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院生嫌隙

    谢真愣了愣。记忆里的画面逐渐清晰,她终于完全想起来:“熬,敖学长。”

    从高中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和熬放就不对付。在熬放眼里,谢真大概是带坏陈冬忍的罪魁祸首。而在谢真眼里,熬放则是封建大家长们的狗腿子。

    可是那毕竟已经是遥远的回忆里的事情了。怎么这么多年过去,熬学长见到她,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谢真,你当初说走就走了,完全没有想过他怎么办。”熬放开口就是冷冷的指控。

    “……我是想过的。”谢真小声说。

    “你回来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你知道他现在的身家了?”

    熬放的话无疑是说她是看见了陈冬忍现在飞黄腾达之后才再次出现。

    面对着突然而来的质控,谢真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她不愿意解释,只说:“我有什么目的和你有什么干系?”

    “我以为他当年被你伤的那么重,总不会轻易再上当。不得不说,你还真有些手段,还跟到了南院来……”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谢真直截了当的说。

    清脆的声音穿过层叠的树影,传进陈冬忍的耳朵。他停下脚步。

    熬放紧盯住谢真,看见她没有说谎的样子,但仍然说:“听说你很缺钱?不如别绕弯子,直接说个数。”

    谢真简直气笑了。

    她冷声说:“你放心好了。本来就不是我缠着他不放。”她说完转身就走。

    熬放却还在后头毫不客气地说:“要是这样就最好了。你最好就离他远一点!”

    谢真觉得非常离谱。

    她不过是被叫来陪着参加一个聚会而已,凭什么被他这样警告啊。

    可是,当她恼火地转过身,话到嘴边,突然停住了。

    因为谢真突然发现自己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我才想离他远一点”。

    “啊!”熬放突然叫了一声。

    原来是被抓住的然然找着机会,在熬放手上咬了一口:“不许你凶真真姐姐!”

    小姑娘怒发冲冠,把一个的大男人咬得只能捂着手哀嚎。

    谢真笑了:“然然真乖。”然后她转身就走。

    到谢真走远,陈冬忍从暗处走出来,到熬放面前站住:“师兄。”尽管声音克制,却已然隐隐带着不快。

    “你本来就在噗噗耽误得够久了。还有自掏腰包单独补贴农产品组的事,正好被费通找到机会告状上来,要不是卓总力保……”

    “我会和卓总讨论。”陈冬忍说。

    看见陈冬忍似乎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熬放恨铁不成钢地说:“她一回来,你就像犯了魔怔一样。你忘了你腿上的伤疤了?”

    熬放仍然记得,在他大一那年回高中母校带队,陪下一级的学弟学妹们参加全国中学生奥林匹克物理竞赛时的场景。

    那天是物理竞赛决赛,他被老师分到和下一届的头号种子选手搭乘同一辆出租车。

    就因为在路上看见了一个背影,一向冷静理智的陈冬忍突然勒令司机停车。司机还没靠边,陈冬忍就趁着车停在红灯前,直接从车上跳下来,向前跑去。

    他的速度那样的快,老师和其他同学都在后面跟来的车里大叫阻拦,都被远远抛在了后面。熬放愣了一下再跟上去,就只能眼睁睁看见陈冬忍就那么直接地钻进了疾驰的车阵。

    然后传来的是沉重的撞击和尖锐的刹车声。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陈冬忍也终于看到了那个背影的正面。

    不是谢真。

    当时的熬放,第一次在天才少年脸上看到过那样热烈的燃烧,以及发现自己错认之后瞬间万念俱灰的那种表情。

    是陈冬忍看错了。那看错的代价给他小腿上留下的七厘米伤疤的车祸,以及,最后一次在高中阶段获得物理竞赛奖牌的机会。

    那样的疯狂,让熬放至今想起来心有余悸,也让他隐约觉得只要谢真出现,陈冬忍那种完全失去理智的模样就可能会再次出现。

    似乎也想起来了当年惨烈的情景,陈冬忍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他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眼里已经没有了温度,仿佛又恢复到之前那个无比理性的样子:“我没有忘,师兄。”

    ***

    谢真在这四进的院子里绕了两圈,还是没有找到包间或者出口,也没遇到服务员。

    今天气温已经降下来,她的外套还在包厢里,现在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质地衬衫和短裙。刚刚一开始还在生气,吹着风也不觉得凉,但现在平静了,又慢慢冷了下来。

    熬放让她离陈冬忍远一点,或许从外人眼里,他们的处境的确天差地别。如果她自己心里没有一点点的动摇和念头,谢真也可以像更年轻的时候那样无畏。但因为有,对着熬放毫无道理的职责,她竟然语塞。

    每次看见陈冬忍身上还有的和她曾经记忆中重合的样子,她要很努力规训自己,才能忍住不去靠近。

    天已经黑下来。初秋的风吹过,有叶子相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个红点藏于院内的梧桐树下,忽明又忽暗。

    谢真想问路,走近一点,拈着烟的那人恰好转过来。

    藏青色的西装与黑夜融为一体,那人大半身形掩于阴影之中,月光从梧桐枝干间略下几缕清辉,洒在那人平直而冷清的眉骨上。那人正垂着眼,眼睑收得极窄的眼睛避了看不出视线,却已经有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

    谢真认出来,想要走近,又停住。

    他丢了烟头,碾上去。再抬眼,目光直直看向她,却不带着任何的温度。下午的时候,他分明还不是这样的。

    谢真感觉到一缕寒意从脖子后面铅水一般缓慢地落下去。

    “生气了?”他开口,声音低沉。

    谢真愣了一下。陈冬忍原来听到了她和熬放的对话,却什么都没有说。为什么?

    她一瞬间有些困惑,睁大眼睛直直看过去。陈冬忍却避开。

    “你是不是也那样看我?”谢真于是直通通地问出来。

    她本来不信,她本来觉得陈冬忍不会这样看她,陈冬忍也不会这样物质先行的看任何人。

    “……那我该怎么看你?你自己告诉我。”

    谢真张了张嘴,忽而也觉得千头万缕,不知道该从哪来开始讲起。她正在思考之际,突然看见冷白的月光下,陈冬忍脸上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他不是真的要听。他已经裁定她说的不可信,在等她如何开口骗。

    谢真愣住,咬住嘴唇。

    “回去吧。”他又说,仍不看她。

    一瞬间那双睁大的的猫儿眼里便有水汽上浮。明明下午才尝过的巧克力包裹的甜美的樱桃酒,怎么突然变成烧刀子,辣着她的喉头。

    谢真转身过去,等情绪平复,突然觉得很冷。再转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不见了难过的神色,只是像是很疲倦一样。她说:“我想回家了。”

    陈冬忍冷冷盯着她。

    “熬放不过讲了两句不好听的,你就受不了。”他说。

    那声音不带一丝波动,只是客观地宣布一个清冷的发现。

    这一刻,谢真终于承认六年的时间的确很长。以前的陈冬忍,总不会对她这么冷漠。

    “我真的想回去了。”她低着头又说一遍。

    陈冬忍点点头:“走吧,我带你去出口。”

    他一句不问,也一句不留,只是走在见面。

    南院其实不大,怎么刚才能把她困在里头。谢真在后面跟着,很快就到了小院的门口。

    “帮她叫一辆车。”陈冬忍和校园门口的接待人员说过,再转头,皱着眉看着跟在后面的谢真。

    她的手一路捉住自己的双肘,香槟色丝绸质地的衬衫手臂处被抓出好多皱褶。

    陈冬忍在院落门口的灯笼下等着,黄色的暖光从顶上照着,他身上却似乎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霜。本来气质就冷清的人,因为眼里淡淡一层恹气,便显得更加的拒人千里。

    “你的外套呢?”他皱着眉问。

    她一路都觉得冷,但到了被提醒才想起来:“还在包厢里。还有我的包。”

    车已经到了,不声不响等在路边。陈冬忍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外套和包,转身递给谢真。

    她靠着门框正在走神,呆了一瞬才伸手接。

    陈冬忍手指扣在外套上,没有放。

    谢真发觉了,收下手,低着头。

    她都不看他了。陈冬忍一瞬间觉得无趣极了,把外套朝着她面前一丢就松了手。

    谢真上车之前回头,看见陈冬忍一双眼眼皮极窄,眸色极淡的眼睛似乎也正冷冷淡淡看着她,目光穿过寒气飘荡的小巷,眉头似乎带着薄薄一层怨气,但并看不真切。

    谢真转回头,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轻轻关上车门。

    大概是迷路的时间吹了太久的凉风,谢真回家之后就感冒了。其实症状不严重,只是嗜睡而已,但反正这两天除了收样品也没有别的特别急的工作,谢真就干脆请了两天病假。

    ***

    陈冬忍正要转身,听到背后有人怕怕的叫他:“领导,到底有什么指示啊。”

    程迟觉得陈总今日奇怪的很,不仅脸上带着一种宿醉的颓废感觉,周身还散发一种生人勿近的戾气。而且,平时半个月不来12层一趟的人,今天上午已经是第三次在助播办公室门口看一眼就走了。

    陈冬忍摇摇头。

    “是找谢真么?”程迟迟疑着问。

    “……不是。”陈冬忍走出两步又回来,“今天阿土来了?”

    “对,他在13-3会议室。”迟姐说。阿土今天来收样品。

    陈冬忍便向电梯间走去。

    走得太快,没听见程迟在后面弱弱地说:“……不过谢真今天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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