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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狼山(二)

    话音刚落,两个官兵跌进洞来,满面焦黑,不住咳嗽。

    月明拿剑架上其中一个的脖子,另一个才要逃,后腰突然抵上一个寒凉的物什,是阿宝的匕首。

    官兵颤声道:“英、英雄有话好说,我们、无冤无仇,只要江枫的首级。”

    “哦?”月明轻笑一声,只将长剑再往前一寸,在那官兵脖子上擦出一条血痕,“这可巧了,我也想要江枫的首级。”

    官兵登时跪道:“英雄饶命,我们什么也不要了!”

    另一个倒还冷静,“我二人在刘琛大将军帐下办事,敢问英雄姓甚名谁,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起来。”

    月明一挑眉,“北虞来的?”

    那两人迭声称是,她却眨眼一笑,从脖间扯下一根红绳,上头悬着的东西莹润生光。

    待二人端详了一会儿,月明倏地把东西收回,攥在掌中,“认得这是什么吗?”

    一个官兵想了想,犹豫着答:“骨笛?”

    月明点头道:“还不算蠢。”

    小宛人游牧为生,即便连乐器也以动物骨骼打造,这是一枚上等骨笛,用鹰骨磨制,即便在小宛人中,用得上的人也不多。

    另一个讶然道:“原来是小宛的勇士,失敬,失敬!”

    他说着就要起身,月明将手中长剑狠命一压,这人复又跪下。

    她望着江枫,眨眼笑道:“江枫这厮作恶多端,我们绰达也想杀了他,可眼下看来,你们北虞是对他势在必得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绰达是小宛首领的名字。

    江枫执着火把,以袍角掩鼻,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见他无甚反应,月明促狭一笑,又道:“不如这样,现下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我们一人一半吧!啧……他右半边脸脏兮兮的,我却不要。”

    两个官兵听她有松动之意,眼睛一亮,忙道:“好,这个办法好。”

    江枫听得他们待自己如俎上鱼肉一般,深觉受辱,闭眼道:“要杀便杀,不必多费唇舌。”

    月明却猛喝道:“阿宝,听清了吗?这两个北虞人要来抢你的功劳,还不动手?”

    洞内空间虽大,然而浓烟不住涌入,几人的眼睛都被熏出了泪。

    那两个官兵却是怕得流下泪来,“勇士饶命!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见月明没有动作,又道:“可是取不到江枫首级,我们大人是不会放咱们出去的。”

    月明道:“这个还轮不到你们操心,我自有办法。”

    两个官兵连连应是。

    月明又冷笑道:“是了,方才忘了告诉你们,我在这剑上涂了巫医特制的药草,一个时辰内若无解药,必遭万蚁噬心而死。想要活命的话,别在我面前耍花招。”

    说罢,阿宝也以匕首在另一人腕上割了一道。

    两个官差对视一眼,心中叫苦不迭,思及此刻命攥在月明手里,只得听她吩咐。

    ——

    月亮从高树中露了脸儿,将奇形怪状的枝桠映衬得更加阴森可怖。

    副总兵肖平权高坐马上,眉头深锁,鹰隼一般的双目此刻熬的通红。

    参将高允在马下来回踱步,心似油煎。

    远处扬起尘烟,不多时,一队士卒来报:“西侧山腰未发现大将军踪迹。”

    肖平权重重一叹,廷康城一役,为保崇州主力,大将军独自引开敌军主力,被追至封狼山,失去踪迹。

    如今已是第三日了,士卒们已然疲乏不堪,再往后,希望只会愈加渺茫。

    “谁在叹气!”高允骂道:“他娘的谁在叹气?给老子继续找,把这座封狼山翻过来也要给老子把人找到!”

    他说着抽出马鞭,就要上马,肖平权一把将他拉住,“老高,今夜须得回营休息,你已经两夜没合眼了。”

    高允道:“大将军生死不知,你叫我如何睡得下。”

    他甩开肖平权的手,翻身上马,“你们没用寻不到人,老子自己去找!”

    肖平权一把扯住辔头,怒喝:“老高!你——”

    话未出口,高允忽然道:“老肖你看——”

    他扬鞭一指,“你看那边是不是有烟?我没看花眼,你也看得见,那边有烟是不是?”

    肖平权顺着马鞭所指看去,惊道:“是烟!快,传令各处,去那边搜!”

    矮洞外。

    北虞的官兵围着一堆枯木扇风,将烟气灌进洞中。

    为首的那个踱步散着身上的寒气,路过柴堆,倾身向火,却不妨被浓烟呛了一口,坐到一旁咳起来。

    “大人!”

    洞中忽传来喊声,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大人别熏了,我们找到江枫了!”

    为首的那人猛一抬手,众官兵停下动作,上前要将垒在洞口的石块搬开,那人再度抬手,道:

    “掀开一块石头,令他把江枫的首级递出来。”

    里头的人却道:“大人好狠的心,将我二人关在洞中,若我先送了首级,恐怕永世都不得出来了。”

    说罢,洞口忽然飞出一个什么东西,官差捡起来,交给那首领,打开一看,剑光霍霍,似一痕秋水——这是江枫的佩剑,等闲不会离身。

    江枫佩剑既在洞中,人定然也在洞中了。即便没死,他手无寸铁又负了伤,外头这么多人,也不怕拿他不下。

    首领冷哼一声,“把门打开。”

    垒起的石块被渐次抬开,挪到一半,只听“轰”的一声,石块被尽数推倒,烟尘之中窜出三个被熏得漆黑的人来。

    官差吓一大跳:“怎么有三个人?”

    “管他几个——”

    为首的官兵当即喝道:“拿下!”

    愣怔的官兵霎时一拥而上,将三人围在当中。

    月明左闪右避,以长棍格挡挑刺,退到火堆旁,猛地撒下一抔药粉,火苗登时窜出三尺高,枯木熊熊燃烧起来。

    随即便有几人身上着了火,四处乱窜。

    为首的看出她不是北虞人,吩咐左右:“抓住她!”

    那两个官差齐声称是,当即一前一后直朝她扑去,月明略一侧身,轻灵避开。

    官差没料到竟这么轻易就让她避过,惊异之下,不敢再轻敌,伸手直击向月明面门,月明轻轻一跃,又惊险避开。

    趁着官差愣神的功夫,她在心中默数:“三、二——”

    身后的官差再度纵身,向她扑来,月明却不再躲避。

    下一刻,那官差见眼前漆黑的脸孔从一个变成两个,又变成三个,腿脚一软,栽倒在地。

    为首的见了,心下大骇,提步要跑,两只脚却重似千斤,才迈出一步,又像是踩在棉花上,提不起一丝力气。

    月明在他膝弯轻轻一踹,他便软绵绵瘫倒下去。

    她在洞口随意扯了把枯草,将手上药粉擦干净,正要进洞,却听得身后马蹄声响。

    “什么人?站住。”

    一转头,满山的火把将夜幕灼的通红。

    兵马纵然疲乏,亦列阵严整,进退有据。

    月明认出他们是崇州的兵,端正行了个揖礼,“草民栖霞山袁仲弟子林月明,见过诸位将军。”

    言罢抬头微微一笑,漆黑的面上露出一痕白牙,煞是亮眼。

    众人被她这副尊容惊退几步,肖平权到底见过大世面,敛容问:“既是袁太医的高徒,来这里做什么?”

    月明道:“此事说来话长,草民携舍妹上山采药,恰遇上了重伤的平麾将军。”

    她环视周遭倒地的北虞官兵,“这些北虞贼子图谋不轨,已被我用药粉放倒。”

    这话中带了点骄傲的得意,高允已翻身下马,拉住她问:“大将军现在何处?”

    月明目示山洞道:“与舍妹避在洞中。”

    话音未落,高允已飞身冲入洞中。

    一个士卒翻看了地上的官差,拱手向肖平权道:“确是北虞人无疑。”

    肖平权打量月明一眼,凝神细思。

    他虽未见过袁仲,但知其曾于太医院供职,辩症严谨,用药妥当,一手针法更是被当时的院判赞为神技。后来因直陈丹砂之害为宫中方士所忌,便索性辞去御医之职,四处游历,尝百草,修药典,在民间素有神医之名。

    想来是个极德高望重的威严老者。

    可他这徒弟委实是……不修边幅了些。

    月明觉察到他在打量自己,咧嘴一笑,白牙熠熠生光:“将军若不信,稍后自可问平麾将军。”

    矮洞中,忽走出一个粉衫少女,面上虽有烟灰,依稀可辨面容清秀,恬静尔尔。

    士卒们饶是训练有素,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少女身后跟着的正是高允,他同另一个士卒一左一右,架着一个浴血的人,身上盔甲破败,伤痕无数,然而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胸前的箭镞。

    “大将军!”

    士卒们拥上前去,肖平权也下了马,上前搀扶。

    月明自药箧中取出一只青瓷瓶,倒出一枚丸药递过,“此处距大营十余里,大将军胸前箭镞贴近心肺,需先用药护住心脉。”

    肖平权看一眼月明漆黑的手,想了想道:“你自己先试药。”

    月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展颜道:“我又没有伤到心肺,混吃什么药呢?况且我这丸药千金也难买到一颗,自己吃了岂不浪费?”

    肖平权只得又看一眼江枫,“大将军,这……”

    江枫沉声道:“带回去。”

    肖平权舒了口气,接过那枚丸药,正待给他吃下。

    江枫又道:“关起来审。”

    肖平权手一抖,丸药落在了地上。

    两个士卒闻声上前,月明将阿宝护在身后,笑道:“不劳烦两位了,我们自己走。”

    肖平权心下暗忖,这袁神医的徒弟性子倒好,看得开。

    高允扶江枫上了马车,在车中劝道:“大将军,我看那林大夫不坏,又是袁太医的徒弟,想必医术高明,你怎么……”

    话没说完,被外头的叫喊声打断。

    “江枫,你不肯吃药,哪天死了可不要后悔!”

    众人俱是一惊,片刻后,车中传来一个冷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嗓音:“生死自负,不劳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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