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疯了】

    林淼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名字后边还能跟一个这么有趣的后缀。

    身后，孙念念正抱着手机在客厅不断重复“转圈——暴走——砸墙——仰天长叹”四重奏，同时伴以女高音长鸣：“林淼淼，我恨你！！我塌房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塌房了！！”

    外有追兵，内有家贼，林淼小手一摊，直接放弃挣扎，双手高高举起，合拢在额前，追悔莫及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当初就不该进这个狗屎娱乐圈，当这个狗屎女演员。”

    下午在医院，高漾走后，她拿错了手机，登错了账号。

    那些回复网友的炸裂八卦，是用她自己的大号发过去的，她每次回复完就把对面拉黑，因此完美错失了挽救的机会。

    此刻，托她林淼的福，全国的公关公司都在加班，全民吃瓜，盛况空前。

    有人隐婚生子，有人人设崩塌，有人被迫出柜，有人结婚离婚，还有人疯了。

    那个疯了的人是林淼。

    要不是疯了，哪个女明星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爆料，网友都说，林淼这是狗急跳墙，势要与娱乐圈共赴黄泉了。

    互联网热闹非凡，精彩程度堪比莱昂纳多官宣下嫁卡戴珊，李白魂穿白居易后和杜甫搞基。

    林淼扶额，硕大的脑门上只飘荡着一句话，“早知道当初咬咬牙和赵青那老头睡一觉了。”

    几分钟后，孙念念精疲力尽倒在了沙发上，她伸出一双九阴白骨爪，双眼冒着寒光，活脱脱一个守寡60年的闺中怨妇，厉声问道，“说，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林淼回她一个甜美微笑，“很遗憾，你的梦中情人周坊，确实，不喜女色，节哀吧！”

    孙念念绝望闭上双眼，然后再次上演尖叫返祖四重奏。

    ***

    一人做事一人当，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强如钮祜禄甄嬛也得过情关。

    林淼深吸一口气，给高漾去了电话。

    高漾言简意赅给出指示：“我们已经到你家楼下了，出来开门。”

    五分钟后，林淼家的客厅里变得异常拥挤。

    沙发坐了四个人——陆寒，希姐，高漾，周坊。

    林淼和孙念念各搬了个椅子坐在对面。

    陆寒人设不倒，依旧是那张华妃吃多了酸黄瓜的怨妇脸，但显然今天脸更黑了。

    希姐脸色严肃，手里握住几份文件，看上去像是给林淼准备的病危通知单。

    高漾脸上的字体和热搜一致——“林淼疯了”。

    周坊双手抱胸，昔日男子气概不再，一双小狗眼可怜巴巴瞪着林淼，周身笼罩着一句话

    ——“老公你说句话呀!”

    “对不起，我错了。”林淼虔诚地低下了头，先走一步乖巧认错棋。

    但想象中的“没关系”却迟迟没到来。

    她用旁光看向孙念念，乞求对方把她的脸扶起来先。

    但显然孙念念已经倒戈。

    此时她正含情脉脉看着对面的周坊，肩膀上两根细带子都快滑到肚脐眼了。

    林淼无奈叹气，念念啊，掰直周坊的难度堪比全人类移民月球，出道8个月，这位美男子已经在公司发展了7个前男友了。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疯了。”陆寒的声音冷若冰霜，从头顶落下。

    话不太中听，但好歹是给了林淼一个抬头说话的机会。

    避开陆寒要杀人的目光，她无比愧疚地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切错号了。”

    “切错号了？所以你确实是打算和娱乐圈同归于尽，只是忘记匿名了是吧？”陆寒非常会抓重点。

    “陆总，希姐，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原本只是想用小号发泄一下。今天的事情真的只是个意外。”

    “意外也好，有意也好。现在闹成这样，你准备怎么收场？”

    “我......”林淼求助地看向高漾。

    “看高漾没用，今天这事，他帮不了你。”陆寒的眼神越来越冷，林淼甚至已经能感觉到他眼里的杀意。

    最后，她干脆自暴自弃，任凭处置，“实话实说，我确实是疯了。”

    ......

    几个来回后，希姐两眼瞅着陆总的怨气已经散了一半，见缝插针开了口，“林淼，公司给你出了一个公关方案，你先看看。”

    说着把手里的一纸文件递了过去。

    听到公司还没有完全放弃自己，林淼喜出望外，但很快，这份喜悦就转变成了不解，惊讶，害怕，最后她几乎是颤抖着看完了这几张纸。

    那纸上第一行有几个醒目的红色大字——全明星爆料直播间。

    希姐认真解释道，【事情发酵到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这摊水继续搅浑。】

    【网上的评论我都看了，大体分为两派，一部分人认为你是狗急跳墙，要拉其他艺人陪葬，另一部分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认为发疯是人之常情，甚至希望你能爆出更多八卦。】

    【我们要抓住的，就是这第二种人。公司准备让你转战直播，主要内容就是陪网友一起吃瓜，积攒人气。】

    【至于被爆料的那些人，不论咖位大小，公司都会出面替你解决。至少可以保证不会有人在明面上为难你。你要做的，就是每天准时直播，用公司给你的脚本，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人设——一个在娱乐圈尽情发疯，精神状态良好的打工人。】

    林淼目瞪口呆，孙念念瞠目结舌，高漾肃然起敬，希姐成竹在胸。

    不愧是鼎鼎大名的公关天才邵南希！

    必败的局面，竟然能被她如此巧妙地化解。

    只要林淼持续爆料，大家便不会抓着今天这几个人不放，焦点会不断转移，八卦真真假假，也可以最大限度减轻对艺人的伤害。

    而且，这也是让林淼重回娱乐圈保持热度的最佳选择。

    毕竟，谁会不爱听八卦呢？这个直播策划，势必会越来越火。

    但.......

    林淼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转向陆寒，问出了那个关键问题：“为什么要帮我？条件是什么？”

    她和公司已经解约，即使被爆料的艺人心生怨恨，也只会找上林淼。

    公司不是一定要趟这趟浑水。

    林淼了解陆寒和希姐，也了解公司运作的基本规则，更了解这个无利不起早的名利场。

    陆寒没答，角落里的高漾咳了咳，小心翼翼地提醒，“淼淼，你看看最后两页。”

    最后两页，是一个全新的经纪合同。

    ***

    “什么，20%。你们是把我当傻子呢！”林淼已经全然不顾形象大叫起来。

    那新合同上赫然写着【林淼和西影娱乐签约10年，期间所得收入，公司收取90%作为培养经费。】

    她之前还有60%呢，现在直接腰斩到10%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劳动剥削了，这是赤裸裸的抢劫！

    陆寒这个人面兽心的资本家，分明就是假借工作的名义，明目张胆抢她的钱！

    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天底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但也不能倒贴劳动力去打工啊！

    但很遗憾，眼前这位资深老板，已经吃定了她没有退路，不得不签这个卖身合同。

    他悠然自得地喝着她的可乐，抱着她的猫，还不忘用眼神嘲讽她。

    一口可乐下肚，陆老板满意地打了个胜利饱嗝，居高临下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你也可以选择不签这个合同，反正现在，你的死活，和公司并无瓜葛。不过我要提醒你，周坊是公司的人，我们暂且可以不和你计较。但另外那几个人......我可听说，已经有人放话要捉你去东南亚当人妖了。】

    【林淼，现在除了我，没人能救你。】

    林淼看着沙发上那个敢怒不敢言的周坊，想起去年他刚进公司时送了自己一个巨大的人形玩偶，后来还被孙念念强行夺走。

    自己轻飘飘一句话，几乎葬送了周坊的前途。

    林淼不是那种犯了错只会做缩头乌龟的人，思想斗争了几分钟，她一咬牙一跺脚，冲着陆寒放话：“咳咳，这个分成比例，能不能再谈谈？10%真的太少了，我要是饿死了，不是丢公司的脸吗，陆总？”

    妈，的，跟钱比起来，自尊算什么东西。

    陆寒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

    他迈着长腿走到林淼跟前，俯身，无比温柔地说道，“林淼，10%是因为法务部说再低的话可能就会有法律风险，我本来定的是1%。”

    .......

    签下卖身合同的那一刻，林淼终于意识到，每个人，都要为年少无知时犯下的错误买单。

    那年在芬兰的警察局，那个金发碧眼的美女给陆寒丢下了一句【we are so over 】。

    骤然失恋的少年陆寒回头转赠了林淼一句【你给我等着，这钱，早晚我会抢回来的】。

    林淼毕业的时候，被高漾领着到了老板办公室，陆寒从旋转椅上起身，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趾高气扬，“新人的话，分成只有60%，妆发费用自理，签不签随你。”

    签完合同林淼才知道，公司最低分成是70%，而且每年都有一笔专门的妆发费。

    在公司的这两年，陆寒倒也没有为难过她，该有的通告和戏约一样不少，可唯独在每个季度结算通告费的时候，陆寒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克扣她的钱。

    钱虽然不多，但林淼每次都被气个半死，凭什么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要被人抢走，这是原则问题。

    她冲到陆寒办公室，低声下气求和，“陆总我错了！要不您告诉我，您喜欢哪家的姑娘，我上刀山下火海也给您绑回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陆寒：“谢谢，不过，,我只要你的钱。”

    【这钱，早晚我会抢回来的】——有的男人，果然是一诺千金啊。

    老天爷，我真的知道错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再也不敢了！

    但很显然，老天爷并没有听到她的忏悔。

    因为刚拿到新合同的陆寒，又提出了一个更无耻的要求。

    【忘了告诉你，以后的直播，你和周坊一起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