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微信上的消息是——
【LZY：一会儿去吃？】
邹婵看着这条消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刚才男人没有直说一会儿去吃，而是说让她看一眼手机的用意。
在学校到底是家长和教师的关系。
说看一眼手机总是比一会儿去吃要强，现在这个时代，教师有家长的微信好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他们这种高度服务性质的私立学校。
空气里有些许安静。
邹婵反应过来，冲陆知远点了点头。
男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目光在她的脚脖子上停留了片刻。
随后不动神色地收回视线，拎着陆白的书包，带着人消失在了楼梯口。
待他离开后，教室里的小姑娘们纷纷发出感慨。
“那是陆白的叔叔吗？”
“好帅啊。”
“简直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帅！”
一旁从头看到尾的陈之州闻言，觉得有些好笑。
蹲下来捏了捏瑶瑶的小辫子，故意逗弄道：“那是刚才的叔叔帅一些，还是我帅一些？”
然而，瑶瑶这会儿却诚实得不行：“陈老师也很帅，但是刚才那个叔叔，要帅那么一丁点儿！”
小小年纪，就学会兼顾实话实说和委婉的优良品质了。
陈之州和邹婵闻言啼笑皆非。
果然，陆知远这样的男人就是老少通吃。
很快，教室里的孩子，挨个都被家长接走了。
临近下班，陈之州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他抬眼看向邹婵：“邹老师住哪里？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刚好有空，要不要送一下你？”
语气自然而亲切。
邹婵没有多想，手机传来一阵振动，大抵是陆知远发消息来了，但是现在也不方便看。
顾不上其他，邹婵只好微笑着拒绝：“不用啦，陈老师，我就住附近，走几步就到了。”
“这样啊。”陈之州若有所思地停顿了片刻，随后，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一般，问道：“刚才……那是陆白的叔叔？”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
邹婵疑惑道：“是啊，怎么了？”
陈之州却笑了笑，摆摆手，道：“没什么，那邹老师，我就先走了！路上小心。”
邹婵：“嗯嗯，你也是！”
说罢，两人便分道扬镳。
夏日的傍晚，校园的一边天空燃烧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是个不错的天气，和邹婵的心情一样。
邹婵一边下楼，一边打开手机，看消息。
大约五分钟之前，陆知远发来消息。
【LZY：我先送陆白回去，邹老师下班早的话，可以先在办公室等我。】
这话熟稔又自然，好像两个人已经是什么十分熟悉的关系。
若是有人旁观邹婵的话，一定能看到她此刻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好奇怪，莫名有种谈恋爱了的感觉。
微风拂过脸颊，吹过衣摆。
邹婵勾着嘴角，一边低头打字，一边准备回复消息。
【好的，我已经下班了——】
正准备点击发送，走在最后一截台阶上时，邹婵忽然一不小心踩空。
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向前摔去。
邹婵心想，不是吧，脚脖子还没好全，不会又添上新伤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忽然一双手，牢牢地抓住了邹婵的手臂，将人给拉了起来。
邹婵一个踉跄，被迫扶着男人的手臂，站好。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声。
“邹老师，您这是又准备摔一跤吗？”
低沉的，撩人的。
也不知道陆知远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正垂着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邹婵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耳朵，小声道：“这是个意外。”
陆知远笑了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解释听进去，他垂下眼，视线落在邹婵的脚脖子上。
白色的长袜，邹婵穿着一双低帮小白鞋，和牛仔短裤，笔直的小腿和白袜子包裹着的脚脖子暴露在空气中一览无余。
邹婵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儿紧张，那种紧张还带点儿忍不住脚趾头紧绷的羞意。
男人的视线很是认真，约莫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看向邹婵。
“怎么样，今天好些了吗？”陆知远问。
邹婵有些脸红，低着头视线不知道要往哪放：“好些了，走路也不怎么疼了。”
“那就好。”
说着，陆知远带着她开始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天空已经有些暗下来了。
微弱的影子落在石板路上，一个高高的，一个小小的。
邹婵后知后觉感觉到，刚才男人抓过的手臂，还有些余温。
回想起来，还能感受到掌心的炙热和些许的粗糙。
邹婵再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一样。
上了车，熟悉的车载香水味道包裹着鼻腔。
两人一个坐在驾驶座，一个坐在副驾驶。
这还是邹婵第一次见陆知远坐在驾驶座里。
“刘助理下班了吗？”邹婵问。
陆知远拉开安全带，示意邹婵也系好，揶揄道：“总不能吃个饭还让人加班。”
邹婵有些尴尬地一笑：“也对哈哈哈。”
系好安全带，车子发动，缓缓驶出白鹭小学。
邹婵斟酌着开口问道：“咱们是去哪里吃呀？”
路灯透过车窗玻璃，在男人的脸上留下一道道光影。
他浅笑了下，偏头看了眼邹婵：“邹老师不是发了个餐厅吗？”
邹婵顿时有些被噎住，红了脸。
她急忙解释道：“你不是没回我嘛，我还以为你不想去这里吃。”
说着，她又害怕陆知远觉得她没诚意似的。
又急吼吼地补充道：“总之，我请客，陆先生想吃多少吃多少！”
语气里颇有点儿打肿脸充胖子的意味。
男人闻言眉毛微挑，打转方向盘，故意逗弄似的：“想吃多少都可以吗？”
邹婵想了想自己的钱包，咬咬牙忍痛点了点头，大有壮士断腕的意味。
看着女人的反应，陆知远眸光里闪过一丝笑意。
“放心，”他说:“这顿饭，有人请。”
邹婵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夜幕降临，半个小时后，邹婵看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便毕恭毕敬地将两人请到最尽头的包厢里，一口一口陆先生地称呼着陆知远，邹婵才有些反应过来。
“陆先生来过这家店？”邹婵有些惊讶之余，又觉得好像很合理。
陆知远用桌上的毛巾擦了擦手，给邹婵也递过来一条，淡淡地说道：“不常来，是我朋友开的店，偶尔过来捧个场。”
西餐厅在市中心最高的建筑顶层，人均消费大几千以上，上不封顶。
要不是打算请客，邹婵不可能来这里。
包厢里，装潢十分漂亮精致。
餐桌旁就是一大片的落地窗，将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邹婵四处打量着，眼前忽然递过来一张菜单，听到男人又说：“所以，邹老师，你想吃多少吃多少，我请客。”
语气淡淡的，却像是故意使坏似的，简直就是把她的话重复一遍还回来。
邹婵顿时有些脸红，她收回视线，嗫嚅道：“……可是本来不是我请您吃吗？”
怎么……忽然反过来了？
男人却平静地说道：“那下次。”
像是某种暗示似的。
邹婵心跳顿时有些加快。
一顿饭吃的那叫一个各怀心思。
烟熏三文鱼、法式香煎鹅肝、焗蜗牛、舒芙蕾……
各式各样电视剧里才有的西餐，叫吃惯中餐的邹婵有点儿食不下咽，唯一入得了口的，可能只剩下一些甜品和水果了。
像是看出了邹婵的不自在。
陆知远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失算了，他以为邹婵选择这里，是自己也不排斥西餐的，看来她并不喜欢吃西餐……
一顿饭，两人吃的相对比较安静。
他们都不是话多的性子。
落地窗外，城市的流光溢彩印照在男人的脸上。
邹婵忽然觉得很不真实。
年少时，暗恋的那个少年。
天之骄子般的少年，如今居然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和自己吃饭。
以一个近在咫尺的距离。
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梦幻而不真切。
忽然，像是鼓起勇气似的，邹婵忽然卸下了身上的伪装。
她扔下刀叉，有些泄气似的，老实交代道：“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吃法餐。”
男人抬眸看她，也放下刀叉：“其实我也不怎爱吃。”
他慢条斯理地，拿着餐巾，擦了擦嘴角，手臂腕骨突出，莫名有些色气。
“那你为什么还来？”邹婵问。
陆知远：“客户偶尔会喜欢。”
回答充满了成年人的疲惫。
邹婵想起来，是了，这个人和他外表的斯文冷淡不同，他爱吃辣，可胃又不好。
两人正相谈甚欢。
邹婵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个人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我去，远哥你在啊，找你老半天了——”
徐董浩推门而入，像是没想到里头还坐着一个人，他嘴里的话，顿在了嘴边。
“嗨，美女！”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了邹婵的脸上。
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
他的目光过于直白，看的邹婵有些头皮发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神闪躲。
陆知远抬头，向徐董浩投去警告的眼神。
然而，徐董浩却像是没看到似的，片刻后，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美女，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