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太后被赵鸣搀扶着，赵棠也是摇摇欲坠，赵鸣回头，问了一句：“皇姐可曾看大夫，御医怎么说？”
“命不久矣。”
说得赵鸣一愣，回头问：“皇姐可是有什么难处？”
“没有。”赵棠道。
封太后又咳嗽了，赵棠说：“我送母后吧，鸣儿回殿上，省得皇上多心。”
造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没谁去造反。例如每个朝代的开国皇帝都是吃了很多苦，不堪重负，徭役杂税，苛捐冗政，过于腐败的官僚系统，造就了特定历史环境下的反贼。
我花开来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起义军是以何号令天下，而且谁也不知道赵鸣是不是那块料子。
封太后拍了拍赵棠的手，赵鸣当上皇帝又如何，指望别人的善心活下去，终究永无宁日。
宁钦言被下了药，他武功高，若不是赵宁自己的药，赵棠还真拿他没办法。听风将宁钦言的屋子搜了又搜，没搜出什么来。
等封太后回宫，赵棠人一转，去了东华门，宁钦言也住那儿，太监的居处。
“大监，我父皇的手迹，您是认得的吧。”赵棠从大氅里拿出一张字画，当年先帝亲自在萧凤仪的狩猎图上提的字，‘中原堕胡尘，北望但莽莽。耆年死已尽，童稚日夜长。’
那个折扇也找到了，粗一看没有字，但点了白醋，就能看到上面有后半段，‘我欲友斯人，云开见仙掌。’
宣云杉托人将折扇给长公主送过来了，赵棠将折扇打开，说：“大监，我才是亲生的是否，赵宁不是，赵鸣也不是？”
先帝没有儿子，赵宁是抱来的，而宣妃的赵鸣，先帝也怀疑不是自己的。
“不承认又何妨，等我鸩杀赵鸣与赵宁，这天下就是我一人的了。”赵棠在宁钦言屋内坐下，刀环与听风压着宁钦言。
“大监，有时候也未必要弄得满朝腥风血雨的，赵宁又无子，整个赵家，只要我活着，我还有子，皇位也旁落不到哪儿去，您说是吗。”
赵鸣与杨简都在正殿陪赵宁饮酒，赵宁开心得很，赵家只剩他一人，江山永固。
杨简举杯，外头雪花回旋，在殿中飘来荡去，最后落入鲜红地毯里。
赵宁腐朽得很，他其实是看赵宁长大的，赵宁小时也不是如此，他学书作词都很快，要比三皇子赵鸣伶俐得多。
冬雪之前，殿上春光融融，舞娘们穿细纱，露出了纤腰长腿，赵宁已经能看谁比较能生儿子了。
外头闯宫了，禁军被捂嘴，逼宫了赵宁还不知道。
杨简望着外头，顾况应该来了，不知道顾况为什么会同意造反，可能是为了莽莽？
顾况的确来了，就在东华门外，骑在马上，今天禁军被偷袭，一个信号也放不出来。
关城的部队是步行而来，没有一匹马，大家都褴褛布衣，赤脚而来，这条路，已经走了很久。
流浪的灾民才不会被怀疑，才能在京郊落脚。等到了京郊，修整几日，便陆续进城了。
早就准备好，不过是等赵宁设宴，想一锅端了赵棠和赵鸣，确实好时机，赵宁帮赵棠都准备好了。
赵棠说：“大监，真相如何其实不重要，即使你现在告诉我，我不是亲生的，那也没关系，不重要。”
“长公主，”宁钦言抬头，“谋逆是大罪，你这是在谋逆啊！”
“是啊，父皇不早就预料了这一天么，我就是要谋逆的呀，在他让我去察罕湖的时候，我就要谋逆的。缘何我不能坐在赵宁的位置上，我比他差在哪里，大监，你是太监，你觉得你比旁人差在哪儿呢？”
女人，女人也是姓赵的，赵棠说：“让他们进来。”
听风敲晕宁钦言，一声哨响，继而响了烟花，顾况瞧见，“撞门。”
李凌也来了，关城越来越穷，这四年里，比长公主刚回中原的时候还要穷，上官贪腐，黄河泛滥，河堤失修，一切都是越来越糟。
长公主要死了，被皇帝杀死，天道就是这么戕害老实人的么？
士兵们抬着圆柱连续撞门，东华门破，赵棠估计西华门也快了，那边是断事官，他也来了，不为别的，就为他家里人生病，赵棠让人带回去的几百两银子。
人间一趟，大梦一场。
宫女们受惊，回身想喊人，却被东华门的太监打晕，刀环贿赂的那个老太监帮着开了后门，宫廷四处漏风，赵宁还在微笑看舞，杨简起身，“我去看看莽莽。”
赵宁也懒得管他两口子，“带皇姐回去休息吧。”
一场没在京畿掀起什么风雨的宫变就这么发生了，甚至京城都没知道，当晚禁军死了两千人，但死得没什么声息，不算轰烈。
赵棠站在大殿里，赵宁最亲密的大监宁钦言被绑了，宁钦言武功很高，这是赵宁一直留着他的原因，本来一个前朝太监，是没必要留下的，先帝已死，该去给先帝陪葬。
听风一把刀架在赵鸣脖子上，赵鸣一副无辜的样子，“皇姐，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呢。”
“是么，我以为你和叶玉真迟早也会反的，我只比你早一步吧。”
赵宁反而笑赵棠，“你还真以为你能干成什么大事，我给你个机会，自尽于此，我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不追究其他人。”
“好啊。”
赵棠捡起桌上切牛肉的小刀，背着赵宁，飞刀直插他心脏，赵棠说：“正好，我也没打算活着出去，今晚上，没谁能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