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允抒僵直转身，看到后面那个与方才的猫妖长相身形音容笑貌俱是一样的身影时，顿然汗毛直竖。
她……会分身……？！
猫妖的笑容越来越艳，冯允抒脚步微微往后退，也回以微笑，“前辈，都是误会。”
“哦？什么误会？”
“那只兔子误闯您的地盘，我是来接走她的，没有恶意。”冯允抒边说边用眼神四处探寻着。
既然她能分身，说不定底下还有“她”拖住了世子和楚琰。底下是两个人，上面只有她一个。照理来说，猫妖应该把云芙一起带上来了。
“没有恶意？底下那两个人不知道把我打成什么样了。”猫妖抽出一支细细的手杖，点到冯允抒的下巴处，随即轻轻一挑，眯眼道，“你长得也没多好看，怎么有两个男人？”
冯允抒一愣，素手试探攀上猫妖的手杖，语气放缓，“您误会了，我们是朋友，不熟的。”
见猫妖未继续说话，冯允抒赶紧道：“都是我朋友的不是，我这就跟他们说，您是好妖，好好说话哪用得着出手，实是鲁莽至极。他们道个歉，您再把小兔子放了，可好？”
猫妖懒懒收回手杖，“好妖？谁说的？”
冯允抒心一横，手往腰间探匕首，准备跟她决一死战。
猫妖的声音猝然响起，斜睨她一眼，似是带着些鄙视与妥协，“你瞧瞧你那个样子，我都懒得跟你打。”
……
冯允抒咬牙笑，“……那您想？”
猫妖邪气一笑，“我看你那两个朋友姿色不错，本座在洞里这么久也算是孤独得很，这样吧，你送我一个男人，我把兔子给你。”
！
冯允抒滞了片刻，艰难开口：“这……恐怕得问他们的意见吧？”
猫妖蔑视地说：“你觉得，凭本座的美貌和能力，他们会不愿意？”
“你不是说跟他们只是朋友么？怎么，你舍不得？”
“当然不是，”冯允抒摇摇头，“可我也不能随便做他们的主。”
“那我便叫他们自己上来。”言毕，洞口赫然飞出了第三个猫妖，鲜红夺目的衣衫刺痛了冯允抒的眼。
竟然能练到这种程度，猫妖的动作比她还快！
她引以为傲的疾如闪电，如今看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念及此，冯允抒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回头看了看方才被她定住的第一个猫妖，她正从容立在原地，抠着指上的丹蔻。
果然，是装的。
冯允抒心下黯然，连从洞口追出来的两人都没有看到。
方知壑先是反应过来，“三身猫。”
楚琰则是走向冯允抒，担忧道：“阿抒，她可有伤你？”
冯允抒摇头，缓缓开口：“她是只好妖，我们……”
“闭嘴。我说我不是！”猫妖捏紧手杖，怒不可遏，“她说了，把你们其中的一个人送给我来换兔子，你们自己选吧。”
冯允抒倏尔感受到两记眼刀。
楚琰眼中全是委屈与不可置信。
方知壑则是……愤怒。
冯允抒从来没有历过这样尴尬的境地。
她正想开口辩驳，方知壑已经又执着折扇朝说话的猫妖扔过去。折扇猛地变成一张泛着银光的丝网，正铺天盖地地罩下去。
另外两个猫妖却极快地拿出手杖，手杖顺着毛绒绒的杖柄，伸展出数条猫须般的丝线，漫天飞舞着扑向丝网和方知壑。
楚琰本不想上前，见冯允抒瞪大双眼，眼中皆是惊叹，自嘲一呵，朝那两个猫妖飞过去。
冯允抒见五个人纠缠起来，弓着身子往反侧的密林里跑去。她最初跟猫妖谈话的时候有意寻找云芙，目光瞥到了金松背后的斑驳白毛。
冯允抒急速奔去，往树后一探，果然见小白兔奄奄一息蜷缩在地。
见到冯允抒时，云芙下意识地抖动起来。
冯允抒素手抚上去，轻轻安抚着：“云芙，你别害怕，我一直都是来救你，不是伤你的。”
闻言云芙渐渐平息下来，冯允抒正欲抱起她时，云芙双眼刹那间睁大，整个身躯朝冯允抒冲过去。
冯允抒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后颈，而下一瞬，手的主人便吃痛一叫，松了手。
手杖掉进草丛中，悄然无声。
猫妖拎起云芙，冷哼：“不自量力的小东西。”
冯允抒握着匕首冲上去，猫妖伸出手去挡，掌间泛起密密麻麻的咒诀。
咒诀发出金丝般的光线，将猫妖与冯允抒连接起来。
冯允抒每刺出去一刀，就有一刀反噬在她自己身上。
她的臂上多了几处汩汩流血的伤痕。
冯允抒咬紧唇，酥麻的痛感却叫她越发清醒，她突然福至心灵，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再往旁移了两分。
狠狠刺上去！
丝线突然消失了。
猫妖捂住心口跌落在地，嘴角渗出血，咳了两声：“还怪聪明的，我本来不想杀她，怪你自己。”
云芙绝望地扑腾着身子，可猫妖放在她颈间的手越来越紧。
就在她瞳孔缩紧，想要最后猛地一握时，有数根猫须缠上她的腕间。
猫妖脸色大变。
冯允抒掌间浸满鲜血，紧紧捏住手杖，猛地一扯，云芙便从猫妖手中滚落下来。
猫妖眸带震惊，怔忪道：“怎么、怎么会！你如何能用我的手杖？！”
冯允抒奔过去将云芙抱起，染血的眼尾淬了一层冰霜，“我也不知呢，前辈。”
她的确不知，她只是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手杖，心中就升起一股强烈的念头，拿起它。
当她带血的手触到柄上的绒毛时，她不可遏制地荡起快意，想要操纵的快意。
冯允抒称之为想要赢的欲望。
欲望，可以操纵一切。
猫妖挣扎着起身，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飞过来，若是仔细瞧，便能发现黑影在混乱之间牵制阻扰着白影，随后用灵力一击。
方知壑便稳稳停在冯允抒面前两步。
楚琰已上去绑猫妖了。
方知壑于是退回来，站到冯允抒身边，第一句话却是，
——“冯允抒，你要将我送给她，凭什么？”
冯允抒白着嘴唇，兀自镇定，“我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好像，快死了。”
说完，便觉得身上力气被抽空，双脚软得站不稳。
方知壑一惊，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轻拍她脸，焦急道：“允抒、允抒？”
正要腾空而起时，楚琰奔过来，横冲直撞要抢人。
方知壑猛地攥住楚琰的小臂，直叫他不能动弹，用阴鸷的眸光看过来时，平缓又冷漠地开口：“方才你处处干扰我，才让她一人在此处周旋良久，受尽苦楚，现下你又想生抢，让她殒命你才甘心？”
说罢，冷冷丢下一句“越平客栈”便离开了。
楚琰站了片刻，垂眸望向被箍紧的猫妖，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谁让你伤她的？”
猫妖冷哼一声，“我用了反噬咒，她先想伤我，反噬到她自己身上罢了。怪不得我，她也刺了自己一刀，反噬给我了呢！”
楚琰将她的手杖拾起，见柄上的绒毛染了丝丝血迹，便从怀中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狠狠蹭上去，擦了好多下仍不满意。便捏了诀，绒毛很快恢复如初，洁白如雪。
猫妖不耐地挣扎了几下，喊道：“给我松开。”
楚琰盯着手杖看，轻道：“雪珠拿到了？”
猫妖吞了口水，嗫喏道：“我真问不出来，不知道那死兔子嘴怎么那么硬。又没办法杀她……”
楚琰面无表情地握紧手杖便要离开。
猫妖急忙喊道：“手杖还我！”
“我们做了交易，你没完成答应的事，就要付出代价。”楚琰凝她一眼，“我够手下留情了。至于这个东西，我看她很喜欢，就带走了。”
“这是本座的东西！还有，那是什么交易！分明是你自己找我逼我替你做事的，这不公平！”
楚琰只回了一句：“废物不配用好的法器。”
猫妖气得又吐了两口血，怒道：“你们狐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琰本已走了几步，闻言如旋风般闪到猫妖面前，捏住她的下颚，狠道：“你敢不敢再说一次？”
猫妖早已见识过这个疯子，如今不敢硬来，闪躲着眼神不敢说话。
只听黑衣少年带着笑意说：“我的母亲是雪族人，我是雪族的子孙。”
*
越平客栈。
方知壑给冯允抒和云芙都喂了丹药之后，云芙已然恢复人形，悠悠转醒。
冯允抒却还昏睡着。
云芙担忧地问方知壑：“方公子，冯小姐她真的没事么？”
方知壑将搁在冯允抒腕间的手收回来，蹙眉道：“伤得不算重，按她的体质应当早醒了。恐怕，是方才猫妖对她用了术法，她一凡人之躯，初次承受灵力，定是无法适应。”
云芙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像下定了决心。
“方公子，我有一个宝物。”
方知壑挑眉看她，“你真舍得？”
云芙将双手合拢，放在眉心处，嘴中轻喃，霎时荧光乍现，一颗圆润的珠子出现在了她手心。
她点点头，把雪珠递给方知壑，垂着眼睛苦笑：“冯小姐是个好人，她是来救我的，因我而受伤，便是用我的命救她也不为过。何况区区一个物件。”
方知壑接过雪珠，仔细瞧着这个传说中失传已久的至宝，语气温和下来，“云芙姑娘，这份恩情我会转告给她。以后相府和临文侯府必当待姑娘为座上宾。”
云芙笑了笑，“人间的官宦，哪能护得住我这种小妖呢，方公子快给冯小姐服下吧。”
方知壑平摊手心，另一只手伸出两指，雪珠便顺着他指尖移到冯允抒的眉心。
下一息，猛地掉入冯允抒体内。
光灭。
楚琰推开房门。
“刚才那是……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