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远远看恒木卓除了身姿长得一点野性也没有,近距离威逼时倒是和森伦很像。

    一个外压的威严,一个内敛的野性。

    元千在这个距离内完完全全可以杀了他,珠语也在附近,她杀了也能全身而退,但她后面还有用到布颉尔狼族的地方。

    不能杀。

    但打他一顿森伦也不会计较,她手刚要伸出去,旁边手比她更快,一拳打在恒木卓的下巴上,将他整个人锤了到地上。

    恒木卓躺在地上,抿着嘴无语望天,也不让下属帮忙。

    燕连冷声道:“把你的脸离远点。”

    元千看了眼恒木卓又去看燕连,那力气大但又不够大,明显是经过这么一遭体力有所下降,但不难看出他有一身很好的武力。

    她这时也不知是该庆幸燕连多年有好好学武没有像小时候身体较弱,还是该后悔没有早点杀了他。

    明显这二人是认识的,说不定她的计划一直在燕连的计划里。

    恒木卓也是燕连安排来的。

    是她大意了还是燕连太细了。

    元千现在已无暇多顾,古佛塔的马蹄声响在耳边,她急速拔掉燕连腿上的针,仅仅只是给他封了脉,剩下的路让恒木卓管,那条腿还能不能动她一点都不在意。

    恒木卓也听到声音,立马从地上起身,抹了下鼻间血迹连忙招呼人将燕连扶下,换上他们带来的马车。

    元千听着锁链断裂的声音,站在车下看着燕连被扶着。

    燕连眼神也一直看着元千,恨不得和她一起,眸光犹豫的想抬手拉她走,很快克制住。

    她是要去京师的人,他不能阻挡她的路。

    清晨的沙漠无风沙,耳边只有马蹄声不断传来越来越近。

    燕连坐上马车撩开帘子,就那么看着她,眼里有着无数不舍但坚定执着很快覆盖。

    马车移动,他看着元千走向离她最近一处的缇骑,忽然间手中的长刀塞到他手中。

    燕连像是知道她想做什么,瞳孔猛地一缩,上半身伏着窗框,手指攥着麻布做的帘子不断收紧,他生生地看着元千握着那人的手将长刀捅进腹部。

    又像是怕古佛塔的人不信,又捅了第二次,整个人跪在地上匍匐着,肩膀肉眼可见的发颤。

    她没有燕连那么能忍疼,攥着沙石割的掌心全是划痕。

    就这样还不忘将刀上的血迹抹在身上,滴落在地面的血迹也摸散。

    元千侧躺着身上插着长刀,看着燕连的马车逐渐离开,见上半身突出来的燕连,她有种他要不是腿不能动,上半身一定全在外面了的感觉。

    她怎么感觉燕连比他还疼呢。

    嗯,她这两刀定没有燕连的断腿疼。

    元千这么想着忽见马蹄在身侧停下,她忍疼向上望去,见是古佛塔的领兵宋权,又见他身后已无布颉尔狼族的身影,她才放心晕过去。

    -

    布颉尔狼族的速度很快,已经跑出古佛塔能看见的视野。

    恒木卓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回头望着马车喊道:

    “圣女可真狠啊,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那么长的刀,两刀啊!我感觉要不是看在我阿爹的份上,我那会儿威胁她,她绝对会把我一刀杀了。”

    没等到回声反而等到了一只银针从舆体中间缝隙飞刺出来。

    恒木卓眼皮一跳,侧身飞快抬手夹住。

    “拿回来。”

    他刚想玩两下就听马车里传来燕连沉沉的三个字。

    晃着马走到马车侧面,帘子从里面抬起拿过他手中的银针。

    那一瞬间阳光照射了下里面黑暗的小世界,有一道银光闪了恒木卓眼睛一秒。

    恒木卓眼睛一转,一把掀起里面的帘子,低头就看见他放在腿上摆弄在手里的银铃串。

    “哎?这我怎么好像刚刚在圣女手上看见过,我说怎么就开头响了一瞬呢,还挺好听的,你怎么拿人家东西?”

    燕连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将帘子落下,寒声威胁:“若你再开口,回去我便告诉森伦你偷拿了他的彩石。”

    恒木卓摸着腰侧露出来的三彩石啧了声,拿下来塞进怀里,终究是闭了嘴。

    -

    元千还不知道自己的银铃被拿走,面色苍白地躺在古佛塔的厢房里。

    床侧坐了个白衣老者,把着她的脉,时不时扒开她的眼皮,宋权着一身深色武服腰侧挂着刀站在床边,看着老者医治。

    “苏先生,圣女可还能活?”

    宋权看了眼她满是血迹的胸口,可惜地摇摇头,别说女子了,一个强壮的男人都很难在这两刀下存活,更何况一个弱女子呢。

    果然,苏先生摇了摇头叹气:“灌灌汤药试试,她现在最好先不要移动。”

    “是。”宋权点头。

    他现在想移动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移,他派人去找九黎部,可九黎部向来是只能她们找别人,别人找她们如同大海摸针,她们太常变动位置了。

    宋权送苏先生出去,让人煎药时时守着元千。

    她现在是那群锦衣卫里唯一有线索的,他只知道这次来的人里有卫明达,可却没有发现他的尸身,很可能被布颉尔狼族拉走了。

    他需要元千告诉他,她知不知道卫明达哪去了。

    元千一连昏睡了三天都没有反应,宋权给她灌了能找到的所有补药。

    苏先生说剩下的一切都靠她自己了。

    整间厢房独留元千一人,她昏昏沉沉额间止不住地冒虚汗,整个人像是坠入不知名深渊怎么都出不来。

    她脑袋浑沌,周围的昏暗在无形中变了地点。

    好冷啊,好黑啊。

    爹,我好怕。

    明尔云意识昏沉,她蜷缩在牢房角落,单薄的衣服完全扛不住夜晚的寒冷,脚下的稻草都被她薅下来盖在身上。

    她半个身子都麻了。偌大的牢房只有她一个人,空落落的。

    周围寂静压抑,唯一的亮光就是穿过头顶窗户洒进来的月光。

    月光是冷的,她躲着月光蜷缩取暖。

    太静了,她身边从未如此寂静过,昨日种种还在眼前,一闭上眼睛看到的全是爹娘的血泊,都在告诉她她的父母死了。

    一天里牢中来了好多熟人,舅舅舅母、堂兄堂姊。来了又被拉走,再也没回来过。

    舅母是最后一个被拉走的,她的手被拉着,耳边是舅母凄凉的哭声,她说:“阿云,你要活着,孤身一人也要活下去。”

    她不敢闭眼,瞳眸空洞地看着空中的月光,条形的银光里浮动着尘粒。

    忽然一段不稳的脚步声牢房外传来。

    明尔云忍着麻感转身面向墙壁,心脏怦怦直跳,心想:到我了吗?

    “阿云,阿云!”

    声音极轻的从她身后响起,像是生怕被人发现,小声唤着她。

    明尔云转过身,是一个极为清秀白皙的男童,穿着完全不符他身形的夜行衣,一看就是偷穿大人的。

    “你来做什么?”明尔云把他当成了杀父仇人一伙的,口气十分冲。

    燕连完全不在意,嫩手穿过栏杆用力的想将手中的糕点递给她。

    “饿不饿?快,吃一点。”

    明尔云盯着他掌心黄澄澄的梨花糕,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眼睛盯着不移开,嘴里却在拒绝:“不饿,我不会吃你的东西的,就算饿死我也不会吃你们这群坏人的东西的!”

    她声音逐渐拔高,吓得燕连慌忙摆手让她小点声。

    “都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你们杀了我家人,我就剩自己了……就自己了。”

    明尔云说着说着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昨夜爹爹说过别哭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哭过了,一时间所有情绪都挤了出来,环抱膝盖低声呜咽。

    燕连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会伸着双手想去够她跟着她一起哭,嘴里还不忘压着嗓子哄她:“阿云,阿云别哭,我在,我在的。”

    “我不是坏人,不是的。”

    “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声声安慰越来越模糊,直到彻底消失变作了宋权在她床边呼唤。

    “圣女?圣女你怎么样?”

    元千胸口剧痛,每吸一口气都像是在反复折磨,烛火黄亮一点一点在眼前照亮。

    她模模糊糊地看着眼前的宋权,想的却是那个趴在牢房满眼委屈的燕连。

    这是她八年来第一次梦见燕连。

    他是个骗子。

    宋权道:“苏先生,您看,圣女醒了,这是不是就代表没什么事了?”

    苏先生走过去扒开元千眼皮瞧了瞧,连哎了两声:“没事了没事了,这丫头意志力不错,补一段时间就无大碍了。”

    宋权让人送苏先生出去,整个房间便只剩宋权和元千。

    他坐在椅子上看她,说:“你我两次见面都挺狼狈啊圣女,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这算还了恩情吗?”

    元千强撑着眼皮,嘴角弯了下,轻声说:“不算,这次是你的职责。”

    宋权笑了,点点头道:“好吧,那就留着下次。”

    这是盼着她有下次呢,元千闭上眼睛不理他。

    要说宋权与她的相识那倒是简单得很。

    宋权刚调来古佛塔这边时,不熟悉沙漠,独自一人就想穿越沙漠,元千恰逢陪着珠语训狼,远远地望着他,见他背着一个破袋子,身上的深色劲装被刮得满是划痕,那袋子露了里面的东西走一步掉一步。

    他倒是很有耐心转头去捡,后来干脆抱着走。元千觉得这人有意思连看了他两天,想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走出去,第三天的时候就发现他倒在沙漠堆上,浑身发烫,整个面部被风沙掩埋。

    元千救了他,才发现他是古佛塔新来的领兵。

    宋权是个对恩情很放在心上的人,走时连连说着有下次遇见他定当感谢。

    由此她脑中就有了这个计划,不然她还真是担心古佛塔的那群人会不管她的生死。

    宋权沉思了片刻,还是抬头问道:“虽然目前情况不应询问,但是我还是需要问,圣女,卫明达呢?燕连又去了哪?可是被布颉尔狼族带走了?”

    元千睁开眼睛看他,道:“想必你也看见了布颉尔狼族留下的痕迹,他们二人都被拉走了。”

    宋权扫了眼旁边放置的长刀,坐直凝视她,倒是有审视犯人的威严感。

    他沉声说:“我还有一事不解,为何你腹间的刀是缇骑的长刀,你与缇骑发生冲突?”

    宋权的话婉转留情,没有直接质疑她通敌。

    但意思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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