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已矣

    “小女近日听闻城中来了位世外高人,特地登门拜访,还请仙姑救我父亲…”

    小舍见贾小姐要对自己行大礼,紧忙将人扶了起来。

    ——摸骨,指节从其手肘滑向腕处,未见异常。

    “贾小姐能亲自来寻我,孝女之心,天地可鉴。”

    小舍端起眼前的茶水,杯盖游转一周的间隙留意四面八方。。

    ——目光所及各之处皆张贴着符咒。

    “贾小姐,这门框和梁上的符篆都是来自何处啊?”

    “仙姑有所不知,家父此状已有些时日,小女心急如焚,四处打听求人上门画了这些符咒,不知有何不妥之处?”贾诗情起身,将墙上的符篆一一摘下来拿给小舍看。

    小舍接过手大致瞥了一眼符纸“邪靈規避,乃驱妖降魔之咒。”

    又轻轻放在鼻尖,嗅了嗅,黄纸朱砂,用料不假。

    笔锋苍劲,铿锵有力。

    不必再仔细研究,此类符篆大多出自江湖骗子之手,毫无半点用处。

    修道之人所画符篆笔迹应行云流水,常人去看根本无法轻易辨别出写的是哪些字。施咒之人在符中注入少许内力,整个贾府只需一张符篆足以。

    “贾小姐,不知贾老爷人在何处?可否方便我探知一二?”

    贾诗情刚要起身带小舍去贾老爷卧房,这时从后院跑来一个家丁,气喘吁吁的在和贾小姐交代些什么。

    “仙姑,实不相瞒家父从昨晚一直闹到了白天,听下人说方才勉强入睡。现在过去只怕又惊扰了他老人家…不如我先请人引你到别院,待午膳用完,再去也不迟。”

    小舍点点头,一来贾老爷的确需要休息,二来不急于一时。

    九转千回,被下人带到别院的途中她还碰见了送茶点的小莲姑娘,小莲道是贾小姐嘱咐过府内仅小舍一个女眷,食穿用度如有需要找她即可。

    虽是偏房,但屋内布置分毫不差,贾府待客之仪可见一斑。

    小舍把箫决明临时塞给自己的行李挂在一旁,没想到从里面掉出来个摇铃,她顺势翻开包袱望着一堆不知为何物的东西不禁苦笑,世人对修道者的印象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刻板。

    将东西重新包好后小舍仰躺在床上,枕在柔丝棉被上的感觉舒服极了。从山中出来她一直都是黄土为席,蓝天为披。窗外翁蝉鸣叫,舒适过后又上来些许困意,小舍不知不觉中闭上了双眼,可还没等她进入梦乡,便被外面的谈论声吵醒了。

    “我这可是蜀山秘宝通讯仪,使用者即使相隔千里,交谈对信也丝毫不成问题!”

    一位身穿灰黑色道袍的老者将手上的东西拍到石桌面。

    另一老者循声而起“你说你手里的宝贝是什么蜀山秘器,可能证明?”

    先说话的长老顿时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倒不是因为说了假话,只是如今的蜀山已大不如前,想要找出第二个手持真品的人并非易事。

    过往上蜀山修仙问道之人不计其数,其门下弟子光是派别就分了五大系,所习之术囊括了剑道、通天占卜、符箓等,更有甚者研究出巫蛊邪术,自成一派。

    乘风御剑,降妖除魔,有人在的地方,就有蜀山的传说。

    可世间事哪有经久不衰的呢?锁妖塔一夜之间忽然倾倒,蜀山倾巢而出将窜走的妖怪抓了回去,塔破无法修复了只好设了个混沌之门,将众妖关在其中,还有传言称混沌之门不仅一道。

    经历众多事情之后,世人也就不再推崇蜀山一派,而蜀山之中道心不坚者也陆续还俗。

    道门神器诸如此类的,开始仿品遍地,鱼目混珠。

    “赝品就是赝品,还不如我这个降魔剑…”

    “我这还有忍冬雕制成的上古秘籍,传言此物上篆刻着蜀山秘修之法…”

    小舍终于知道那些符篆字帖出自何人之手了,真不敢想象当初那些人还在世的话,看见自己一心敬仰的道沦落成这个田地,会作何感想。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千百弟子宣誓声浑厚犹言在耳,如今戏说取闹者两三人。

    小舍无心理会,起身紧闭门窗而后又倒在榻上,可这次她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浑身是血,背向自己孤零零地矗立在尸群中,不知所措。脚下有他的同门师弟,也有他敬爱的师叔师伯。

    小舍想要上前安慰一下他,可刚抬起手就发现自己的掌心也同样血迹斑斑,接着她颤颤巍巍地将手举到面前。

    当下夜广白缓缓转身,小舍才发觉对方那双眼睛里有着太多她没见过的情绪….

    是悲痛欲绝,是失望,是…悔恨莫及。

    “广白哥哥…对不起…”

    一滴泪从小舍的眼角流出,淌进了耳蜗,屋外突然变得安静,小舍却已然睡意全无。

    “糖糕叻,新鲜出炉热呼呼的糖糕叻!”

    李书城驻足,摸了摸口袋里的余钱心想今日找他写信的人不少,买点糖糕回去也是可以的。

    “书城公子,来给李大娘买糖糕啊?”

    李书城点头,糖糕大叔将屉布掀开,拿出四个糖糕熟练地放在油纸上,末了又添了一个。

    “今日大叔我生意不错,买四送一”

    人的善意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李书城道过一声谢谢后继续踏上返程的路。

    他回忆着,从前娘亲最爱吃的点心就是糖糕了,记得父亲每次出海归来会特地在街边买好糖糕再回家,每次都唠叨娘亲少吃甜食,却还是次次不落的将糖糕带回来。

    李老爷走后的这几年李书城也会隔三差五的买些糖糕回来,可李大娘却说她不爱吃了。

    有的时候是叫自己儿子不要花这些无用的钱,说三两糖糕可以供他们两个母子二人半月的口粮。一时的口腹之欲和长久的必要果腹,他知道娘亲总是顾得很清楚。

    也有时候是李大娘睹物思人,看到装满回忆的糖糕,潸然泪下。

    “糖糕叻,新鲜出炉的糖糕…”

    叫卖声渐行,渐远。李书城抬头看天,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可能还要很久很久,虽过得辛苦,但也觉得满足。

    他倒也不是苦中作乐,而自知只要有娘亲在的地方就是家,有家就不会孤单。

    小舍在这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她本想循着妖气找到贾老爷所在之处,可贾府上下与外面比较而言并无二致。

    甚至是一派祥和,井然有序。

    “唉?伙计,请问贾老爷病后,这贾府上下是谁在负责打理?”小舍随机叫住了一名搬东西的家丁,看看能否问出点什么来。

    “当然是我们大小姐了。”小舍见这人手捧重物腿脚不稳的,便替他拿了几样东西。

    “贾小姐看上去玉软花柔的,没想到人竟持家有方,我看贾府内外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可不是?我们家小姐在通州都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名门中我家小姐排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只可惜…”

    小舍听他话里有话,便继续追问“只可惜什么?”

    家丁摇头叹息着说到“只可惜,我们家小姐命苦,夫人去的早,小姐年纪轻轻就没了娘…”

    竟没想到贾家还有这段往事,小舍帮抬着东西一路走到正门口,才发现搬东西的不止她二人,前前后后竟七八个人在一起忙活,她将东西递给马车上的人“你们是在帮谁搬这些东西?”

    轿夫叹气回答”听闻我们出海的几艘船只出了事,估计这些东西是给大小姐备的,现放眼望去整个贾府能主事的就只有小姐一个人了!“

    话音刚落,就见贾小姐行色匆匆地走了出来,让他没想到的是竟在外头碰到了小舍。

    “仙姑,可是休息好了?”

    “府内软榻珍馐,此前舟车劳顿已烟消云散,多谢贾小姐盛情款待。”

    未留给二人太多时间寒暄,前方的领队派人传来消息,贾小姐闻言便向小舍作别“仙姑,府上事务有异需我离开几日,我不在的日子仙姑请自便,如有需要随时吩咐我的婢女小莲。”

    说罢,人就上了马车。小舍心有疑虑望着前方离去的长队,慢慢的车尾变成了一个点随后消失在人海之中。

    没等小舍前脚迈进门里,忽感后背一阵刺痛,等她回身正被一个石子不偏不倚地打重了眉心。

    而始作俑者正躲在石狮像后面朝着自己尴尬的笑。

    “对…对不起啊…”

    月牙弯弯,晚风习习,对岸仍是夜夜笙歌。

    小舍倚在桥头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你说你担心我?”

    箫决明平时油嘴滑舌的,现在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整话“我…对啊…你进去这么久,谁知道你在里面会发生什么,万一里面真有大妖怪呢!”

    小舍捂嘴偷笑,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眼前站着的是个活了快五百年的蛇妖,还不得马上昏死过去。

    “你个小鬼,还担心我?”

    见被人嘲笑,箫决明开始变得不淡定了,赶紧走出了几步“那当然了,前几天你差点被那当铺老板骗,还不是有我暗中帮忙?”

    看他手慌脚乱的样子,小舍决定不再取笑他。

    “好好好,我谢谢你就是了。说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啊。”

    二人酒足饭饱后散步走回贾府,一路上箫决明跟她说了很多他们三人帮的趣事,逗得小舍连连捧腹。

    “哈哈哈!所以说啊,我每次都叫他少吃了,不然每次挨打都跑不掉…”

    箫决明讲得正起兴,就被小舍捂住了嘴巴。

    “嘘。”

    柔软的指尖附在他的唇上,惊得箫决明此刻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停顿了一个节拍。

    顺着小舍摇头示意的方向,他看到贾府门口有一书生穿着的男子一直徘徊不前,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看样子应该是逗留了好长时间。

    小舍带着箫决明躲在墙角后面,此时此刻实在不便让熟人知道自己换了个身份待在贾府。她注视着门口的一举一动,待到李书城走后再出去。

    方才匆忙,箫决明被小舍一个手掌摁坐在了地面。

    他明明走得好好的,不知突然为何要偷偷摸摸的,窝在一角他什么都看不到。

    许是待得无聊了,他开始注意小舍的脸,月光散逸,统统集结在她那张小巧精致的脸上,睫如蝶翼,翩翩起舞。

    箫决明讶异,明明风清月朗,可他却只看得到一个人的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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