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又恰逢是十一长假。

    度假海岛的机场人山人海，嘈杂的谈话声、来来往往的走路声、登机口的播报声，眼前的场景像极了医院门诊高峰时段的样子。

    许念穿过人潮人海，在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休息片刻，想起要先打电话给谢婧文。

    “文文，我已经下飞机了。”

    电话那头的谢婧文还在忙着检查婚礼场地的布局。

    “念念，我叫我弟去机场接你，你在机场等一会儿。”

    许念等谢婧文主动挂掉电话，然后去行李大厅取行李，再次穿过人流到机场外。

    她来参加一场盛大的婚礼。

    新娘谢婧文，是她的初中好友；新郎尹之维，是她的儿时好友。

    路上车流不断，地面上卷起的风吹动着她蓝色衬衫连衣裙的裙摆。在等车的时候，她感到无所事事，百无聊赖，拿起手机刷一下资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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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想点开这条页面置顶的新闻，一辆黑色宾利平稳地停在她的面前。

    车上出来一个人，不是谢婧文的弟弟谢宇，而是陆齐飞。

    他从车里出来，穿着一件黑衬衫，领口松开两颗，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一双修长的大长腿，身姿高挺，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剑眉星目。

    他弯腰接过许念的行李，微仰着头，眼眸微眯，勾起轻浅的笑说：“许同学，好久不见。”

    时隔五年再次见到他，还能和记忆中十七岁意气风发的少年重合，但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此刻，许念能感受到那双炙热的目光，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企图回避，却还是不小心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

    最后她只是将碎发撩到耳后，略显笨拙地说：“陆同学，好久不见。”

    许念局促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双脚并拢，双手抓着腿上的包。这是她第一次坐陆齐飞的车，在封闭的空间里，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空调会不会太低了？”陆齐飞的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用余光瞄了她一眼。

    他记得许念受不了空调温度太低。高中每次换座位，她总是会故意避开中央空调下面的座位，选择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

    许念傻笑着摇头：“不会啊，刚刚好。”

    陆齐飞在看右边车况的时候，看到许念笑得很灿烂，也跟着一起笑了。

    “又不是你的婚礼，干嘛这么高兴？”

    许念收敛了外放的情绪，将它藏在心里。

    “因为好久没见到文文和子维哥，有点期待。”

    陆齐飞慢慢收回嘴角的微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方向盘。

    子维哥，叫得可真亲密，叫他却是冰冷的“陆同学”。果然，喜欢的人就是不一样。可惜尹子维早就是谢婧文的人，她也只能看看。

    陆齐飞将车开到海边别墅的车库。他下车去后备箱拿许念的行李，许念自觉去按电梯。

    “你的房间在二楼，我的房间在一楼，还是和之前一样，有什么问题找刘管家。”陆齐飞拉着行李进电梯，按下二楼的电梯按钮。

    许念安静地站在他身旁，点点头：“知道了。”

    这是她第二次来海边别墅，第一次来这是因为五年前的毕业旅行。

    陆家集团是全球领先的酒店集团，名下酒店众多，分布在不同的国家。这次谢婧文和尹子维的婚礼场地以及嘉宾住所全部由陆家集团提供。

    而许念现在所在的别墅是陆齐飞爷爷送给陆齐飞的成人礼物，属于陆齐飞自己。

    陆齐飞将行李拉到二楼的房间，然后转身接了一个电话。

    “我过几天才回去。”

    “我看了他的资料，能招过来是最好的。”

    “好，你们先决策，等回去了我们再商议。”

    许念将肩上的包放在沙发上，在房间四处转悠了一圈。房间的布局没变，只是配置全换成了新的，整体主色调从灰色变成白色。

    她最喜欢房间外的阳台，一眼能看见沙滩和海，低头便可以看到一楼的无边泳池。阳台旁有一个楼梯，可以直接上顶楼空中花园。

    如果没有什么事，许念愿意靠在空中花园的吊椅上看一整天的日出日落，享受海边闲暇惬意的假期。

    阳光不大，但暖洋洋的。许念闭上眼享受阳光的照耀，感觉好舒服。

    今天早上八点结束大夜，护士长又一次在早会上强调“6S”管理。许念把打到嘴边的哈欠吞了，挨着同事靠在墙上，低头开始神游。许念和上白班的护士交班结束，换好衣服，她抬头看了一眼护士站的红色时间表，刚好九点。她马不停蹄地骑上她的小电驴回家，拿好行李坐出租车去机场。幸好她在飞机上断断续续眯了一会，不然她只要一停下来思考就会犯困。

    电话铃声打搅了许念的清净。

    她握着手机盯着屏幕上显示的“谢婧文”，停留了三秒才接起电话。

    “念念，你们还没到吗？”

    “已经到了，刚放下行李。”

    “你叫齐飞带你来我这吧！”

    “好……”

    许念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对方提前挂断。她收紧手上的力度，大鱼际被扁平的手机边缘挤出一道白色痕迹。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本不属于自己的圈子里待多久。

    谢婧文家是医学世家，爷爷是慧城最大私立医院的院长，父亲是国际上知名的肿瘤专家，母亲的娘家是全国十大药企集团之一。谢婧文已经药学专业毕业，准备结婚后继续在国外潇洒几年。

    许念来自一个普通家庭，父母都是老实人。父亲是一个木匠，以前在家具厂上班，后来因为腰伤，带着母亲和儿子回到县城。母亲一直从事家政工作。许念原本和奶奶一起生活在乡下，直到小学毕业后，父母靠着叔叔的关系，将她送到市里读书。

    她和谢婧文，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因为一件校服外套而成为所谓的朋友。

    初二某个午休后的课前，许念撸起校服外套的长袖，在水池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捏了一下脸上的红色压痕，应该是午休时候躺太久压出来的。

    “你还在吗？可以帮我带一片卫生巾吗？”厕所的隔间有人说话，声音清脆悦耳。

    许念看了一眼四周，没有其他人，只有她在。这时，上课铃声响起。

    她摸了自己的口袋，刚好有一片备用的。她将卫生巾从底下缝隙递给里面那个求助的女孩。

    那个女孩接过卫生巾，没有任何回应。

    许念没太在意，刚走到门口，听到身后开门声。

    “那个同学，我的裙子脏了，可以再帮个忙吗？”

    许念一眼便认出那个女孩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谢婧文，一头粉色的卷发散落在肩上，瓷白色的肌肤，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让人心生怜悯。她身上穿着裁剪后修身的短袖校服和一条灰色百褶裙。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卷发、烫发、染发，不允许穿膝盖以上的裙子。放眼整个学校，只有谢婧文敢明目张胆地违反校规。

    许念脱下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向前走了几步，却不敢靠太近。她拿着自己的外套递给谢婧文。

    “我的校服外套可以借给你，不过你要记得还我。”

    “好，”谢婧文笑着接过外套，将外套绑在自己的腰上，“同学，你叫什么？几班的？”

    “许念，初二九班。”

    后来谢婧文再也没有把校服外套还给许念。

    *

    谢婧文给许念打完电话，站在草坪上看整个嘉宾区，有点和主场不太协调。

    她指了一下摆放在嘉宾席位旁的花束，转身对旁边的策划师说：“这花的颜色和你给我看的效果图不一致，换了。”

    “谢小姐，这几天来办婚礼的人很多，突然要更换其他的花束，我怕来不及，你要不要……”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花一定要换掉，反正我是不满意的，”谢婧雯的双手放在身后，一手抓着另一只手的腕部，“如果你不想干，我可以立马打电话给你们公司。”

    策划师咬了一下嘴唇，交叉的手紧紧捏着衣角，带着职业的微笑：“好的，谢小姐，明天婚礼前我会把这些花束换了。”

    虽然上司已经特别叮嘱她，这个谢小姐很难搞，但是她没有想到会这么难搞。

    婚礼的流程删了又重新加上，场地的布局不知道调整了多少次，却总是不合谢小姐的心意。策划方案改了一版又一版，最后决定用的是最初版的。要不是为了能多还一点房贷，她才不愿意主动接下这单。

    谢婧文看到不远处，陆齐飞带着许念向她走来。

    她向身后的策划师摆手：“今天先这样，后面有什么事我会再联系你。”

    “好的，谢小姐。”

    许念看到谢婧文，喊了她一句。

    “文文。”

    陆齐飞挑眼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抱在一起难分难舍的样子，找机会离开。

    “人已经帮你带到，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谢婧文松开许念，对着陆齐飞的背影喊道：“今晚的派对，记得来。”

    陆齐飞抬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留下潇洒的背影。

    谢婧文带许念去她的衣帽间。偌大的房间，三面墙的衣柜里装满她带过来的衣服，还有一面墙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名牌包，房间中央是首饰柜。

    她先带许念试衣服，拿出来的衣服布料极少，甚至还有泳装。

    许念换好衣服出来，但是谢婧文手上拿着一套泳装，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文文，我觉得这套还可以。”

    许念试图结束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换装游戏”，但是玩家没有按下“结束”键，游戏只能“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