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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梁晨美與徐常春,和數十名的兵力,趁著夜色,摸黑向北疾行。除了他們倆人有馬騎外,餘眾皆為步行。雖然徐常春宣稱他們是輕裝部隊,可是梁晨美看牠們全身上下的盔甲,怎樣都不可能跟輕便聯想一塊。

    「無須過分同情他們。」徐常春見梁晨美刻意放慢馬行,提點道:「他們是敢死部隊,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護你我全身而退。事成之後,每個人都有優渥的賞金供其卸甲還鄉。前提是他們得活過今晚。」

    「唉,你們這邊人命就是如此不值嗎?」梁晨美嘆道。

    「呵呵,帶兵打仗,不就這麼回事嗎?」徐常春無奈苦笑道:「夫人和梁大夫連理同枝的恩愛模樣倒是羨煞旁人。」

    梁晨美無言以對,又若有所思:「事成之後,羅將軍當真會放過我們?」

    「哈哈,豈止放過,我保證你們將會有一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徐常春雖在說笑,仍是緊張嚴肅:「前提就是,今晚得成事。」

    「今晚要刺殺的對象,很困難嗎?」

    「若是容易,就不用這麼大費周章測試夫人又百般要脅推妳上陣。」徐常春眼中露出欽佩的眼光:「要不是親眼所見,還真不敢相信會有像夫人妳這般全才武藝的奇女子……我對夫人,是有信心的。」

    梁晨美雖然身懷絕技,可是她從未想到有朝一日會應用到殺人行兇上。她非常清楚地記得東林武館是如何倒下的。那位學員的受傷,甚至只是單純的意外。結果一連串的法律訴訟,最終招致師父身敗名裂。她想都不敢想,倘若今天是蓄意殺人,後果會是怎樣了。

    「唉,若是在我們那邊……」

    「梁夫人口口聲聲這邊那邊的,彷彿是第一次來到千江國似的。」徐常春打斷梁晨美的話:「在下雖然不才,不過夫人的武功招式,並不像西域傳來的……在下冒犯失言了。只因夫人的……」

    「……的鼻子又醜又大,是嗎?」梁晨美自嘲道:「說出來也無妨,你也不是第一個了。不過我確實不是西域來的,我是……」

    「不對,是又高又挺,英姿颯颯,是女中豪傑,巾幗英雄之貌。」

    梁晨美望望徐常春,嫣然笑道:「徐總管的安慰,小美心領了……只是如果能重新來過,我仍希望自己能長得甜美些,然後不會任何武功,找個良人,有個好歸宿,平平淡淡過此一生……」

    「梁大夫不好嗎?」

    「不是這樣說的。」梁晨美搖頭嘆氣道:「就像我不生長在千江國,也不是西域來的……」她望著一頭霧水的徐常春,欲言又止。她正要用上回那個外星國的故事來蒙騙過關時,忽然聽到……

    「有水聲!」梁晨美失聲道。

    「夫人好耳力,我們快到湖邊了。」徐常春讚嘆道。

    在夜色的籠罩下,四周景物不明。雖然已經在這裡待上一陣子了,梁晨美依然很不習慣這種沒有任何照明設備,一切都需要摸黑的夜晚。尤其像沒有月亮的今夜……

    萬里紅塵無覓處,千江湖畔尋芳蹤……梁晨美忽然想起結婚那日與孫氏夫婦拚酒時,酒罈上的那副對聯:「是千江湖嗎?」

    「不是。」徐常春笑道:「是絲采湖,下絲府境內的最大湖泊。饒是如此,跟千江湖比起來就像是個小池塘似的。千江湖位於上下絲府的交界處,湖寬百里有餘,是看不到邊的。」

    「所以千江國是以千江湖之名而來的嗎?」

    「呵呵,梁夫人。真不知你是打哪兒來的,即使是西域來的,都知道千江國是以千江命名的呀!」

    「這國境之內,真的有一千條江啊?」

    徐常春額頭上多了三條線:「千江湖是湖名,千江自然就是河名。是貫穿千江國境最大的一條江河。至於為何取名為千江……上古的傳說,千江流域錯綜複雜,古人沒有地圖紀載,誤以為是多條不同河流糾纏一起所致。千江,就是多河纏繞的意思。」

    對我來說,你就是古代人。從古代人口中說出的古代人那要多古呀?……梁晨美忍笑望著徐常春點頭。

    徐常春不知梁晨美在高興什麼,然而他卻忽然正經起來:「梁夫人,徐某有一事相求。」

    「徐總管請說。」

    「今夜事成以後,羅將軍必定會重賞答謝夫人。徐某還望夫人能與梁大夫商量,向羅將軍提出要求,收留小雅小莉。」

    「啥?」梁晨美有些驚訝:「她們不是你的左右護使?」

    「徐某不才,未能教出好弟子。那日她倆在絲采山遭夫人爆打後,羅將軍就視她們如敝帚,想要長期用御魂散控制她們的心智,使其成為只會聽話服從的無腦□□。」

    「□□?」

    「呃?……就是妻妾以外,沒有名份地位,純供主人床上玩樂的奴婢。」

    梁晨美怔怔地望著徐常春,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其實跟時下用毒品控制少女賣春的伎倆很像……

    梁晨美嘆氣點頭:「那日她們要傷我家主人,我是出手過重了些。」

    「其實……與夫人無關。」徐常春道:「羅將軍早有此等心思。若她們能被培植訓練成為一代女將則已。若不能……下場便是如此。我早就知道兩位徒兒的資質,將她們封為左右護使,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拖延時間罷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為師的終究不忍看到……」

    「我知道了。我會負起責任的。」梁晨美道:「此事由不得小胖……呃?我家主人做主,我說了算。今夜事成以後,我會跟羅將軍提出要求,並想辦法安置她們的。」

    「徐某在此叩謝夫人。」說著說著,徐常春就下馬當著所有士兵的面跪拜梁晨美起來。

    「徐總管莫要折煞小美,小美分內之事而已。」梁晨美也趕緊下馬攙扶徐常春。

    唉!今夜事成以後……到底是哪個倒楣鬼,會成為自己的劍下亡魂呢?不過現在看來,那人的死,可以救好多條人命呀……

    想到這裡,梁晨美不由得問道:「徐總管,我們都已經來到這兒了。可以告訴我要刺殺的對象了嗎?」

    「據可靠消息來源,上絲府東林軍的教頭,今晚會出現在這附近。想要偵查穆王府和布羅坊的實際兵力配置。對方因為刺探軍情,所以輕裝迅捷。我們若是大軍圍剿,必定會打草驚蛇。所以派人來刺殺實為上策。」

    「東林軍?」好巧呀,她和東傑以前的武館就叫東林武館……

    「是的。」徐常春這才想起梁晨美對千江國國情一無所知:「原本上下絲府交戰,勢均力敵。哪料這兩年上絲府崛起一支精銳部隊,東林軍,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我們強烈懷疑,跟他們有個高手教頭有關。」

    「原來如此。」

    「而今晚那教頭親自潛入我府境內刺探軍情,這無疑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是我們需要有個高手挺身而出,才有成功的把握……那日妳在絲采山大敗小雅小莉,羅將軍忽然靈機一動,派我去毓馨酒館刺探夫人的虛實……後來的事妳都知道了。」

    「如果你們沒找到我,今夜會派誰去?」

    徐常春難為情地舉了舉手:「夫人也知道我的實力……」

    「徐總管,有人!」忽然一名士兵上前回報,打斷了二人的對話。他用手遙指前方不遠處湖岸邊星閃的火點。

    「他們怎麼會就在這附近?線報是說遠在城北呀!」徐常春有些吃驚,趕緊差遣斥侯刺探。

    不多時,斥侯回報,是東林軍無誤。為首的戴著披風斗笠,看不清真面目。估計就是那總教頭。而人數方面無法正確估計,似有其他埋伏,不過肯定是敵眾我寡。

    經此一報,全員立刻緊張起來。徐常春於是跟敢死隊頭頭開會,研擬作戰計畫。梁晨美對軍事行動完全外行,便在一旁靜靜聆聽。

    「這是那教頭藏身的地方。」會議有結果後,徐常春在地上用樹枝畫草圖給梁晨美看:「他們都後頭是一片竹林。妳一擊若沒得手,他往林中逃去,我們就沒戲了。」

    「我知道了,我會設法繞到竹林那邊,從竹林出來截殺他。」

    「嗯。」徐常春點頭道:「得手後,不要退回林中,倘若他們包圍,很容易迷路的。從前方空地往湖邊跑,可躲至岸邊窪地。如果對方發現追來,敢死隊會在正路上與他們遭遇。爭取時間掩護我們從岸邊低地逃逸。」

    「遭遇……我方人少,那豈不是……」梁晨美無法想像後果。

    「梁夫人,您就別猶豫了。」敢死隊頭頭說道:「剛才您與徐總管的對話我們都聽到了。能與您共事,是弟兄們的榮幸。我們還不就是貪個能提早卸甲還鄉的機會,才會參與此次行動。這是你情我願的合作,誰也不欠誰的。」

    *****     *****     *****     *****

    梁晨美一手提著副將給她的配劍,一手拿著單□□,往竹林出發。

    她要殺人了。

    一個不同時空下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士……無冤無仇,取人性命,僅僅是為了自己別無選擇?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進入竹林深處後,她深吸了幾口氣,試著讓自己安定下來。然後非常寂靜無聲地,一步一步地往湖邊空地移動……

    空地那邊的燈火似乎又比剛才還要少了許多,只剩三、五支火炬。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不過梁晨美直覺地感到,是有大批人馬在附近滯留。而且人數可能遠比斥侯回報的還多……

    空地上就那名戴著斗笠披風的教頭。他低著頭背對著竹林,不知在做什麼。

    風吹竹搖,發出陣陣很有規律的嘎響。梁晨美順著聲響前進,以掩飾自己的腳步聲。儘管她已經幾乎沒有腳步聲了。

    在走到單□□的射程範圍,她低身拉弓,選好一個位置,做刺殺的準備。無奈瞄了幾次,都有竹子會干擾射界。加上夜實在太黑,看到那人的輪廓已屬非常勉強,還要針對要害一擊命中,那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更糟糕的是,此時天空竟飄起雨來……

    於是梁晨美放棄弩弓,提起配劍,準備衝出竹林,用劍近身刺殺。

    既然得知對方是高手中的高手。梁晨美不敢大意,接近到不能再靠近,在最後要起身衝刺時才拔劍出鞘,一個箭步,她一躍而起,在空中挺劍,直取那人後背頸椎。

    速度之快,只有子彈可以擋下她……

    哪知就在此時,那人似乎聽到了什麼,及時轉頭望向自空中飛來的梁晨美。

    是「聽風問路」!

    那人竟然也會梁晨美的拿手絕活!

    千鈞一髮之際,那人把頭一低,身子後仰,很巧妙地躲過了梁晨美這絕命的一擊。然而梁晨美的速度實在夠快,雖未刺中那人,但他的斗笠卻被梁晨美削去一角。

    平地一聲雷響,頃刻下起傾盆大雨。時不時交加的閃電,讓那人的身影在梁晨美面前忽隱忽現。

    一擊未成。梁晨美瞬間焦躁不安起來。因為高手對招,機會只有一次。只是她的身後背負太多條人命:小胖,小雅小莉,這同行的數十名弟兄……於是在她落地後又咬牙急用輕功順勢反彈,二度挺劍刺向那人。

    那人早有防備,他一矮身滑步向前,身子柔軟到像沒骨頭似的,梁晨美就從他頭頂飛過,撲了個空。

    更糟糕的是,他手上也沒閒著。在兩人交會時,他瞬間拔劍,回首轉身向梁晨美揮了過去。

    這一轉身回首,剛好天空劃過一到閃電。電光火石間,梁晨美從被她削去的斗笠缺口中看到了此人的廬山真面目……

    師父!!~~

    閃避不及,梁晨美的小腿被劍鋒劃開一道深深的傷口。又因劍傷所致,她的飛身瞬間失控,重重摔落下來,扭傷了劍傷那腳的腳踝。

    「有刺客!保護好總教頭!」

    在兩人交錯過後,東林軍的人馬已然發覺梁晨美的行徑,層層包圍保護那人到水洩不通,梁晨美再無機會看上一眼。

    然而一眼就夠了。她不會看錯的,那朝思暮想,海枯石爛的不滅容顏……

    「師父!!是我呀!!」梁晨美聲嘶力竭地吼著:「我是晨美!!~~」

    「有刺客!保護好總教頭!」她的聲嘶力竭則完全淹沒在雨聲和東林軍的齊聲震吼下。

    東林軍很快就意識到,其實刺客只有梁晨美一人而已。

    「應是穆王府的刺客,格殺勿論!」為首的一名喊著。於是東林軍便一窩蜂地向梁晨美湧來。

    梁晨美自覺情勢不妙,想要掙扎起身逃跑。哪知腿傷過重,根本支撐不起身體的重量。一個踉蹌,她又跌坐回地上。對方雖知她有傷,但能來刺殺總教頭者畢竟也是一方高手,不敢貿然上前,只是步步圍剿逼近。

    梁晨美向後爬行了幾步,雨勢太大,一個不小心,竟摔落到湖岸的低地上。

    湖面太黑,誰也不敢下去查探,深怕一個不小心會落入水中。於是東林軍取來火炬,在湖邊道路上一線排開,沿岸搜尋。

    梁晨美摔在湖岸低地上想要重新掙扎爬起時,才發現自己好的那隻腿卡在兩塊岩石中,雖然卡得不是很緊,但是她無從施力將自己撐起。而傷腿更是已經踩進湖中,冰冷的湖水灌進傷口,痛徹心扉。

    正當她不知如何是好時,一隻巨大的手掌伸向她,撐起她的臂膀,就將她整個人從湖中拎了上來。

    她抬頭一看,是徐常春。

    ——《Aurora\'s Amazing Love Jourer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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