妈可以把你那个有前科的儿子放在陆家酒店干活，我也可以把他弄出来。”

    “小少爷，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就想他有个出路，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我一定照做。”

    刘管家的儿子早期叛逆，初中辍学和社会上的小混混鬼混。在一次街头打架中，他失手打死了人，坐了几年牢后进入社会又浑浑噩噩过了几年。

    刘管家的老伴走了后，他担心自己走后儿子成为废物，想着能让儿子有个稳定的工作可以养活自己。于是他拜托陆夫人帮儿子谋一份差事。陆夫人答应了，条件是他去国外照顾和监视小少爷。

    “叫巧姨上楼照顾许念，该怎么和我妈说，你心里应该清楚。”陆齐飞丢下这句话，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

    第二天的清晨，一轮红日从海平面升起，橙红色的霞光透过白色的窗帘照在许念的脸上。

    她抬手挡住双眼，慢慢睁开双眼，在耀眼的光芒中看到穿戴精致的谢婧文站在落地窗上看着她。

    许念双手撑起上半身，声音干哑：“你怎么来了？”

    谢婧文把手机丢到床上：“你的手机落在我的化妆间，赶快起床洗漱，今天上午还要彩排。”

    “哦。”许念掀开被子，感觉今天谢婧文的心情不太好。

    许念起身去洗漱的时候，谢婧文已经离开了。她一边刷牙一边回想昨天晚上的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她和陆齐飞在沙滩上接吻了，后面的记忆非常模糊，完全不记得她是怎么回来、怎么洗完澡、怎么换衣服的。

    她脱掉睡衣，换上裙子，无意触碰到锁骨，一阵刺痛感瞬间袭来。

    “嘶！”

    她穿的是一条方口领的连衣裙，走到镜子前，看到右边锁骨一块红色的咬痕，顿时脸色大变。

    陆齐飞在一楼和谢婧文打了个照面，然后上楼去找许念。

    门是半开的状态，他敲了两下，里面没有回应。

    “许念。”他推开门进去，在洗漱台看到她。

    许念冷冷地看着陆齐飞，指着被咬破的锁骨问他：“你昨晚对我干了什么？”

    陆齐飞靠近她，低头仔细看她的锁骨。

    “对不起，我的错，没有控制住。”

    “你咬的？”

    陆齐飞抿嘴点头，默不作声。

    许念转身看镜子里的后背，有好几个红点，眼中升起一团无法遏制的怒火。

    “你是属狗的吗？”

    “抱歉，”陆齐飞从后面抱住她，双臂圈住她的腰，头埋在她的颈肩，“要不你咬回来。”

    “陆齐飞，昨晚因为我喝醉对你做了那种事，是我的错，但是你不可以……”许念抓着他的手臂，想要解脱他的禁锢。

    “你是在耍赖吗？”陆齐飞懒散的声线掺杂着沙哑，“我就抱一会，待会我就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陆齐飞低着头，许念透过镜子只能看到他清爽的短发，闻到他身上刚沐浴后的清香。

    “你不参加婚礼吗？”许念的语气稍微平和了些。

    陆齐飞扣紧她的腰：“本来就不是专程来参加婚礼的。”

    是为了与你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