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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郊外。

    “为什么?”继国缘一红了眼,嗓音嘶哑地瘫倒在树旁。

    冷风徐徐,刮得人心透骨的凉。

    “为什么?兄长大人?”

    “这句兄长大人还是不要叫了吧,我和你,做不成兄弟。”继国岩胜握刀立在河边,他的眼神深邃,望着漆黑不见底的河底,看不透他的情绪。

    继国缘一胸口被砸的生疼,微张着嘴,呆怔怔地理解不了他话里的意思。

    “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鬼?”

    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

    他们一起歼灭恶鬼,保护人类。

    他们一起出任务,并肩作战。

    为什么?

    兄长大人,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做鬼?自然是因为做不了人了。”继国岩胜平静道,“其实继国家的沦陷比你看到的还要早很多。”

    继国缘一心脏一紧,“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位从上京开始扩张的方向,不是东,而是南面的继国家。”

    继国缘一瞳孔涣散,耳朵失鸣。

    继国岩胜回忆着满城的鲜血杀戮,人命轻贱地仿佛地上的蝼蚁,脆弱地不值一提。他身为一城之主,却什么都保护不了,那样的无力,弱小···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满脑子想的是什么吗?”他苦笑,笑容久经风霜,染上了疲惫的苍凉,“我想的是,我要是能像你那么厉害就好了。”

    “兄长大人···”继国缘一喉咙噎了一下,艰难地发不出声音。

    “要是当初是你继承的继国家就好了。天资,悟性···你样样都比我高,如果是你来做这个家族继承人的话,一定会比我强。”

    继国缘一怔怔地失了神。

    继国岩胜转身,看他,“至少,不必选择这一条不归路。”

    家族成百上千的人,城池数万计的百姓。

    别说让他变成吃人恶鬼,就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都心甘情愿。

    他没有那么厉害,也没有那么聪明。

    他甚至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保全族人和领地的居民。

    他也没有那么强的正义感,那么宏大的苍生观。

    他只是想自私地保护好他的领地,这是父亲交给他的,不是缘一的。

    这是他唯一强过的缘一的地方,被承认的地方。

    这是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的,仅剩的自尊了。

    “还有办法的,容姐姐会有办法的。之前我们有那么多的时间,我们甚至还铲除了鬼王。剩下的鬼已经不足畏惧了,兄长大人,我们还来得及的。”继国缘一拼命地解释,告诉他还来得及的挽回。

    可是,真的来的及挽回吗?

    他自己都不能信他自己的话。

    兄长大人杀了容姐姐的姐姐。

    他杀了容姐姐异世的亲人,容姐姐又怎么会···

    对方苍白无力的说辞让继国岩胜感到好笑,他眼神冰冷,“你还要天真到什么时候?”

    继国缘一瞳孔一缩,张着嘴,久久没有发出声音。

    没有任何反驳。

    也没有任何理由。

    “容医生现在早就自顾不暇了。你以为你重伤了那位就很了不起吗?童磨现在收编了鬼界残余势力,无惨大人虽然被重伤,但并没有消失。对于我们来说,只是换了位掌权人而已。或者说,从一开始还不如不换。无惨大人虽然冷酷,但不残忍,童磨他们两个至少能相互制衡,可是现在呢?童磨独揽大权,无惨大人的羽翼被他铲除地七零八落。就连我这种中立派,也被下放到除掉异世界的人的任务上。做的好有命在,但凡出了点儿差错,就是我们被收拾掉的理由。”

    “你以为鬼界还是当初的鬼界吗?”

    “我不说无惨大人有多少理智,可童磨就是个疯子,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在想什么?我们扩散上京周边,花了半年,费了多少人力?可是他呢?从摄津,河内,到整个京都圈,他一个人,用了不到半个月,甚至都没有人看见他大动干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东瀛五分之一人口,经济圈,政治圈被他轻轻松松地收入囊中。你觉得他简单吗?”

    “可是他退回去了,他很快就退回去了。”继国缘一不解。

    “那是因为容医生!”

    继国缘一喉咙堵塞。

    继国岩胜目光锋利,犹如淬了寒冰的刀刃,“还看不明白吗?童磨再疯,只要容医生在,他永远不会做的太过分。可是如果容医生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容医生,是他的底线,也是逆鳞。”

    继国缘一头脑发昏,明明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可是他却不敢深思,更不敢承认心底的懦弱。

    继国岩胜道,“或者我换个直白的说法好了。东瀛的无辜百姓和你的容姐姐,孰轻孰重?你该知道。”

    继国缘一羽睫微颤,失魂落魄地低着头,整个人笼罩着一股悲哀的死寂。

    ——————

    另一边。

    “尝尝这个,我新烤的小兔子,肉很嫩的~”童磨拿着叉烧成串的椒盐兔肉,近乎谄媚地凑上前。

    涂山容容披散着长发,光着脚,抱着膝,双目无神地坐在床脚处,对听到的声音触耳不闻,好像没有童磨这个人一样。

    童磨对于她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伪装着的笑容一成不变,晃了晃竹签,“小容儿,这可是东郊山脚下的家养兔子,母兔刚刚生下的小兔子,我就给你插来烤了,肉嫩的很~你真的不尝尝?”

    他的语调柔和沉稳,一副耐心商量的宠溺模样。

    涂山容容沉寂如死水的眼底泛起层层的涟漪,她僵硬着侧过头,似乎是怀疑了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你说,这是哪里的兔子?”

    童磨笑的天真无害,歪着头,宛如地狱的恶魔,嬉笑间轻易地让对方遍体鳞伤。

    “东郊山脚下,有个茅草屋,就是小容儿你时不时去长住的那个。真是的~我找到好多有意思的东西呢,可惜,就是没有你说的那个狐形的羊脂玉~”

    涂山容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手中的兔肉,泪水不受控制盈满眼眶,滑落。心脏被人死死地捏在手里,疼得她呼吸不过来,痉挛地直不起腰。

    童磨把兔肉放在碟子中,温柔地俯着身,拭去她脸上的泪花。

    是因为怀了孩子吗?

    小容儿最近真的是越来越爱哭了~

    “这兔子怎么了吗?小容儿不是狐狸吗?我以为你会喜欢吃兔子的~是我弄错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涂山容容崩溃,强撑着身体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小脸苍白,沙哑着哭腔,“童磨,你太过分了。”

    “对不起,对不起。”童磨手足无措地道歉,“你不喜欢吃兔肉吗?我下次再也不杀生了好不好?你别哭了,小容儿~我真的只是想要让你开心开心,你最近总是没有胃口,吃的也都是流食,那根本没什么营养,我很担心你。”

    “我求你了,你出去吧。”

    “我真的不想看见你。”

    你是个刽子手啊~

    你杀了我重要的亲人,夺走了我仅有的念想···

    你还想要怎样?

    “呜呜~”

    “呜呜呜~”

    “我被你报复成这样还不够吗?我认输了还不行吗?你想要怎样我都照办了···我没有求死,我也没有逃走。”

    “我乖乖地当你的收藏品,这还不够吗?”

    “呜呜~”

    “童磨,我到底欠你什么啊?你要这么对我?”

    涂山容容哭得泣不成声,哽咽着质问,发泄着所有的压抑和无助。

    她坚强理智的外衣被对方拔的一干二净,所有的聪明算计成了阴影,她自诩的保护变成了伤害。

    亲人一个个惨死,她却什么都护不住。

    没日没夜地埋首于自责之中,光是愧疚就足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呜呜呜~”

    “我认输了,我认输了,还不行吗?”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跟你耍什么阴谋诡计了,我斗不过你,我认输了,还不行吗?”

    “呜呜~”

    “我求求你,你放过吧。”

    “别再逼我了,我受不了···”

    “呜呜呜~”

    “我真的受不了~”

    “我没那么厉害,没那么坚强,我只是个普通人···”

    “呜呜~”

    “我什么都护不住,我一直都在做错事。”

    “我认输了。”

    “呜呜~”

    “我真的认输了,你放过我吧~”

    无暮哥,姐姐,10086···

    就因为她自以为是的计划,害的他们一个个惨死。

    就因为她当初的一个心软,如果当时她能不那么自信。

    “我斗不过你,我认输,我认输了···”

    “呜呜~”

    涂山容容从歇斯底里到渐渐没了声音的麻木,眼神黯淡衰败,已经没有一丝光彩。

    为什么?

    我不能再厉害一点儿。

    要是的我再厉害一些,再周全一些,他们不用死的···

    我什么都没有保护好。

    我是个没用的,废人。

    “呜呜呜。”

    “呜呜。”

    童磨的手停顿在空中,心脏微微刺痛,胸口堵塞,他感受到了一些不舒服。

    “对不起,小容儿~”

    “我只是想要找你们的法宝。”

    “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

    涂山容容的泪水流到干涸麻木,“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小容儿,我···”童磨想要摸摸她,抱抱她,可是他不敢。

    “你什么都不懂···”

    滚烫的泪水灼伤了童磨的指尖,他委屈地垂了垂眸,无措地低下头。

    我在努力学了。

    我真的在努力地学了。

    小容儿,你给我点时间。

    我会记好你的喜好的。

    我以后再也不杀小兔子了行吗?

    你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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