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后

    虚妄与现实混沌不明,陆时蕴尚且头昏脑涨,看清她的一瞬,瞬间瞳孔地震,触电似的一把扯开她按着他人中的小手,连连后退,缩进了被子里。

    那表情好似撞见了吸人精气的女鬼。

    月寻的手无措地悬在半空,正疑惑地抬眸看向他,便见陆时蕴顷刻拉起被子缩到了床角,冷清的眸子寒冰似的瞪了她一眼,可脸颊上却正蔓延着不自然的红晕,“你来作甚?你怎么进来的?我允你进来了么?”

    月寻没想到他醒来是这么一副贞洁烈男的熊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答:“你状态不对,姻缘蛊一直咬我,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她甚至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我还没睡醒呢,就来救你了,多够意思……”

    “谢谢,但不必。”说着,人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月寻:“?”

    小姑娘疑惑地瞧着他,可陆时蕴刚刚在梦里可是经历过狂风巨浪,这会儿她看他一眼,他都觉得难受无比,因而颇为不自在地拉高了衣领,一只手紧紧捂着领口,一手又紧紧裹严被子,好似生怕对面那个弱女子兽性大发一样。

    月寻:“……”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有件喜事——诶?你脸色为什么那么红啊?”

    月寻想凑近给他把把脉,但她刚有这个意思,缩在被子里的贵公子便冷睇她一眼,“别问,出去。”

    “嗨?”小姑娘拧起秀眉,“你当我爱管你?要不是我俩性命捆绑,你身上又有奇毒,我才不管你呢!”

    少年清凌凌地又睇她一眼,眉头微蹙,赛霜傲雪,用眼神撵她快走,可就是耳根通红,看起来怪违和。

    月寻嗅到房间里有种奇怪的味道,惹得她颈间那处梅色标识酥痒异常。

    只要事关陆清让那倒霉球,姻缘蛊那处就会难受。

    她扭头,眸色极为严厉地看向陆清让,陆清让正掩着被子刚想动一动,就觉察到不远处射来的那道凌厉视线,不由地嘴角一抽。

    心虚地垂下眼帘,“怎、怎么?”

    “什么味道,怪怪的?”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捂住脖子上那抹印记。

    那抹玫红颜色愈甚,连带着那的肌肤也跟着发烫。

    少年的脸色黑红黑红。

    “没、什、么、味、道。”陆清让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一句,刹然拔了剑。

    月寻是不曾想到他会拔剑的,骇得忙后退几步,躲到门后:“好好好,许是我没睡醒,既然你无碍,我就再回去躺会儿。”

    小姑娘轻轻把门带上了。

    陆时蕴只觉得脑仁嗡嗡作响,一朵洁白的雪莲花,就这样枯萎了下去。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那个小姑娘了,这辈子都不想!

    可刚一下定决心,他又猝不及防地想起那两场荒谬的梦来。

    太荒谬,那绝对是假的梦境,是她的姻缘蛊给他织就的幻梦。

    倘若他信了,那才可笑!

    对,他是绝对不能被这邪门歪道蒙骗了心智!

    解蛊,一定要尽快解蛊!

    这会儿陆时蕴是完全不敢再合眼了,生怕再梦见什么不该梦的。

    因着有要紧事,月寻这一觉也不敢睡得太沉,早上早早便醒了。

    她轻轻推醒一旁睡着的普似夺,带她洗漱打扮。

    因为心思都放在玉佩上,小姑娘叼着发带,给满头漂亮的长发简单绑了个辫子,蓝缎带系在发梢,只留一枚银月亮坠在缎带之中。

    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裙,小姑娘忍不住叹口气。

    早在仙人坟拦截太子时,这衣服就因屡次摔跤,划破了几道大口子。

    之前急着赶路,急着追回玉佩,就披着太子那件披风,左右是晚上,又瞧不清内里的衣裙。

    可如今,大白天的,总不好衣不蔽体地往外跑。

    “我去去就回。”她同普似夺交代了一句,指了指房门。

    小孩点了点头。

    她仍旧是披着那件丑丑的披风,敲响了太子的门。

    “陆清让——”她在门外唤了一句,如同扒拉屋门的小猫。

    片刻,门开了,开门的少年脸色不大友善,且透着丝古怪。

    她抬眸的一瞬间,少年便骇然地抽离了视线,避免同她对视,甚至忙退一步拉开距离,拢了拢衣袍前襟。

    月寻:“……?”

    太子是不是有病啊?

    噢噢,对了,他确实有毒。

    “你为何不敢看我?”苗家姑娘热辣直白,有什么事,她就直截了当地问了。

    少年淡哂,月色般的眸子温凉清明,“乱讲。”

    她不信,往他跟前凑近一步,陆清让被少女逼得有些局促,她将将一靠过来,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那些有的没的缠上他,惹得少年渐渐红了耳朵,心脏砰砰乱跳。

    可恨!虽说他对这苗女没半点意思,但身子总是给出意外的反应,那些脸红心跳不是他能左右了的,陆清让因此生出一种痛苦的挫败来。

    他暗地里偷偷后退半步,就听她气恼地诘问:“那你看着我。”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对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陆清让向她眄去。

    这证明,不知是向她,还是向自己。

    少年的眼底干净明朗,目光中是纯粹的审视。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那件披风停留片刻,银眸闪过一丝嘲弄,嘴角弧度有些发冷。

    又不是什么魅惑妖艳的妲己再世,至于把自己迷得……找不着北?

    甚至连谋权篡位,入主东宫的画本子都给他安排上了——谁懂?

    反正他是不懂。

    月寻不知他这个人长得端端正正,怎么表情就总是那般欠揍!

    故而皱了皱杏眸,凶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瞧不起谁呢?”

    月寻压制住想揍人的冲动,毕竟此时有事相求:“我给你点钱,你帮我买套衣裙好不好?”

    披风下,仍旧是她那身雪白的睡衫。

    他这才想起来,她那身天晴色的裙子破破烂烂有多惨。

    “今早,你说有喜事要告诉我。”他垂着眼,耳廓虽有薄红,但声音一片平静。

    这般喜事,陆时蕴觉得就是姻缘蛊觉醒,在他的梦里作乱——如果对她而言称得上喜事的话。

    正要出声训话,正要质问她为何要让蛊虫去造那般荒唐的梦,正要义正严词,肝胆皆冰雪地告诉她——自己绝不会被她的幻梦迷惑,劝她尽早收手,否则杀无赦……便见小姑娘思忖片刻,才想起来,“是有喜事。”

    满腹怨言突然被这么一堵,少年动了动寡薄的唇。

    她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金子,“你回来再告诉你,速去速回,我们还要去找那鬼媒婆呢。”

    陆时蕴看了眼手里的金子,逐渐陷入沉思——

    她……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呵,梦里对他爱答不理,这会儿却给他这么大一块金子?

    呵,瞧见没有陆时蕴,那梦错的离谱!

    内心戏过了一遍,陆时蕴觉得自己似乎终于找回些面子,才不动声色地把那锭金子收进袖子里。

    “……你对那玉,还真是执着。”少年撩眼,银眸里的探究毫不掩饰,“难道另有隐情?”

    小姑娘咧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对我,就这么好奇?”

    这语调暧昧,带着几分调戏,成功惹毛了陆清让。

    让他更为气恼的,是耳边控制不住的红晕,便又听月寻纳闷地问他:“为什么你的耳朵那么红?”

    最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南境人了!

    向来风光霁月的冷清公子忽然拉下了脸,眸色沉凉:“别问。”

    虽是沉着脸凶巴巴的模样,可月寻问完那一句,少年白皙的脸上逐渐爬上不可忽视的绯色,耳朵那,更是红到要滴出血来。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也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陆时蕴迅速变出一根绳子,弯腰自她脚下向上扯开,丈量了三次。

    披风垂到脚边,将她遮的严严实实,可梦里那系了红绳的白皙脚踝,因控制不好力道而印上去的指印,复又爬上脑海。

    不知这披风之后,裙摆之下,她脚腕是不是戴了红绳……

    他忙止住思绪,及时打住,利索地将绳子一叠,转身下楼了,步子极快,好似在逃。

    月寻越发觉得他手里的绳子怪眼熟,反手去摸自己发梢的缎带,果不其然不见了!

    “气死!”月寻被气到跳脚!

    发梢如今只剩一个银月亮坠着,好不可怜。

    月寻抓狂地揉了揉发顶,立起呆毛一撮,怒道:“陆清让难道就不能一天不气我吗!?”

    “一天就行!!”

    雌蛊悄咪咪蛰伏着,并不敢在这时候吱声。

    月寻给自己顺了顺气,才问雌蛊:“你看,我把金子都给他了,若是他没卷钱跑,就说明我们之间是很信任了,这回可以吧?所以下一句箴言是什么?”

    雌蛊驳斥:“那只能证明你信任他,如何证明他信任你呢?”

    月寻哽叽,耍赖道:“他很信任我的,我让他去买衣裙他就去了,都不怕我跑路。”

    雌蛊无语好一阵:“……他今早还朝你拔剑呢。”

    月寻竟无力反驳,语塞之际,就听雌蛊审判:“不行,不通过。”

    “呜呜呜!”小姑娘把脸埋进被子里,哭嚎了起来,“我恨你!雌雌,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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