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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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孩走进来的时候,嘈杂的教室其实是安静了一瞬间的。

    但她似乎没有发现,只是默默环视一周。每一个感受到她视线的人,都忍不住立刻高声谈论自己最擅长的东西来。直到她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开始整理自己的书包。

    许多青学的学生,小学都是在当地的青春台第一/第二/第三小学上的,刚开学就有许多熟人聚到一起说话。

    少男少女们只是安静了片刻,就立刻小声但热烈地讨论起来:

    “那是谁啊——那个美女!我看她有点像宫〇理惠!五官很立体呢!”

    “啊咧?完全不像好吗……硬要说的话我觉得刘海更像森〇千里,姬发式好适合她啊——”

    “明明是像泽〇靖子!皮肤很白,鼻梁的弧度也很可爱!”

    “喂,小林,你这次肯定能被选上班长吧?一会儿去和老师套近乎的时候可不要忘了偷偷看一眼花名册啊!”

    小坂田朋香单手拄着下巴瞟了那边一眼,嫌弃地转回目光:喂喂,你们说的几个明星的长相完全没有相似度好么……

    【——哎、哎?!她坐在我旁边了!】朋香在心里尖叫。

    她身上好香噢!是香水吗?好像不是,像是洗发露的味道,好可爱……

    朋香回过神来,对自己痴汉的表现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转过头强迫自己尽量客观地思考起来——

    那女孩落座后,好像对那些议论丝毫未闻,只是在早晨充满阳光的教室里安静地擦着自己的课桌,却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化着华美妆容、高坐在七阶台上的女儿节娃娃都要美丽动人。

    人们只是畏惧靠近她,猜忌这份惊人的美貌会如同刀刃般刺痛自己。

    他们都是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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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第一天起得有点迟,绫华洗漱完走到餐厅时,发现妈妈香取秋帆已经出门去经纪公司上班了。

    她给自己热了个三明治,三两口吃掉,然后简单吹了吹头发,随便带了点饼干就上学去了。

    背起书包的时候有一种很久违的感觉,似乎肩膀都下沉了,大概是这个暑假放得太久了吧。新晋国一生森绫华就这样踏进了1988年4月繁花盛开的青春学园。

    在班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后,绫华才发现,貌似只有她这个外地人谁也不认识,也没人来找她搭话。

    果然,学校也和剧组一样麻烦……开学第一天就这样的话不太妙啊。虽然她并不想成为人气王之类的麻烦角色,但要是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被排挤就更麻烦了。

    升入国中后,日本的班级就会向社会上的其他团体靠拢——开始学会使用敬语,区分不同团体和每个人的地位,确定“领头羊”和“透明人”,所有的举动都跟着“领头羊”走,哪怕买什么款式的手机链,也要和大家同步才行。如果一早上学发现只有自己和别人的发饰/着装不一样的话,那就必须要警惕自己是不是在被孤立的边缘了。

    ——从各个方面来讲,都是麻烦又无谓的文化。

    “你好,我叫小坂田朋香,请多指教!”

    绫华讶异地望过去。

    说话的是自己的女邻桌,长相很可爱,红棕色的头发梳成偏短的双马尾,眼睛圆圆的,右眼眼角还有泪痣,笑起来像一只快乐的浣熊。

    这位邻桌是个健谈的人,绫华只需要微笑着时不时出声符合她就可以。谢天谢地,总算不会显得与班级格格不入了。

    “说起来,森同学是毕业于哪所小学的呀?”朋香一边递过来一块橘子糖一边问。

    绫华把糖剥掉放进嘴里,橘子味让她的心情变好了一点:“我是两个月前刚从千叶县搬过来,小学是在千叶上的。”

    她从书包里拿出早上带的巧克力,眨着眼睛笑着说:“叫我绫华就好,我可以叫你朋香吗?”

    小坂田朋香一怔,脸颊慢慢红了。

    绫华露出失落的表情:“不可以吗?”

    朋香反应过来,飞快地接过巧克力收起来:“不、不是的!当然可以!——绫华酱!”

    刚才一直大大咧咧的朋香突然拘谨起来。两人便一起安静地吃掉了分享的糖果。直到另一个女生走进,朋香才松了一口气:

    “——哎,樱乃你来啦,介绍一下,这是森绫华同学,从千叶刚转学过来。千叶可是有很多枫叶的吧?……”

    好可爱的反应,这就是单纯的女子国中生吗?比想象的要有趣一些。

    以及,开学第一天就交到了两个朋友,还都是可爱的妹子,good start。这下不用担心在班里会有麻烦了呢。

    小坂田朋香是个开朗的元气少女,总是叽叽喳喳让聊天不冷场,又不乏细腻的一面,在发现她和班上的人都不相熟的时候,是主动来找她搭话的,而且并没有一直在讲自己的事情,反而一直把话题抛给觉得她会感兴趣的领域。

    朋香的朋友龙崎樱乃也非常可爱,明明长发和眼睛都是酒红色这种略显成熟的颜色,但却给人一种非常羞涩又温柔的感觉,说话温声细语,在给她写自己的名字时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还会脸红道歉。

    值得一提的是,在察觉到她没有多谈从千叶转学过来的原因后,两人也体贴地绕开了这个话题。

    都是很好的女孩啊,不该和她这种家伙走得太近。

    #

    又聊了一会儿,很快上课铃响了,班主任长野小姐走进来,用温和的腔调给大家讲了一下学校的布局和开学安排,就把大家带到体育馆参加新生入学典礼了。*

    到了体育馆,已经有熟人多的男生开始自发帮大家按身高排队了。

    一年B组的女生身高都差不多,导致绫华以155的身高居然也排到了女生的队末,和男生的队首挨着——甚至还比前几排男生都高。

    “啊!踩到我的脚了!”

    “非常抱歉!前面突然开始调间距……”

    “真是的,怎么班长也不说一声就开始移动队伍——啊!森同学!”

    前面的人突然后退,绫华猝不及防被撞到,一下子失去重心向后仰倒——

    撞到她的女生不知道为什么叫出了她的姓氏,在发现了她的摇晃后大惊失色,试图来捞她,但已经太迟了。

    她的头已经狠狠撞到了后面人的胸膛上。

    这一刻,在疼痛和眩晕中,绫华有些庆幸后面的是个男生——如果后面是女生的话,此时胸大概会超级痛吧……

    幸好,后面的男生反应及时,双手不怎么用力,就稳稳地架住了绫华的胳膊,使她免于后脑着地的命运。

    身后传来少年人胸膛的热度。绫华借力站直,然后镇静地转过身,低下头对“救命恩人”道歉:

    “万分感谢。对不起,你还好吗?”

    “……痛。”

    绫华蹙起眉:“要不要和班主任请个假去医务室?”

    正好引起骚动后被人围观得有点尴尬,可以趁机溜掉是最好的。

    面前的少年嘶了一声,似乎在确认疼痛在不在忍受范围内,很快他抬起头:“没事,没撞到骨头。”

    那就好……

    不过,应该也没有什么生物能近距离撞碎国一男子的骨骼吧?

    他大概是在讲冷笑话?

    绫华抬起头,打量了一番少年的神色。

    少年有一头稍显凌乱的墨绿色短发,琥珀色的猫瞳看向她,写满了“好麻烦啊为什么会遇到这种情况”的郁闷。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是你啊?”

    “是你啊。”

    是昨天还在剧组见过的、跟着那个俗家和尚来的孩子吧,好像是叫……

    越前龙马。

    对的,就是这个很有战国风的名字。

    少年任凭眼前的人打量着自己,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脊背却是挺直的。

    绫华便没说什么寒暄,只是很识趣地再次道歉后,确认了没有问题,就转过身去,假装认真听校长石川博之先生讲话了。

    竟然会遇到这家伙。

    想到他可能看到了她那天的狼狈又虚伪的样子,看到了那张伸出去挨巴掌的笑脸……绫华忍不住一阵深深的疲惫和烦躁。

    ……往好处想,至少他看上去不是乱讲八卦的人。至于其他的——无所谓。别人怎么想,本来也与她无关。

    尽量和所有人都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这就是她的生存宗旨,也是血的教训。

    #

    挨过典礼后就是午饭时间了。绫华特意避开人群,自己走回了教室。

    没想到还是遇到了朋香和樱乃。

    “一起吃午饭吧!绫华酱!”

    好想拒绝……为什么要邀请她呢?明明她也不是什么惹人喜爱的性格。

    但是,两个女孩都太热情了,让人实在不忍说出冷酷的话语,刺痛她们的好意。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绫华发现自己已经说出了“好啊”。

    ……她只好打开书包取出午饭,却发现早上带的饼干已经被水杯压碎了。

    这下吃起来就不太雅观了。尤其是在朋香她们都自己带了午餐便当的情况下,就更没办法把那盒饼干拿出来了。

    好麻烦,她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答应了别人的邀约呢,明明小学的时候都拒绝得那么成功,安全地独来独往了那么久……

    还没等绫华自我谴责完,樱乃就仿佛察觉了她的窘迫,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请问……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尝尝我做的便当?”

    绫华看着那泛着豪华光泽的章鱼香肠、蟹肉卷、三文鱼……内心一阵难言的沉默。

    如果是妈妈的话,大概只会往便当里放咸菜笋干竹轮卷之类的东西吧。

    朋香也眼前一亮:“绫华酱,请务必也尝尝我自己做的便当!”那鳗鱼闻起来就很香。

    两份便当看起来是都很好吃没错,可是她总不能全靠蹭别人的饭啊。

    绫华接受了她们两口投喂,就婉拒了继续分享的建议,决定去学校的福利社买面包吃,顺便熟悉下校园环境。

    ……奶油面包100円,可乐饼面包150円,炒面面包150円,鲔鱼沙拉120円,果然还是要选……*

    找了一圈,终于在货架顶端发现了最后一个咖喱面包。

    看不出来还挺抢手的。

    绫华只好踮起脚尖试探性地去够,可惜她还不是那个170的御姐,而是一个155的国一萝莉,就算跳起来,也只能擦到包装袋的边缘。

    正在她屡够不到,自己一个人恼火不已,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飞速运动的小东西突然越过她的头顶,斜着打到了咖喱面包上,一下就把它打了下来。

    “啊……真是多谢——”

    绫华略带惊喜地看过去。

    精准打掉面包的是一个网球,完成了使命后,正在地上摩擦着高速旋转。

    她伸手去捡起地上的面包,另一只手却同时按了上去。

    结果是,她一把捏在了某人的护腕上。

    绫华愕然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同样错愕的脸。

    ……

    怎么又是你……

    越前龙马似乎没有早上那么困了,头发却更凌乱了,额头还被不知什么东西压出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红印,大概是趴在哪里补觉的结果。袺襟服的立领被整齐地竖了起来,第一粒扣子却松开了,配着那副面无表情的节能脸,无端显出三分稚拙的呆相。

    他“欸——”了一声。

    不知怎么,绫华居然从他平淡的脸上看出了惊讶。但他的手完全没有从面包上拿开的意思,只是用眼神盯着她捏住他护腕的手。

    ……这家伙……

    绫华淡定地松开了手:“越前君?你也喜欢咖喱面包啊?好巧,那我去看看还有别的么。”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帮我拿的”这种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话虽这么说,绫华的眼神还是难免不舍地瞥了一眼面包的包装,上面印着一行醒目的宣传语:“绝赞美味~咖喱”~

    啊,口齿已经开始生津了,咖喱黄金猪排仿佛具现在眼前……

    “……”

    越前龙马很不厚道地笑了。虽然弧度很小,但毫不遮掩,就是嘲笑。

    绫华:“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真的有那么好笑吗?她不爽地想。

    越前的猫瞳从面包上移到了她的脸上,平静道:

    “那种事情,没必要道歉的。”

    说完,利落地拿起面包和滚落一边的网球扬长而去,而去……

    很好,少年人,就是要有这种潇洒的气势——

    才怪咧。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了。

    怀揣着不爽的心情,绫华狠狠咬了一口炒面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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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走边吃完面包,回到了闹哄哄的教室。

    东京的中学生完全不午睡的吗?

    “午睡?这时候谁还睡得着啊?”

    朋香转过头来,兴奋地说:“刚才听隔壁班的堀尾讲解后我才知道,原来青学的网球部那么有名!里面的正选都是很厉害的人,还有好多帅哥!搞得我都有点想加入女子网球部了。”

    樱乃附和道:“其实,我也想去女网部看看!”

    “现在已经开始社团报名了吗?”绫华有点疑惑。不是还没有正式开学典礼吗?

    “还没,不过小林那家伙说可以先在意向单上了解情况,预选一下,和开学表格一起交上去,免得社团招新周决定的太仓促。”

    “啊,那我估计是去不了,网球社。”绫华翻看着长长的社团意向单,叹气。

    “为什么?!”朋香问。

    这次可不是她故意找借口啊——就算要参加社团,她大概也只能选演剧部或者音乐剧部、舞蹈部之类的,不然,绝对会被妈妈杀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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