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退休后的生活

    一

    多少年过去了?两年?不,三年了!在这三年中,世界已经有了很多变化。

    一个秋日的上午,思琪的私家车停在一栋白色房子的门前。思琪下了车,打量着这栋房子,对着手上攥的地址和门牌号,这个地址她已经拿起多少次又放下多少次了。目前,这种房子在这片土地上已经不多了。当然,它是这个别墅区款式最新颖的房子,它的外壳显得格外别致。望着那沐浴在阳光中的白色别墅,令人心情有种别样的感觉,它给人带来几分倨傲的神态。

    思琪整理了一下发丝,不知怎的,她心中又升起一种紧张的情绪。若干年来,从君晨闯进她的生活,她常常莫名地紧张。尽管今天的他已年过半百,也已经退休三年了,但提起君晨的名字,她的心中仍然有种莫名的紧张、夹杂着莫名的兴奋,以及种种复杂的情绪……

    她伸手按了按门铃,静静地等待着开门。等待的过程中她一只手收紧一下米色的风衣,又低头看看表:10:14分,她惊愕地思考着,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奇妙巧合的相遇!那年和君晨旅游是10月14日。她清晰地记得。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接着,开门的是君晨。站在门口,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简单的休闲上衣,一条浅色的休闲裤,一双黑色的布鞋,挽着左手臂的袖子,开了门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然后,蓦地瞪大了眼睛,他发现停在门口的,不是刚刚打电话送快递的人,而是他朝思暮想的思琪。他整个人都呆住了,“思——思琪”他又低唤了一声,整个心脏都在颤动。

    他盯着她,她不说话也盯着他,他面色依然白皙,眼角和额头又多了几条皱纹,两鬓也多了些许白发,眼神仍和以前一样炯炯有神,灰色的衣服衬托得他多了一份别样的儒雅气质,就这种气质让她迷惑了前半生的心绪。奇怪,经过了那么多年的分别,她再次看到他这种气质,还是被他迷住了。

    “要一直瞪着我吗?”

    他回过神来,收回呆呆的目光,领悟到自己的失态,当两人目光再次接触时,他知道,思琪在享受他的失态。

    他终于说话了,惊讶中满脸瞬间堆满了笑容:“小思琪,你怎么来的?”她轻盈地转身指一下停在门口的车。空气又僵了一会,然后,他从上到下打量着她:还是三年前的思琪!微风中飘荡的大波浪的披肩发,稍显凌乱,却乱得漂亮。面容白皙,她的笑还是当年的纯纯真真,温柔的背后多了一份优雅成熟的美。其他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仍然还是那么单纯,还是那个单纯的一眼就能看穿到底的一个女人。

    她故意直呼他的名字:“——何君晨。”这个声音打破两人间的尴尬,她带着欢乐感染着他,笑容不知不觉地堆满了他们的脸上。

    “思琪,你怎么瘦了!”他关心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然后低下头不去看她,放下了往日的傲慢,带着一种大男子主义的羞涩低声说,“真的好想你!”

    思琪掠了掠前额的长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靠近他直言不讳地反问:“是真的吗?”

    他看着她,只是一直笑,带着一种男人的羞涩,不作回答。思琪把倾向他胸前的身子收了回来,也在笑:“那,我这次就来对了。” 她突然觉得满心的欢愉和感动之情在心中欢跳。

    他岔开了话题,眼光闪烁了一下,在他的嘴边又漾起微笑。这个微笑让他显得年轻了不少。

    “请问何先生,不准备让我进去吗?”她又笑着拂了拂耳边的长发。

    君晨怔了一下,老实说,他忘记了请她进来的事情了。他牵着她的手向院子走去。

    走进院子,就是一条花草夹道的小路,路的入口放着一块米色镂花的牌子,精工雕刻,牌子上没有任何标语。忽然间,她带着温存而优雅地问:“为什么是无字牌?”

    君晨很快转过身,和她面面相对:“这名字,等待一个幸运的人来确定它!”

    他望着她,依然带着儒雅的诱惑力,看起来成熟而老练。那一刻,他的眼神有一股凝聚力,带点淡淡的忧伤。一时间思琪有些迷惑,感觉这一感觉相当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经历过。思琪在打量着他的时候,他说话了:“曾经有个人说过,将来为我的庄园起个名字,那块牌子,”他伸出右臂指了指,又把眼神收回来望着她继续说,“等着那个主人给它起个名字。”他微笑着,等待着她做出反应。

    她定定地站在那里,好久没有回过神来。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是他们刚刚认识,她在一次大谈阔谈梦想时,说我将来若有个庄园,我就叫它起名为“万盛园艺”——万事如意,花园盛开。那我的庄园叫什么?他认真地问她。她那天开心地笑弯了腰,你那个庄园的名字,等我——等我想好了。

    那——那微不足道的一句话,你当真的,她惊讶地望着他,眼睛里带着泪雾,感动地望着他,久久地说不出话。

    “‘醉君园’——我曾醉卧君园里,至今魂梦犹腾翻,如何?”

    他望着她只笑不答,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低低地说:“那块地牌只属于你——小思琪。”

    远处传来了悦耳的鸟鸣声。他们向园子深处走去,路面渐渐变宽,道路两旁全是冬青树,修剪得整整齐齐。冬青树的后面,一边是花园,一边是竹林,花园中影影绰绰地只看到繁花似锦,到底是些什么花,就都看不清楚了。竹林很深,竹林后面,似乎还有亭台和花圃,强烈的光线刺目,完全看不真切。这一切已深深地震撼了思琪。沉思中,他们绕过了几个弯,然后她看到了那栋两层的白色建筑物,像座小白宫呢!这就是他一直给自己提起的、骄傲的梦想?她凝视着他的脸,带着崇拜而热切地问:“这就是你的梦想吗?”他的眼光带着亲切而关怀:“梦想——”他又伸开长臂指向“白宫”相反的方向,“梦想在远方!”这句话刚出口,她好奇地绕到他的身边,也和他站在同一个角度,正视着他的脸,也正视着他手指的方向——远方。

    二

    他凝视着她:“怎样?工作都还顺利吧!我们到客厅里谈好吗?”

    客厅,客厅当然也够豪华,地上铺着又厚又软的地毯,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套米色的丝绒沙发,玻璃茶几上放着一个烟灰缸。一个很流行的中央空调风口,沙发旁边有一组酒柜,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洋酒。

    在那豪华的客厅中央思琪随他一起坐下来,君晨送上了一杯茶。

    “记得你那时爱喝白茶!”思琪望着他微笑一下,目眩地看着君晨。这才发现,客厅的家具和房间所有的颜色都是米白色,和她今天的风衣一个色。“看来你喜欢暖色调?”她试问他。他笑笑说:“不是我,是某人喜欢。”她吃惊地望着他,感到血液扩散在每一根神经里。

    “工作还是那样吧!单位本来就很复杂,”她望着他,“当然不像你在位的时候那么顺利呀!”他又望着她:“怎么个不顺法,是谁敢欺负到你了?”他的表情立刻带着紧张和关心。

    思琪喜悦地笑道:“那倒没有,只是、只是感觉整个单位的节奏和领土变了,领土的主人也变了。”她笑了笑,有些隐藏深处的失落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君晨尽收眼底,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后背靠在沙发上,也给自己倒上一杯同样的茶,带着一种当年上司的风范和儒雅开口了:“我想听听你对单位的意见,谈谈自己的看法吧!我和你现在徐向胜的领土是怎么个变化?”

    思琪轻轻地啜了一口茶,笑望着他:“实事上‘领土’其实是一种权利地位的代表,在位的时候把它当成身份的象征,骗自己说:这就是权力。有一天发现,它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权力,你就会有很大的失落,从最高点到最低点的滑落,这种失落不是因为它原本不是你的权力失落,而是因为你的身份被权力剥夺走了而失落。”她不快不慢地井井有条地像讲故事一样地叙述着。

    这些话的确点到了何君晨的感触之中,他确实觉得,自己退休后那份身份被人偷走了一部分,而且是男人最宝贵的东西。虽然他知道那并不是属于他一生的东西。可那毕竟是属于过他的东西。他在位的时候,几乎向全世界认识自己的人都声明过这块领土的所有权,这不是在捍卫地位,而是在捍卫地位的所有权。在一个男人的世界里,他就像国家在捍卫领土完整一样捍卫着。现在那块领土被另一个人侵占了,他当然想知道那块领土的现状,它是平稳的还是爆发战争的,男人本来就有一种天性,那就是霸占他人领土的天性。

    君晨盯着她,眼神带着古怪和惊讶:“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看待官场的。”他早就发现思琪看问题的角度与众不同,她的话有时是力透纸背的,有时一针见血。记得很多年前的一天,思琪突然问君晨“和我在一起是以占有为目的吗?”

    君晨当时正在开心地谈着一个话题,他听后愣在那里,然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微笑着站在她面前,那天他有些木呆,最后他说:“思琪,你嘴巴怎么这么厉害!我们是两情相悦,和任何人都不一样,我斗不过你。”自那以后,他发现思琪身上带着一种特殊的高傲、一种无人可比的自信,还有一种咄咄逼人,和不肯屈服的精神。她带着女性本能的柔弱,惹人怜惜,引人心动,却也有另一种少有的刚强和高贵,也偶尔使人在她面前显得自己的幼稚。君晨喝了一口茶,说:“人和人不一样,退休后,我也看清了很多人和事,包括你—思琪到现在才来看我一次。”他把眼光直视她。她突然犹豫了一下:“我——我——你是在怨恨我吗?”

    他又低头去找水杯,沉默了几秒说:“是有点,有很大一点。”接着,他沉默了,给她充分解释理由的时间……

    “那我还怨恨你呢,你退休后有大把的时间,为啥不来看我!”他又一次像多年前的那次一样,接话道。“我、我、我这么多年,我还是斗不过你。”两人都笑了起来,客厅里恢复了和谐的气氛。他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荒谬的事情来,她永远不会给他泼冷水。

    他笑着接上前面的话题:“传说徐向胜是一个不收礼不办事的人,这人真是胆大……”还有一些话明显没有说完。

    “他和你不同,他办公室边上配备的有私人秘书,有专用电梯,有专用小灶,脾气也不好,天天在大会上骂人,口碑也不好,从来也没给员工一点好处。还希望,不,那不叫希望,是叫命令,还命令全单位员工对他感恩戴德……”她一口气说完,他听后笑了起来,笑声里夹着轻蔑和轻视。

    “徐向胜是一个非常讲究生活质量的人,当然,他现在在那个位置上有资格讲究。听他生活秘书说他每次点的菜都很高级,相对于喜欢吃辣的北方人来说,甚是另类,无辣不欢嘛!他能把菜单拿在手里,却不用打开,就能熟练地报上一桌丰盛特有品味的菜名:如鹅肝焗鲍鱼、黑椒牛排、清蒸鳕鱼、象拔刺参、海参肚子汤、肥牛锅仔、鱼翅汤、辣味野鸡……还有芥末,多放辣椒。这些都是他的秘书在显摆时传达的他的原话。”

    “生活质量的确不低。”何君晨喝一口茶,又放下,他的杯子放在他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轻轻地说着。

    思琪接着说:“听说徐总和关列洪副总的关系紧张,两人斗的很厉害,处在这种交叉关系的竞争对手中的人,命运充满了危险和变数。别说两面讨好,就算和对方多说一句话,喝了一餐酒,也会被打入另册。办公室秘书罗明和关列洪走的很近,上个月徐总把他调到县里去了,不但把秘书赔进去,还连累了办公室主任也挨批。他们俩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了,彼此间的恩怨,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

    何君晨接过话题说:“他们俩一个是党委书记,一个是纪委书记,谁如果想做一个决定,另一个肯定能找出各种理由反对,三年来将36计用遍了也没有分出高低。徐总虽然是一把手,但关列洪在海南以精通春秋战国诸侯纷争的历史和善用三十六计著称,两个人斗智斗勇不分上下。”

    “吴青虽然是三把手,可他的政治势力不弱于徐总,他具有天生的优势,他是高干子弟,单位到处是他父亲的门生故旧。他骨子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他不喜欢斗争,如果自己的利益受到影响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那时我在位的时候,要在海南能站稳脚跟,就必须培植自己的势力,要靠当时的智慧。”何君晨又微笑起来,这次的笑使他眼角多了几条皱纹,明显带着一种欣慰。

    “我没明白徐总为啥用张克庆这个人,我在位的时候他来找过我。我总感觉这个人觉悟不高,他对自己的职务调整还提前提了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比如身体的情况和家庭情况等等,希望不要把他放到基层去,最好留在省里提拔,那时候还没上党委会呢。”

    “果然,在党委会上刚刚提到要考虑调整这个张克庆时,当时就有人提出异议,认为领导岗位需要全面的人才能胜任。张克庆不能顾全大局,不赞成调整他的职位。紧接着其他几位同志对他的表态都是模棱两可,后来他的事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在徐总手上还是提上来了啊。”

    思琪看着君晨带着当年领导的风范像在演讲,她不怎么插嘴,任他发挥,但是今天第一次听得到何君晨话题里的机密,那是他在位时从不会讲的。

    君晨接着说:“我走后大家对我评价如何?”他直直地望着她,眼神里带着对答案的苛求。思琪说:“人做得再好,也有人说不好;做得再坏也有人说好。一个成功的人,总免不了树大招风,惹人记恨,对你的评价不必在意。”她带有淳朴的真诚回答。

    他笑了,又一次恢复了领导的精神:“人还是要有法律和道德约束的,如果不遵循规则,那和动物有什么区别?人生活的领域是文明的社会,动物生活的地方是弱肉强食的荒野。现在的徐向胜的强势就有一点动物的影子了。”

    说到这,他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思琪说:“领导就是领导,真是高手,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

    “这就是对权力的控制力!”何君晨笑着说,“那时候,我每天都会看看自己手中握着什么样的牌,是谁的牌,哪些是属于自己操控的,哪些是属于其他常委操控的,这是一种权力操作的手法。我看清后不去触碰他们的,这样自己前进的路上就会事半功倍,这也就是他们常说的我的运气偏好的原因。在整个海南省的局面上,我会均衡把握,不会去做一派独大。适当把权力分散给其他人,其实整个大局都在我的掌控中。”

    还是那个充满优越感、充满自信与自傲的何君晨啊!思琪望着他心想,我就是崇拜你!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他也听到她的声音,君晨也停止了话语,对望着,对望着……

    三

    这天午后,海南的阳光很大,他驾着车,带思琪直往郊外驰去。

    思琪今天显得非常漂亮,她穿了件米色的风衣,她喜欢米色,思琪对这个颜色很是偏爱,显衬出她长长的颈特别地白皙,也特别的有气质。风衣里面穿了条黑色的裙子,料子很飘逸,风吹过去,整个裹在身上,散发出说不出的魅力和优雅的气质。是的,思琪有着极端优雅气质,妩媚动人,再加上美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她坐在车子里,大开着车窗,迎着一车的风,那满头的大波浪全在风中颤动,她的眼睛闪烁着光彩,声音温柔:“君晨,你把我带到哪里去?”他怔了怔,看着她温柔地说:“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梦想!”

    “我们——梦想?”她不解地问。

    “是的,我们的梦想。”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指了指远方。

    “那是什么好地方?”她追问道。

    他望着她只是笑,带着故意地隐瞒,潇洒地笑着,没有作答。

    她也低头笑笑,期待着,终究等待着。

    车内的欢笑声环绕着整个车厢。

    车子停在“何思康年福利院”门前,大门的左边刻印着“青春去如水,康乐归何年”的字样,他们走了进去。

    在耀眼的阳光下,思琪站定了,她看着大门名称和里面年代久远、斑斑点点的水泥柱,那生锈的铁栏珊,和那不太大的房门,与自己小时候见过农村的房子没有两样。走进房间看到,房间里的墙壁是新近刷粉过的,配上那破旧的桌椅和水泥柱,显得特别白,像极了丑陋的刚学画画的失败者的作品,有些不伦不类。

    思琪站在他的身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君晨带着她穿过小屋,展现在眼前的又是两栋矮小的木屋,安静极了。思琪缓缓地走着,心里充塞着N种不同的情绪。这时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传来:“何先生来了,孩子们都在后面做手工呢。”她说着,带着他们向后院走去。一个梳着辫子四五岁大小的小姑娘看到他们的到访立即放下手里的手工,飞奔向君晨:“爷爷,爷爷,你可来了!”她聪明伶俐,又看向旁边的思琪,“你就是思琪阿姨吗?”她微笑着蹲下身问:“你怎么知道的?”“爷爷说有一天他要带一个漂亮的阿姨来看我和弟弟,还有其他小伙伴们,那个阿姨叫思琪。我想你这么漂亮,那个阿姨一定是你。”她奶声奶气地说。

    “弟弟和其他小朋友在哪呢?”

    她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面的门里面:“弟弟在那边吃饭。”他们牵着她的手向里面走去,两米之外,她看到一个大眼睛男孩坐在那里,看到君晨,也笑了起来,欢快地喊着:“爷爷,爷爷。”思琪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何晨曦,弟弟叫何希望。”思琪和君晨对视了一眼,工作人员紧随身后,指着那个开心的男孩向思琪解释说:“这孩子是何先生去年年初从陵水那场火灾中救出来的,里面的孩子都是他一直资助的,他每周都会来看他们。”她又带着思琪向院子的深处走去,里面传来一群孩子的声音。他们走进去,那个房子宽大了一些,里面坐了五六个孩子,女人在后面介绍着:“这些孩子都姓何,这个叫何……那个何……这个院子不大又偏僻,这块地皮和孩子们的生活费全是何先生资助的。这个院子也是何先生三年前才买下来整修的,虽然有点陈旧,但是基本设施都不缺。”

    思琪停顿下来,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群孩子,望着君晨,眼底带着薄雾说:“谢谢你,这的确是我希望的梦想,更没有想到,你到底有了这么多的孩子,你是多么地富有啊。”

    他听后带着一种成就感,潇洒地笑了……

    时间过去了很久。多少年月过去了!她自语着。

    思琪又望向他,“君晨,”她轻轻地喊一声他的名字,他转向他,“你知道吗?你第一次离开我时,有一阵,”她坦白地说,“我很伤心,你不会知道的。”

    他不去看她,牵着她的手更有力度了,一种伤感在君晨的面部回荡,心里有些隐隐地痛。她也是,她等待过他,为了等他,她拒绝过很多很多的事情,在这种微妙的痛楚下,也让自己的自尊受伤过。不过,这痛楚在时间的磨合下,还是过去了。

    “那时候,我认为自己没有能力抓住一个优秀的男人。”

    “是真心话吗?”君晨紧盯着她的眼睛。

    “当然是的。”她默然片刻,然后靠在石凳上,接着说,“那时我感觉自己很失败,看到你在离开前的几天里的开心,怎么说呢,你带着胜利的开心,带着离别的开心,你那心无留恋的洒脱,我当时心中很是失落。”她望着他忧伤地说,“说实话,我那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伤感,那一瞬间,我感觉像有一盆冷水从我的头上浇下来。我忽然明白一件事,我像一个毫无经验的傻姑娘,糊里糊涂地被别人捕获。我失落地问自己,爱上你何君晨是不是真的错了?”

    “我听到几千万个声音在回答:真爱、没错!真爱、没错!真爱、没错!值得!我不停地等待——等待——等待,尤其在等待过程中,当我看到你对我满不在乎的劲,我很伤感!”她看了他一眼接着说,“我这样说你觉得很无聊,是吧?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多么地失去理智,多么无助地在道德的边缘挣扎,在道德底线上徘徊!在爱情里,你是那么地迷人,我是那么地崇拜你,为你一次又一次放低我做人的底线。我必须坦白,自从你离开后,我有点后悔,也懊恼了很久很久,我觉得从头到尾都是我中了你的计。这样说对你很不公平,谁让我中了你的计呢?有一段时间,我深深地厌恶我自己。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傻气地保持着一份纯洁,一部分原因是我把爱情看得过于神圣、过于真诚、过于矜持。最重要的是,我有种固执的信仰,相信爱情是灵与肉合一,相信爱情的相遇绝对是上天安排的缘分。而我在遇到你之前最恨的一种女人,就是无条件、无底线地爱上一个男人。可就在遇到你之后,我破坏了自己,我却成了那个我最不喜欢的女人,却无条件地爱上了你。那时候,我生气、烦恼、怨恨,我充满了一种犯罪感……我恨过自己不该爱上你,有一段时间很后悔、很后悔爱上了你。”

    思琪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伤感,相信那个时候她付出了很多。她叹了口气:“哎!爱情真是一种折磨,我爱过,不管那份爱情多么久远,那份爱不仅是要爱慕对方,还有依恋、怜惜、关怀、欣赏、崇拜,甚至,”她望着他说,“还有占有,还有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缠缠绵绵的恋倦之情,我就是这种复杂的感觉。”

    君晨注视着她,倾听着她这篇坦白的话语,思琪说的那么坦白,连自己的脸都说红了,表情上还带着羞涩。他紧紧地注视着她,有一种伤感爬上他的面颊,很快又浮上一丝微笑,从心的深处的微笑。他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的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很久,终于说话了:“思琪,思琪,”他低呼了几声,“听到你的坦白,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这么多年,”他停顿了一下,微微低下头,“这么多年,你知道我除了想念你,就是和这群孩子在一起,这才是最快乐的事情,你知道吗?你可知道我只有在梦里才能和你说话,才能问你过得可好……”

    她呆呆地看着他。

    思琪的脸更红了,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远处海边的潮水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海岸,像是钢琴曲里不同情绪的节奏。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思琪回过头来看着他,他脸上恢复了平静,他的眼光诚挚而温柔。“君晨,”她轻柔地说,“我一直认为我是单相思,以为你没有这份感情。”

    何君晨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站起身正面站在她面前。她看着他,他今天出发的时候上楼换了衣服,穿了件灰色的西装,里面穿着天蓝色的衬衫,又帅又挺,又显得年轻,还是那么帅气!思琪在心中惊叹:如果他不这么帅气,如果他看起来不是这么儒雅年轻,当年她也不会爱上他。

    君晨弯腰伸出右手去找她离自己最近的手,她给了他,紧随他的身后,此刻她弄不清这份感情,是亲情还是爱情。

    他们并肩走到了海岸的另一边,站在那个位置,她才发现,这儿可以浏览很长的海岸线,海岸线以外是海南的别样风景,海水的波浪反射着夕阳的光,带着迷人的韵味在闪耀。她好惊奇,也好开心,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致,那点点霞光,那美丽的夕阳,有种令人窒息的美。

    她今天像当年在山上一样,又指着远方问了君晨很多很多傻傻的问题,她在他面前不想掩饰自己的无知。

    他深情地看了她一眼,拉起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上几个字,她微眯着眼睛仔细地感觉他写的是“留下,爱你。”

    她微笑着收紧了风衣,他望着她,对视着,他等待着她的回答,她莞尔一笑,像当年一模一样,不插话,一直在笑……

    “冷吗?我们去车上吧!”她抬头接触着他那深邃、沉着、含蓄,而深望她的眼睛,立即低下头,满心荡漾着一种异样的情绪。还是那种感觉,很多年前的情绪,她的脸又在发热了。

    上了车,车子滑向市区的方向,车内环绕着《再回首》:

    再回首

    云遮断归途

    再回首

    荆棘密布

    今夜不会再有

    难舍的旧梦

    曾经与你有的梦

    今后要向谁诉说

    再回首

    背影已远走

    再回首

    泪眼朦胧

    留下你的祝福

    寒夜温暖我

    不管明天要面对

    多少的伤痛和迷惑

    曾经在

    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

    才知道

    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

    再回首恍然如梦

    再回首我心依旧

    只有那无尽的长路伴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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