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理由

    清凉的夜风带来树叶与草丛的沙拉摩擦声,空中偶尔划过不知名鸟类的啼叫和兽类的吼声。141特遣队的专业性使你不必忧虑野兽的夜袭。他们在吃过饭后就布置好了陷阱,现在普莱斯和亚历汉德罗站在一个上面摆着地图的铁桶旁,商量着明天前往撤离地点的合适路线。提灯的散发出的暖黄光芒在他们的脸颊上闪动。

    肥皂已经回来了,跟幽灵一起。那个健朗的苏格兰人脸上扬着笑走向你们的时候,幽灵就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现在也是,他独自一人坐在运输车旁检查枪械。你的目光在他身上定了一会,然后移向了别处。

    你暂时不想跟他说话。

    盖兹和肥皂在检查帐篷的牢固性,至少不会被一阵大风刮走就算合格。盖兹把最后一顶交给了肥皂,他往运输车的方向走去,经过幽灵的时候微微朝他点了下头。他从车里面搬出几个睡袋,开始逐个检查。

    泥土与青草的气息中忽然间多了一股其他的味道,接近于臭味。你顿时看向自己的四周,一块青草生长过于茂盛的草丛晃动地有些不寻常。你坚持的视线捕捉到了一只圆圆胖胖的生物。灰褐色的毛皮在它的背部延伸到了头顶,腹部的毛稍浅。白色的斑纹在它的脸上形成了面具的形状。

    你歪了歪头。它立起来,用两只后爪撑在地上,同步地朝你歪了歪头,黑豆状的眼睛闪着好奇。

    那是只浣熊。

    你感到一阵新奇,与野生动物稀少的接触让你珍惜这次机会。你跟它对视了一会,婉转的旋律和音调从你的喉中飘出,你轻轻地哼起歌来。

    这位当地原住民似乎更对人类感到好奇,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你一些。你敏锐地发现它似乎随着你的音调在小幅度地摆动身体。随着浣熊警惕心的减弱,它与你的距离愈来愈近,然后……

    它果断地拿走了放在你身旁的,还剩下一点点豆子的罐头。你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大,你吃惊地看着嘴里叼着罐头的它逃进了草丛更深处。

    “怎么了?”

    盖兹拖着一个睡袋,走到了你面前。他注意到你面上的惊讶神情。

    “一只浣熊……”你艰难地开口,“拿走了我的罐头。”

    “浣熊?它们不是住在树林里的吗?恩,也许被食物的味道吸引了。”盖兹很快得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吃饱了的吧?”

    “是的。”

    “那就没有问题,”他把睡袋放到你面前,用眼神示意那是属于你的,“睡袋不够,只有五个。我把我的那个给你。”

    “什么?那你?”

    “我可以跟普莱斯凑活——我们睡觉都很安分,所以问题不大。”他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但是你知道他应该是一个对睡眠环境有所要求的人。即便如此,他也愿意主动把睡袋让给你。

    他俯视着你,脸上还带着先前在车上时一样的略微疲惫的、漠不关心的神色。那时候你觉得他是个不容易接近的人,现在你觉得他只是有属于自己的表达善意的方式。

    “谢谢你。”你真挚地说了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重复的话。

    他耸了下肩,朝你微微地笑了笑。

    人气随着做完睡前最后一次检查的普莱斯进了帐篷后彻底消失了。你依稀可见帐篷中人影闪动,而后随着灯熄灭,黑暗占据了其中。

    你面前的帐篷还维持着帘子拉开的状态,里面空荡荡的。

    你仍然没跟幽灵搭上话。一个合适的开口时机是如此难以寻找。自他跟着肥皂回来后,便独自一人做着自己的事情,不跟人交谈,尽可能不跟人有眼神接触。现在……你瞧不见他的人影,估计他又回到车子里或者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为什么你要乖乖听从一个不跟你说一句话的男人的安排?

    一股劲涌上了你的身体。你不清楚那是不是叛逆心作祟。你抖动睡袋,铺在帐篷的侧面,然后钻了进去,让睡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幽灵故意迟归了一段时间。他粗略估计,这时候你大概已经躺在帐篷里睡着了,或许还带着满肚子怨气。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很奇怪,那个率先向你暴露出坚硬的人,实际却会迟疑于与你的接触。他在分配的时候有意与你隔开距离,但并不是出于对你的厌恶。然而他表现得过于激动,以至于让你以为他讨厌你。

    他本希望让你认为是他自己的原因,但是你对情感很敏感,直接看出了他的抗拒。

    后来,他想,或许这样也好。你可能之后不会再搭理他,不会再依赖他,不会再……轻易地牵引他的情绪。

    141特遣队的中尉是众所周知的自制而冷静。他执行任务时果断干练,对待敌人不会心慈手软。大多数时候,他近乎也跟一把枪一样,冷漠无情又不脱离掌控。

    他在跟你接触过后,发现自己以引为傲的能力竟然失效了。他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地干扰他的思考和行为。那本只是对一个有趣女性的额外关注,仅仅是分了一些多余的注意力到她身上,但是为何他受了这么大的影响?

    当他和普莱斯交谈完,走出运输车的时候,他看见了肥皂和你坐在一块高兴地交谈。他从未看见你如此放松和愉悦。

    你的笑很漂亮,但不是对着他。

    就在那个时候,一种陌生的情感险些在与理智的对峙中占得上风,使他差点走到你们旁边,把你拉走。

    他不知道自己原来还会有这种情绪,或者说上次拥有这种想法是在非常久远的以前。

    他感到了嫉妒。

    再一次体会到它并没有隔很久。他看到肥皂把手放在你的肩上,近乎形成一个亲密的搂抱。

    那一刻,占有欲和破坏欲像是早已播下种子的野草在他的心底疯狂生长。而你甚至没有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情。

    是的,那才是对的。肥皂事实上没做什么,他是很知道分寸的人。过了一会,幽灵的理智回来了。他感到轻微的无措和深深的警惕。你带给他的影响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能够击碎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的。那些曾经被他刻意压制住的心理问题,会轻易地被你勾出来。你就像一面没有倍数限制的放大镜,将他心底的阴暗面无限放大。

    这是他之后执意与你分开的原因。与其说是抗拒你,不如说是警惕你对他的影响。他是一名军人,从各种意义上来讲,爱情对他来说都是奢侈品。

    假使他对你的情感会在未来毫无章法地长成阻挠他的藤蔓,那么很有必要现在就掐掉这点苗头。

    在身体里窜来窜去的轻微的麻痹刺痛唤醒了在梦境与现实交界处游离的你,你困倦地睁开眼,那股疼痛感又消失了。发生第一次,你认为是错觉;发生第三次第四次,你开始怀疑自己。

    这是自从你被GO掳走后的第一次入眠。或许是长期没有入睡的副作用。你这么想着,再次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而在这次,你听到远处的车门关闭。沙沙的草叶摩擦声响暗示有人在草地上向你们的营地走来。意识到那个人是谁后,睡意突然被一扫而光。睡袋里的你蜷缩身体,思考现在是不是一个合适的谈话机会。

    突然,脚步声停了下来。不过一秒,更为急促的踩踏代替了简单的步行。他跑到帐篷前,似乎很着急。

    他是在找你吗?这个想法刚从你脑袋里闪过,你又听到他往你的方向迈了几步。紧随而来的属于男性的放松的呼气声回答了你的问题。

    他当然是在找你。

    他慢慢地走到你的旁边,单膝跪地。呼吸的声响萦绕在你的耳畔。一束灼热的视线近乎凝固在你的侧脸上,带来一阵刺痒感。与先前一眼都不舍得给你的幽灵不同,此刻他认真地注视着你。

    ……现在说自己事实上没睡着,是不是太奇怪了?

    你用尽浑身解数,拼上平时对格雷和莱娅的功夫,装作自己已然安睡。你希望幽灵的听力不会过于灵敏,这样他就听不到你有些加快的心跳了。

    你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盯着你,也不知道他到底盯了你多久。你只记得他在最后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空气从他嘴唇缝隙间流出,形成的气音几乎可以被认作是一个极其轻微的笑。

    一只手穿过睡袋和草地之间的空隙。手臂环过你的腰间时,你愣了一下。很快你感受到又有一只手出现在你的腿的下方。坚实的地面离你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给人安全感的怀抱。他小心翼翼地把你抱起。

    这是他第二次抱你。但这次他脱下了战术背心。你的脸贴在他的胸前,隔着防弹衣,依稀感受到肌肉的轮廓。他的呼吸声离你很近。随着他的每次呼吸,他的胸膛会有力地起伏。你再次强烈地意识到,幽灵当然是会呼吸的、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人类。

    没过一会,他便放下了你,动作依旧轻柔。他再次注视了你一会,便转身离去了。你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帐篷的内部。他把你搬进了帐篷里,而后一个人走入夜色中。

    不必继续等你想要的时机了,你要自己去创造。

    你把身体拽出睡袋,小心地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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